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界线

　　“王亦晨——”

　　一条健壮的胳膊伸来，抓住王亦晨的手，向上一拎，黎书宁只觉手中突然一轻，自己也随着这股力道仰过去，摔在了护栏内的地面上。

　　“爸爸啊——”王亦晨四肢并用爬到王威身上，脏兮兮的手抱紧王威的脖子，豆大的泪珠顺着脸蹭到王威脸上，给王威也染了个花脸。

　　“没事了儿子……”王威声音颤抖，同样抱紧儿子不松手。

　　黎书宁仰躺着，右小臂上的伤口也没去管，头顶的黑云不知何时消散一空。

　　“没事吧？”王威抱着孩子俯视黎书宁。

　　黎书宁慢慢爬起来，将袖子整好，“没事。”

　　“我看你伤得不轻，去医院包扎——”

　　“不用了！”黎书宁断然拒绝，惊觉自己语气太重，又道：“啊，伤得不重，不用去医院，我自己上点药就好。”

　　王威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怎么回事？”

　　黎书宁沉默，那东西的目标是王亦晨，接下来恐怕王亦晨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把情况告知王威也好加以防范。

　　只是不知道王威会不会信。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办公室说吧。”黎书宁道。

　　三人离开楼顶，黎书宁捡起铜锁重新锁上门，转身下楼时，铜锁抖动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怎么了？”王威抱着孩子站在楼梯拐角处问道。

　　黎书宁视线从铜锁上挪开，“没事，走吧。”

　　到了四楼办公室，别的老师们都已经下班回家，正好给两人一个安静地环境，而王亦晨也睡着了。

　　两人坐定之后，王威先道：“你们怎么跑到楼顶来了？是不是晨晨又调皮了？”也是给黎书宁一个台阶。

　　黎书宁给王威倒了杯水，道：“王警官，李明亮老师的案子有结果了吗？”

　　“李明亮的案子跟我儿子遇险有关系？”王威反问。

　　黎书宁顿了顿，才说：“我并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我认为李明亮老师的死亡已经证明了学校之中隐藏着危险。而且，这危险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王亦晨。”

　　王威道：“你的意思的是凶手潜伏在校园内？”

　　黎书宁摇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王威冷哼道：“你知道是谁？我现在就着手查证，第一时间就能把他控制起来。”

　　黎书宁叹气：“我没有办法说具体是谁，也许凶手是无形的东西呢？只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力量，造成人们的自杀……”

　　王威愣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黎老师，你在跟我开玩笑？”王威是个坚定地唯物主义者，他也万万没想到能从一名教师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黎书宁慢慢道：“我只是说出事实，并没指望你一定相信。”黎书宁将今日三个学生反常的情况粗略一说，“我并没有撒谎，也不是传播封建迷信，重要的是孩子的安全。就算你不相信我，我希望你知道我也是为王亦晨好。”黎书宁郑重地道：“我打算给王亦晨停几天课，希望王警官能时刻陪着他。”

　　王威的表情一直没变化，直到黎书宁说完，他才道：“我是不会让晨晨缺课，也不会让晨晨再遇到危险。”

　　黎书宁仅仅是抬眼看看王威，王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顿，黎书宁的眼神充满预料之中的无奈，像是看到无可改变的悲剧。

　　第二天早上，王威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并不离开，而是守在四楼走廊一端，将整条走廊尽收眼底。怀中手机嗡嗡震动，王威接起手机。

　　“查到了？”

　　“王哥，我按你的要求查了，黎书宁是本地人，父亲是江城化工厂的会计，母亲在市中心医院做护士，还有个弟弟在首都上大学。黎书宁大学毕业以后到实验二小任教，跟李明亮并没有牵扯，他本人身份证登记的租房合同在新苑小区五号楼301室，名下有一辆车，车牌号江A4869，就有一点很奇怪……”

　　“嗯？”

　　四（4）班教室里讲台上站着的黎书宁见王亦晨走进教室，悄悄端详，发现他言语清晰，神态灵动，并没有受到昨天事情的影响。

　　门口有人探头，“黎老师，校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黎书宁答应一声，走出教室。

　　“他每年都会买一大笔钱的人身意外险，简直怕死到了极点，但据说本人没有不良嗜好，更具体的东西，我还需要时间。”王威听着电话，目送黎书宁离开教室走下楼。

　　“继续查，我要知道更多的细节。”

　　实验二小大门冲南，正对大门是六层的教学楼，教学楼后是操场，大门与教学楼之间是广场，中间有升旗台，广场东侧是综合办公楼，校长室就在综合办公楼的二楼。

　　轻轻地敲三下门，黎书宁听里边答应后，才推门进去。

　　郑宝龙直接道：“黎老师，你们班不是49个人吗？整好咱们四年级有个插班生，就入你们班吧。”

　　黎书宁莫名，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有插班生？

　　郑宝龙一抬手，“这个学生叫聂奕，待会儿你带他进班熟悉熟悉情况。”

　　黎书宁一看之下，第一印象是这孩子太瘦弱了。

　　聂奕头发被推得短短的，身量在黎书宁的学生中只算一般，就是太瘦。

　　脸颊微凹，锁骨明显，脸色有些发黄，只一双眼睛不是一般的沉静，一般孩子再老成也会带着天真，而他显然不同。

　　他穿不合身的衣服，裤子短了，上衣又大，但他的气质奇异地撑住了，一点也不显得局促。

　　“聂奕同学，你先出去等等，待会儿黎老师领着你进班。”郑宝龙和颜悦色地说道。

　　聂奕点头，出了办公室后顺手带上了门。

　　“黎老师啊，”郑宝龙站起来，将黎书宁让到沙发坐下，“这个孩子比较特殊，我希望能你能多关心。”

　　黎书宁不解。

　　“前一段新闻上不是报道一个山里找到的孩子嘛……”

　　大约一个月前，有探险队在江城边界的永定山深处发现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独自生活在山洞中，身边还有一头狼，疑似幼时就被遗弃，被狼抚养长大。

　　现实版的狼孩儿的故事立刻使全社会哗然，从父母的狠心到社会道德的缺失，再到有关部门的失职失责等等，完成了一场舆论的狂欢。最终，也没能找到孩子的父母，以福利院收养告终。

　　没想到这个孩子辗转来到了江城市。

　　郑宝龙叹道：“当地县里的福利机构只针对孤寡老人，孩子们一般都集中在咱们市里的福利中心，本着就近原则让孩子在咱们这儿入学。”

　　实验二小是公立学校，有义务承担社会责任，黎书宁明了，“我知道了，郑校长，那我先带孩子进班。”

　　郑宝龙笑道：“黎老师虽然不太爱说话，但交给你的事儿我都是放心的。”

　　黎书宁客气两句，便出了校长室，聂奕就站在不远处等他。

　　“我姓黎，以后就是你的语文老师。”黎书宁站在聂奕身前道。

　　聂奕道：“黎老师。”

　　黎书宁略一点头，邻着聂奕直穿广场，到教学楼四楼。

　　进到教室，活跃的气氛为之一静，嬉笑打闹的学生们都收敛动作，老老实实地望向黎舒宁。

　　昨日的那东西又出现了，像是对王亦晨格外留恋，此刻正倒悬在王亦晨头顶的天花板上，黑色的长发飘飘忽忽。黎书宁半晌才找回声音，道：“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他叫聂奕，以后大家要团结友爱，多帮助他。”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

　　黎书宁正想着帮他找个座位，聂奕却径自走下讲台，一步一步向王亦晨走去，张明智请假，那里有个空位。

　　黎书宁还来不及拦下他，就见天花板上那东西，仿佛受到威胁似是向教室后方爬行，聂奕顺顺当当在王亦晨身边坐下，而那东西退到教室后边一角消失不见。

　　发生什么了？黎书宁瞠目，头脑混乱地四下乱看，第一扇窗户外赫然站着王威，正好与他视线相交。

　　黎书宁回想起昨天也是王威冲上楼顶救人，难不成，那东西也怕警察吗？

　　黎书宁暗暗唾弃自己的结论太奇葩。不过那些东西也害怕经常杀生的人，王威是重案组警察，想来击毙歹徒也不止一两次，被那东西忌惮也是有可能的黎书宁如此推论，这么一想，便觉得王亦晨的事情有了转机。

　　黎书宁站在讲台上，内心波动不为外人知晓，聂奕坐到王亦晨身边后，便问道：“你的名字？”

　　王亦晨木然地扭头看看他，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没有回答又扭回头去。

　　“你别问他啦，他今天怪怪的，不搭理别人。”前桌扎丸子头的漂亮小姑娘回头抱怨道。

　　她同桌的女生齐耳短发，正是班长华雯压低声音告诫道：“上课了，快别说话了。”

　　聂奕突然伸手贴上王亦晨的额头，王亦晨像被烙铁烫了下，“嗷”的一声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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