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界线

作者: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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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榉山


      卓容的老家叫卓家村,是个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村子倚靠的那座山叫榉山,传说山中有一颗巨大的榉树,因此得名。

      卓家村的习俗,正月十四祭山神,周衍柏三人是十二那天到达的。

      卓容领着三人来到村子的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正为山神祭忙碌着,无暇盛情款待。

      第一天,卓容就领着他们认认人,并在卓家村附近转了转。

      晚上,几人就住在卓容家。

      卓容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卓父总是一言不发的蹲在门口抽烟,卓母总是笨拙地礼让客人们吃东西。

      第二天,在稍嫌无聊的三人强烈要求下,卓容带着他们到榉山深处转了转。

      榉山贫瘠,上面也没种植什么经济作物,是以也没有一条正儿八经的路,卓容苦笑着领着仨没见过世面的城市巨婴,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榉山山腰。

      黎浩宁从没爬过野山,很是兴奋,像刹不住的哈士奇似的四处乱窜,邬锐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以防他跑丢。

      周衍柏拉着气喘吁吁的卓容,“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亏你还是在山里长大的。”

      卓容纠正道:“是在村里长大的,谁没事把孩子扔山里长?”

      “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了吧?”

      有了周衍柏的助力,卓容总算是能继续往前走。

      几人在山里转了半天,顺便把午饭也解决了,往回赶的时候,黎浩宁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是个倒扣的碗的形状,向里看去,幽暗深邃。

      “老四,咱们进去看看呗。”黎浩宁最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卓容迟疑,“我听村里老人们说,这洞深得很,不让进的。”

      “哎,就进去看两眼,里面还能有野兽啊?”黎浩宁不服气,非要进去。

      卓容无奈,“行吧,那咱们说好,咱们四个靠近点,别在里面迷路。”

      虽然觉得卓容的担心很不必要,但架不住卓容态度强硬,四个人脚尖对脚跟的排队往里走。

      就像卓容说的,洞深得很,四人走了许久都没发现洞壁变化,只是光线越来越暗,幸好黎浩宁钥匙扣上附带了个迷你手电,勉强能照路。

      “哎你们听没听过烂柯人的故事?”黎浩宁不能安静一会儿,憋不住提了个话茬。

      邬锐道:“这种小学就学过的内容,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没听过?”

      黎浩宁不在意他的毒舌,接着道:“你说,咱们四个会不会出去一看,外面已经是世界末日了?或者是超高科技社会?”

      “你尽可以想象,能靠谱算我输。”邬锐道。

      “你这个人简直没有一点想象力。”黎浩宁抱怨。

      卓容原本轻松地听着他们斗嘴,忽然,踏出步子的同时打了个激灵,卓容顿住。

      身后的周衍柏立刻问道:“怎么了?”

      卓容呵了口气,“你觉不觉得冷?”

      这么一问,其他三人也觉出不对劲来,周围的空气阴寒刺骨,衣物没有覆盖到的皮肤像被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刺痛。

      周围已经暗得看不见洞壁,黎浩宁手里小手电筒射出的光线像是被空气吞噬了,照不到两步外。

      四个人如同站在虚空中一般。

      “这地方……是有点怪哈……”黎浩宁心虚不已。

      卓容当即道:“咱们往回走。”

      四人原地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

      走了一段时间后,倒也真的走了出来。

      黎浩宁一见到光,立刻恢复活力,“都是自己吓自己,瞧瞧,这不出来了?能有什么事。”

      邬锐瞟他一眼,“马后炮。”

      “哎你这话……说的很对。”黎浩宁很有自知之明地蔫了。

      从山上下来,天色已经擦黑,四人回到卓容家吃饭休息。

      第三天,祭山神仪式开始了。

      卓家村的山神祭很隆重,村里的所有人都要参加,卓容跟村长打了招呼,也让周衍柏三人参加,只要跟在卓容身边就行。

      祭山神的祭品很丰盛,最显眼的是一头刮得亮白的大猪,趴在红漆的大托盘上,周围还放着别的红漆托盘,瓜果菜肴,什么都有。

      祭品摆在村里的空地上,空地正中央竖着一根高大的竹竿,从竹子顶端拉出多条正红色、明黄色的布幔挂到四周,如同搭起了个彩色的顶棚。

      村长站在祭品前,用方言面对猪头讲了一通,周衍柏三人也没听懂,村长讲完之后,村民们开始排成队围着祭品跳舞。

      舞步简单,周衍柏三人赶鸭子上架,跟在卓容身后,挥挥手踢踢腿的糊弄事。

      “老四,这得跳多久?”黎浩宁悄声问。

      卓容没回头,用手比了个二。

      “我去!”黎浩宁绝望。

      等近两个小时的圈圈转完,黎浩宁基本已经是个废人了。

      村长吆喝一声,村里的壮年男人纷纷上前,抬起祭品,光一头猪就六个人抬。

      抬祭品的打头,村民们跟在后面,所有人浩浩荡荡地绕村子走了一圈后,向山后走去。

      “这是去哪儿啊?”黎浩宁忍不住问。

      卓容食指树在唇边,“嘘,小点声。去山神庙,就在山后面。”

      传说中巨大的榉树已经成了精,守护着榉山,被山周围的生灵奉为山神。卓家村的人自认得山神庇佑,世世代代供奉山神,非常虔诚。

      山神庙不知道什么时候建造的,样式很古旧,经过卓家村人不断的修缮,倒不显破损,庙前立着两排松树,冬日里也郁郁葱葱,更添几分意境。

      村长指挥男人们把祭品一一摆进山神庙里,自己第一个进去跪拜,而后村民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去。

      卓容特意等到最后,和周衍柏三人一起。

      踏进山神庙,黎浩宁震惊了。

      “我想象着各种形象,却万万没想到你们祭拜的是一块石头?”

      邬锐道:“这说明你的想象力也不过如此。”

      卓容笑道:“山神像只是象征,山神无处不在,榉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山神的化身,放石头应该只是好保存吧。”

      “啊,经你这么一说,我越看这石头越有风采。”黎浩宁道。

      卓容道:“别说笑了,既然来了,大家都拜拜山神,山神很灵的。”

      黎浩宁从善如流,“嗨呀,山神大人,希望您老人家多多关照我,让我多发财,多发财啊。”

      卓容四人从山神庙出来,村民早已返回。

      黎浩宁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山神合个影,便拿出手机让邬锐给他拍照,周衍柏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理会这个白痴,便拉着卓容绕到山神庙后面看看。

      待他俩转回来时,卓容看见黎浩宁手里拿着个怪模怪样的木雕。

      “你拿的什么?”

      黎浩宁把手里的木雕拿给卓容看,“好像是只鸟,我在台阶那儿捡的。”

      卓容接过来,仔细端详,木质细腻光滑,深棕中泛着淡淡油光,雕工也精巧,就是形状奇怪,是个两只脑袋的鸟,说是鸟,是因为它有着两只半张的翅膀,但同时它没有腿,取而代之是一条蛇尾巴。

      “这东西好奇怪……”卓容疑惑道。

      “大概是什么艺术品吧?咱也不懂。”黎浩宁心大地拿到手里把玩,一不留神,蛇尾巴掉了,“诶呀,恶心,这啥?”

      从木雕断裂处渗出黑色的黏液,沾到黎浩宁手上。

      卓容赶紧看看自己的手,果不其然,也沾了黑色。

      邬锐掏出消毒湿巾给他俩,“快扔了吧,别是什么传染源。”

      “哇啊啊啊,别说了!”黎浩宁拒绝深入思考黏液的性质。

      扔了木雕之后,四人回到村里,已经开始吃饭了,卓容母亲正到处找他们。吃完饭又待了一晚上,转天,四人就一起返校。

      接着,就发生了四人被鬼影缠身的事。

      冬天干燥,空中没有多少云,飞机在两万米高空照样能看到一些地面。

      聂奕听完几个人的讲述,陷入沉思。

      飞机里凝滞的气氛令人不安,黎浩宁憋不住:“一定是木雕的问题,我第一眼就看那木雕奇怪,果然有蹊跷。”

      邬锐扶额,“我记得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山神关照,让我捡了个木雕,一定是值钱的古董,瞧这鸟的气质’,难道我记错了?”

      黎浩宁噎了噎,无颜再辩。

      聂奕道:“山洞、木雕都有可能,现在不能确定,看了再说。”

      飞机着陆后,周衍柏直接让人租了辆越野车,自己人开着车直奔卓家村。此地多山,越野车沿着蜿蜒山路行驶,聂奕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张牙舞爪的树木,不发一言。

      黎书宁总觉得从他的身上看见淡淡的惆怅,“有心事?”

      聂奕道:“想起了以前。”

      黎书宁沉默,他从没主动提及聂奕的身世,因为他不知道小时候的生活带给聂奕的是辛苦还是痛苦,抑或是二者都有。

      “以前,我也来过这边。”

      嗯?黎书宁迷惑,聂奕不是在江城边界的永定山被人找到的吗?怎么会来过千里之外的地方?

      “你来过这里?小时候?”黎书宁试探着问。

      聂奕语气悠远,“很久,很久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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