并辔

作者:棠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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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许是被亓国的骑兵打蒙了,加上主将负伤,在沈嘉养病期间,西凉铁骑一次都没有来犯,这也正好给了卫延卿时间来整顿骁骑营,重振旗鼓。

      沈嘉根本就没有让卫延卿给她换药的意思,卫延卿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就自己闯到她营帐里,发现她正在换药,他脸色一沉,抢过药来给她包扎,全程不说话。那气压低的,就连沈嘉这样清冷的人都觉得不适应。

      一整天,他见到她时的神色也十分淡漠,仿佛不认识一般,直到第二天沈嘉带着药老老实实的过去,他看到她左右探视蹑手蹑脚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一页才算翻过去。

      为了方便换药,她干脆就把药放在了卫延卿处,自己离开。

      “哎哟,”刚出门,身后就传来一道怪怪的嗓音,沈嘉一回头,却是秦恕,站在门边看着她,“沈校尉,真巧啊。”

      这个人……要说千秋关里沈嘉最不想理的人,除了秦恕,就再没别人了。成天到处搅和,要不是他那一身精妙的枪法,沈嘉都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地儿。军营里怎么能有这么无聊的人呢?

      “哎,你那把剑呢?”沈嘉还没说话,秦恕就又开口了。眼睛东张西望的,一点也不客气。

      沈嘉眉心一皱,“我不过是来换药的,没带。”

      “换药?”沈嘉没想到自己的解释会引来更大的反应,等秦恕故意怪叫起来时,她才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将军亲自给你换药啊?”

      沈嘉没来由的眉睫一跳,他该不会也知道她女儿身的身份了吧?“……啊,怎么了?”

      “嗯……”

      秦恕摸着下巴,深思起来。

      沈嘉越看他的样子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她还是耐着性子,等着看秦恕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嗯!”秦恕猛的一点头,自顾自的说道:“明白了。”然后径直转身进了卫延卿的营帐,留下沈嘉一头雾水。

      回去闲着也闲着,沈嘉就认认真真的想了半天,最后拿着那把鸣泉剑去找江明打听。江明的心思,比秦恕简单多了。

      沈嘉去的时候,江明刚从外面回来,满头大汗,看见沈嘉就道:“沈校尉?怎么不好好将养着,跑出来了?日头那么大。”

      废话懒得说,沈嘉用左手举起手中的剑:“这个,你认识的吧?”

      “当然了,”江明大笑,一股脑的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这不就是将军的鸣泉剑吗?这是他单独建营取得大胜后,当时还未离去的军师,也就是将军的恩师送的。这么多年了,将军一直带着。”

      “恩师?”沈嘉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心里不由得动了动。

      江明的神色颇为无奈,“元帅事忙,将军开蒙后,就是老军师带着他的,有时候,我们都觉得,将军与老军师的师徒之情,比他和元帅的父子之情更为亲厚。可惜……”

      “可惜什么?”沈嘉精神一提,忙追问。

      “老军师年少时重伤在身,将军单独建营后,他就走了,再没音信。”他走后,卫延卿甚至一次都没有提到他,但是他留下的那柄鸣泉剑,他却一直带着。

      听完这些,沈嘉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乱糟糟的,脑子也不清醒。大半天过去了,仍然烦乱的她只能把鸣泉剑放得远远的,然后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什么。

      为了不扯动伤口,沈嘉的手臂是吊着的,做什么都不方便,心里又乱糟糟的,可把她憋坏了。

      她能做的,就只是出去走走。

      她爬上不远处的小山丘,正对着千秋关孤城落日的景色。莫名其妙的,她就想,卫延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年复一年的过着的吗?

      那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是不是都有他的痕迹?

      是不是也一直这样,在这座荒凉冷寂的孤城里,忙忙碌碌,任由西斜的余晖,洒满全身?

      正这样想着,卫延卿就如同她脑海中想的一样,周身披着霞光而来。

      沈嘉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一点点走近的人,毫不遮掩。

      “怎么每天都来这里?”卫延卿注意到她专注的目光,心情很是愉悦,坐在她身边,跟她一
      样,望着不远千秋关。

      “闷。”沈嘉语气平淡,可那股子郁闷却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了。

      很少看到她浑身不得劲的样子,卫延卿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她以前的生活,总不可能都是在舞刀弄枪中度过的吧?

      沈嘉也许是真的闷坏了,面对这种带着探寻意味的话题,她也不排斥,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也没什么,成天都被师父逼着练功,做功课。”很奇怪,师父什么都教她,但她从不明白是为什么。

      “师父?”这是沈嘉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曾经,卫延卿非常好奇。

      “对啊,”沈嘉随手扯了一根草,用两根手指搓来搓去的,神情有些恍惚,卫延卿看得出,她跟师父感情很深厚,“将军不知道吧,我生来无父无母,是师父把我养大成人的,他是个性格孤僻但心地良善的老头。”

      沈嘉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这样啊,”对于沈嘉,自从注意到她开始,卫延卿就想过,她会生长在怎样的家庭,有怎样的经历,尤其是得知她的女儿身份后,他就更好奇了,可他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他叫什么?”

      “他姓沈,名讳我不便说。”她的姓,就是跟的他,“他带着我在东郡的深山老林里居住,我出师后,他也离开了。”从此,她成了没有归处的红尘浮萍。

      不知道为什么,卫延卿忽然转移了话题,“伤口还痛吗?”他有点后悔自己瞎打听了。

      “没事了,”沈嘉淡淡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语气软软的,“已经开始结痂了。”

      此刻的沈嘉一身粗布衣裳,坐在临风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青衫落拓之感绝非人人皆有……

      当初将她遗弃的人,当真是有眼无珠,卫延卿这样想。

      卫延卿双手撑在身后,斜仰着身体,迎着夕阳,神情明灭落寞,“我也有个师父,也不在我身边了。”

      沈嘉静静地听着,不说话。

      卫延卿也不说话,两个人安静的坐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神色如常,含笑道:“好好做,待来日,我跟父帅会为你向圣上禀明一切的。”卫延卿有信心,凭着卫国公府的地位,加上此次扫北之功,为沈嘉说几句话还是有把握的。

      沈嘉只是笑,没有搭话。

      她知道卫延卿背后的权势,更明白他承诺中的分量,但是她知道,永远没有那一日。

      虽然本朝开国之初,就有女将领兵征战的前例,但随着大局的稳定,世人不再需要那样出类拔萃的女子了,对力压须眉的巾帼更多的是冷言冷语,轻慢鄙夷……

      何况,师父说过,木强则折,过慧易夭。

      朝堂本就是个最阴暗秽乱之处,更容不得一个优秀但另类的女将……

      所以,即使是卫延卿能做到,她到最后,也只得设计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阵亡”,然后远走天涯。

      “想什么呢?”

      冷不丁的,卫延卿的话突然打断了沈嘉的思绪。

      “没什么!”沈嘉连忙收回自己蔓延的思绪,她站起来,道:“天黑了。”

      暮色苍茫,卫延卿望着天幕下的沈嘉,忽然觉得,他们之间,还是隔得很远。

      虽然,他们曾一起组建骁骑营。

      虽然,他们曾一起创设了三人阵。

      虽然,他们曾一起改造威力惊人的袖弩。

      虽然,他们曾一起上战场,生死相依,一起从大漠里冲了出来。

      虽然,他们有着共同的秘密……

      可是他们之间,还是隔着某些说不出来的东西,虽然无形,可还是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

      “走吧。”在卫延卿陷入沉思的时候,沈嘉丢出两个字,就往下走。

      “沈嘉。”卫延卿一动不动,只叫她的名字。

      沈嘉走了几步,听到声音就停住,回头仰视他,“啊?”

      “你觉得……”卫延卿话到嘴边还是打了个转,“你好像并不在乎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从来都是什么也不问。

      沈嘉一愣,不太懂卫延卿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道:“末将自小没有朋友,是不太懂如何与人相处,请将军见谅。”

      “……”卫延卿无言以对,只得站起来,闷闷道:“走吧。”

      “嗯。”凭直觉,沈嘉觉得卫延卿没有问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她也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既然他不说,她也只能装不知道了。

      “小心点。”小路上全是豆子般大小的泥土粒,在倾斜的斜坡上十分容易滑倒,尤其是下坡的时候。

      卫延卿没提醒前,沈嘉都稳稳的走着。可他一说话,沈嘉就差点摔了过去,吓得他立刻跃下去拽住她的左胳膊。

      这样一来,卫延卿自己也站不稳,两个人朝着下方滑去。

      再这么下去,两个人非摔倒不可。

      卫延卿来不及权衡,一手搂着沈嘉的腰,用力一转,将她拽到上方,自己一脚蹬在路边的石头上,带着沈嘉凌空一跃,几个起落,稳稳的落在山脚。

      她……又轻又瘦小。

      卫延卿内心一阵莫名的悸动,搂着沈嘉的手一直不松开。

      沈嘉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放手,便抬头看他,却不期然的撞进了一双专注幽深的眼眸里,心
      里登时涟漪迭起,震动心房。

      她一惊,左手便去掰开卫延卿搭在她腰间的手。

      可卫延卿却没有松手,反而在两个人的推搡间搂得更紧了。

      “卫延卿!”沈嘉挣脱不掉,就急眼了。可她不敢大声呵斥,因为他们虽然离军营有一段距离,可要是叫出来,她不敢保证没人听见,没人发现。

      “你放开!”沈嘉一急,就想不顾右手的伤,去推开卫延卿。

      “别乱动!”卫延卿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是他的声音却不似平日里的朗润动听,变得低沉而压抑,在她耳边响起,扰得她心乱不已。

      他搂得很紧,沈嘉根本无法动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会儿,可沈嘉失去了计算时间的能力,又觉得很长,可又跟短暂。

      卫延卿终于放开了她,道:“但愿延卿,能成为你心安的归宿,盘踞在你的心里。”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自称。

      沈嘉想,“延卿”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这样的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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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加油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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