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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蛾：第四
“温姑娘，醒醒。”
温灵宴迷迷糊糊睁开眼，因为在梦里哭过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神情呆滞又迷茫，像是还没从梦中清醒过来。
“温姑娘。”柳重年抱着她半蹲在地上，一向淡然的脸上难得显出几分慌张的神色。
温灵宴张张嘴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崔小六……”
“崔六公子？”柳重年微皱眉。
“朱蛾……是朱蛾……”温灵宴睁大眼，一滴泪水从眼角滑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他胸前的衣服，由于太用力连指尖都发白了。
“朱蛾？”听到这两个字，柳重年不禁脸上一变。朱蛾，百妖图志中所记载的最凶恶的妖类之一，所经之处妖火肆虐，水浇不灭，土掩不消，非草木灵力不可化解。然而朱蛾大多居于妖域，很少现形人间，钦天监记载中朱蛾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三百年前，当时是李家和宋家联手派出了三十多名术士才将其灭绝。若此次妖祸真是朱蛾所致，仅凭他和温公子两人恐怕难以应付，必须尽快告知监正。
温灵宴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恢复些许神志，一抬眼正好看见少年弧度优美的下颚，薄削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思索什么，神色看上去有些忧虑。她转了转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他抱在怀里，自己还紧紧揪着人家衣服不放，顿时脸颊一红，连忙将手放下来，不自在地别开脸。
“我……我没事了，你扶我起来！”她心虚之极，又想摆出落落大方的姿态就故意把声音放大，要是不看她飘忽的眼神还真以为她一点都不在意。
柳重年看她别开脸，以为是自己太唐突了，连忙低声道：“抱歉。”他将温灵宴扶着站起来，确保她能站稳后便立刻收了手，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温灵宴稳稳呼吸，抬头向他笑道：“没事，我还要多谢你呢！”
她一笑起来圆圆的杏眸就会弯成两只月牙，总是惑人而不自知。柳重年眼睫颤了颤，然后缓缓垂了下去。
温灵宴整整微乱的衣服，眼睛往地上扫了扫，终于在脚下找到了那块小小的骨头。
“是这个。”她用手帕将它捡起来仔细擦干净，递到柳重年面前给他看，“貘骨香，我在梦里看见了，是朱蛾。”
貘骨香带她进入的应该是崔家人生前的梦境，也难怪招魂阵招不来崔家的魂魄，原来都附在这里。幸好崔小六没把这块貘骨香给丢掉，虽然这上面只附着了一点残魂，但用养魂木好好养着，说不定过个几百年把魂魄养好了真能再送去轮回，而且从梦中看，这上面说不定还有一丝崔小六的魂魄呢，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知道崔小六一家还有些救，她的心情就放松了许多，说话也轻快起来：“虽然这块貘骨香的品质不怎么样，但崔小六勉强也算是买到了好东西！”
“不过……朱蛾这种妖怪也太危险了，还害了崔小六全家，必须马上抓起来。”
她将貘骨香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看向柳重年，“你能给我说说崔家的事吗？”
崔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招惹上朱蛾这种妖怪，只能先查查崔家人以前是不是跟什么人有仇，要知道朱蛾一旦化成人形，只要他不主动动用妖力，就算站在监正面前也不一定能被看出来。崔家也许是无意间招惹到了朱蛾而不自知，如今才会引来灭门之祸。
“嗯。”柳重年点点头。
昨夜钦天监便已从户部那里调来了崔家的全部资料。崔家以布发家，现今京是都排行第二的布商，承担了京都城四分之一的布料来源。虽然崔家在官场和术士中都没什么势力，但凭大布商的身份也足以在京都占有一席之地。崔小六是崔家幺子，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在京都的纨绔子弟中素有名声，和卢家三郎交往尤深，甚至比对自家血亲兄长还要亲厚几分。不过崔小六虽然不学无术整日玩乐，但性格亲善，很少与人争执，崔家也素有名声，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招惹到朱蛾这种妖怪。
温灵宴放下卷轴想了想，问道：“崔家是京都排行第二的布商，那第一是谁？”现在没什么线索，只能从崔家出事后的最大受益人这条线去想。
柳重年看着她皱眉思索的侧脸，道：“城东傅家。”他顿了顿，“我记得两年前，傅家也曾失过大火，不过只烧了些新进的布料，并无人伤亡，当时此事是移交到了官府处理。”
“也是大火？”温灵宴突然扭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也太巧了吧？”
柳重年眸光微动，低低“嗯”了一声，又问：“你怀疑傅家？”
“难道你不怀疑吗？”温灵宴反问，一脸的理所当然，“无论是谁都会先怀疑到傅家吧？不过，怀疑是怀疑，要有证据才行。”
证据，要怎么找证据呢？以钦天监的名义？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要是没搜到多尴尬啊。温灵宴想着想着就把主意打到了柳重年身上，笑容中透着一丝讨好地看着他，“重年公子？重年？你……你认识傅家人吗？”
“温姑娘……”柳重年听着她软软糯糯地喊自己名字，睫毛不禁颤了颤。
“叫我阿宴就好了，那这样我们就是朋友啦。”温灵宴笑道。
柳重年动动唇，怎么也叫不出那两个字，最后只是点点头，“认识，傅家与柳家素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
“那太好了！”温灵宴高兴地拽着他的袖子摇晃，“带我去看看嘛！”
柳重年盯着她的手，抿抿唇倒没有像上次那样甩开，面色也较上次平静许多。
“嗯。”
温灵宴高兴地快要跳起来，“重年你真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不过她说完却有点沮丧，低下头小声补充道：“崔小六和卢三也是我的朋友。”是她在京都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沉默了一会儿，柳重年道：“没事的。”
他面色无波无澜，声音也是淡淡的，可是温灵宴却因这短短的三个字得到了一点安慰。
“对，没事的，我一定能为崔小六报仇，卢三以后也会过的好好的。”她没能救出崔小六，可至少还能用余生养好他的魂魄，护卢三安全无恙。崔小六如果能看到，便请原谅她之前的言行过失，安心地再入轮回，愿下一世相见，再来兑现约定，重游奇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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