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似她多妩媚

作者:流火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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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辰



      耿七握紧了拳头,呲牙咧嘴好半天,低垂了头:“我知道你想提醒我是大公子打发来监视公子的,可自从公子救了我全家的命,我已经全心全意归顺于公子,大公子对于我而言只有栽培之恩,天地可鉴,我耿七这辈子只会衷于公子!”

      影六对此嗤之以鼻:“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公孙先生见两人又有吵架的趋势,忙岔开两人:“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心为公子办事,公子既然重用咱们都是相信咱们的,而当务之急是公子的身体要紧。公子现在把自个儿闷在书房里不出来,也不同意用药,这可如何是好?公子的毒必须每日用药切不可中断,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众人眉头紧皱又轮番去拍打房门说些劝慰的话,但房门始终紧锁着,悄无声息。

      林多娇听完了众人的对话,大概理出了头绪,她没想到阴翾飞与西侯的关系如此焦灼,更没想到今日是他的生辰,却因为是先王妃的忌日,只能在责怪打骂中渡过。

      “啧啧,看来一个强大的人身后都有一个悲惨的故事。”山鬼飘在林多娇身后,同情感慨。

      林多娇心里有一丝酸楚,她重重吸了口气慢慢吐出,平复了没来由的情绪,看着仍然紧闭的书房门,决定等阴翾飞心情好了,再来询问。

      “哎呀呀,林姑娘来得正好,快帮我们一起劝劝公子吧!”耿七大嗓门吼得整个书房外的人都听见了。

      林多娇刚转身的背脊一阵发麻,不得不转过身去,微笑着给他们问好。

      耿七匆匆地走下台阶,拉着她就往书房门前送,嘴里不停的念叨:“我们劝了许久,公子都不开门,可药是万万不能间断的。我们能劝慰的话都说了,公子仍不回应,你看能不能帮我们劝劝公子?”

      林多娇瞪大了双眼,挣扎着撇开耿七的手:“不行,不行!你们劝他都不听,怎会听我的?”

      耿七急冲冲拦着她哀求道:“林姑娘,你就试试吧,说不定公子就听你的呢?要知往日此时公子正教习你功课呢。再说,公子若今日断了药,毒解不了,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姑娘也无法安生家去。公子向来重守承诺,如果姑娘以诺言为由相劝,我相信公子会听你的!”

      公孙先生也上前来劝:“林姑娘心地善良,定不会放任不管吧。”

      连往日对她看不顺眼的影六也激她:“你不愿意帮忙相劝,是想一直赖在我们公子身边不成?要是公子毒解不了有个好歹,我就送你去地府陪他!”

      三人半是哀求半是威胁,使得林多娇不得不答应下来:“好吧,我试试。不过先说好,如果郎将不听劝,有个什么不测,我可不负责哦。”

      耿七大喜过望:“林姑娘能帮忙,公子肯定听劝的!”

      他赶紧把她推到书房门前,示意她敲门。

      林多娇叹了口气,心想还是试试吧,要不然阴翾飞闹脾气不把自己的毒给解了,他的手下也不会放她回去,说不定还得逼着她用老方法给他解毒呢!

      她深吸口气,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

      “阴郎将,小女林多娇有事相求。”

      一阵沉默。

      耿七急急地搔耳朵,示意林多娇再敲门。

      此时,书房里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林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耿七,他会帮你处理妥当的。阴某今日有事,不便相见。”

      林多娇扯了扯胸前的系带,眼睛咕噜咕噜转:“这事儿耿七可帮不了,只有郎将能帮。郎将曾言愿助我,郎将乃信守承诺之人,定不会轻易食言吧?”

      屋内一片沉寂。

      山鬼靠在林多娇肩头,嘟嘴嚷嚷:“好家伙,灵蛇都急得吱吱吐舌了!看来阴翾飞情绪很不稳定啊!”

      “这么夸张?”林多娇压着声音问。

      “可不是么,灵蛇是他的守护者,心意相通。它肯定知道阴翾飞心里有不好的想法,才着急得吐舌,搞不好阴翾飞想一了百了了。”山鬼望着给它她吱吱说蛇语的灵蛇,翻了个白眼。

      她又不懂蛇语!叫个什么劲!

      林多娇听山鬼的意思,阴翾飞有轻生之意,顿时焦躁起来,正待细问,却听哐当一声。

      门从内被撞开,书房内黑乎乎一片,只能借着月光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榻上,地上狼藉一片。

      耿七拿了火折子塞给她,赶紧推林多娇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林多娇呆愣片刻,才缓过神来,摸索到烛台旁打开火折子,把烛火都点了上,顿时漆黑的房内亮如白昼。

      刚刚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她见阴翾飞两缕头发散乱垂在胸前,嘴角的血痕开始结痂,脸上的手印清晰可见,玄色的衣服被一团污迹晕染开,看着像是血。

      林多娇不禁惊呼:“你受伤了!我去喊公孙先生来!”

      阴翾飞抬手制止了她:“不用,小伤而已,无需劳师动众。”

      林多娇偏头看着他,与丰神俊朗,毅力惊人的往日之比,他此刻尤显无助与苍白。

      她叹息道原来无所不能的阴郎将也有脆弱的时候呀。

      阴翾飞轻咳一声:“让林姑娘见笑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定尽所能帮助你。”

      林多娇不自觉的坐在他的身旁,如星星般亮的眼扑闪扑闪:“我想恳请郎将,让我一个月后能安全家去。”

      阴翾飞深沉如海的眼看了她半响,才幽幽道:“你是想劝我吃药?”

      林多娇点头:“我知你今日心情不好,可身体是自己的,郎将也应该珍视才是。”

      阴翾飞看着一脸关心的林多娇,沉静的眸子里动了动,低沉的笑声从他唇中溢出,荡在书房内,带着一丝苦涩与讥讽。

      “多谢林姑娘的关心,不过阴某贱命一条,不足你费心。我一介卑贱庶子妄想与人争高低,早就应该去了,只是一点点的不甘心,还挣扎着苟活于世。”

      他抬头望着房顶,想起那夜湖中冰冷的水,父亲狰狞的脸,还有姨娘眼中血泪混着的恶毒咒骂,他想他是不应该来到此世的。

      “明日我就让耿七送你回去。”

      林多娇从他淡淡的话语中,听出了忧伤与自弃,而眼前的阴翾飞不再是冷傲自持的雄鹰,只不过是被人拔掉了羽翼的雏鸟。

      她感受到他的自弃,顿感怜惜,不禁扯出笑来继续劝说:“郎将当日郑重承诺我,一个月毒解后就放我家去。可如今郎将却想断了药,任由自己毒发而亡,我倒是想一走了之,可是你外面三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可不会轻易放我离开。”

      阴翾飞摇头:“放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人各有命,阴某的出现本就是众人不喜的,我离去很多事情就能回归正轨了,恶鬼是应该呆在地狱才对。”

      林多娇大惊,看来山鬼说得没错,阴翾飞真的萌生死意了!她心里着急,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来劝。她之前因为父亲让她给别人做妾,说她不如五姐,心里的难过多于愤怒,曾经也失去了活着的希望,何况被父亲咒骂早死!她能理解阴翾飞此刻的心如死灰。

      林多娇心里软了,放柔了语气:“庶子如何,嫡子如何?最后都得以能者上之。何况你姨娘犯的错,与你何关?”

      阴翾飞骨节分明的大掌,突然用力地抓住林多娇的臂膀,撑红了眼,状如癫狂般吼道:“怎会与我无关?当初就是我亲手葬送了先侯夫人的性命!”

      阴翾飞慢慢放开抓住她臂膀的手,痛苦地闭上眼,眉头的川字渐聚渐深。

      林多娇被他血红的眼怔住,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真如传言害了先侯夫人!

      “你……”

      “姨娘是先侯夫人的梳头婢女。”阴翾飞打断了林多娇的话,他重新睁开了幽深的眼眸,眸里有薄薄的雾气,挡住内里的波涛汹涌。

      “姨娘在世时曾说,侯夫人对她很好,时常让她随侍左右,还给她配了父亲身边的侍卫,姨娘与侍卫两情相悦,不日就会成婚。”

      他顿了顿,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发呆半响,才接着说:“有一天,父亲喝醉了。他趁着醉意强要了姨娘,事后他担心侯夫人怨怼,便推脱是姨娘勾引了他。”

      “先侯夫人当时已经怀了阿兄,听闻自己得力的婢女居然背叛自己勾引夫主,顿时悲愤交加,无论姨娘怎么解释,她都不听,还把姨娘罚去马房做苦力。”

      “好在侍卫相信姨娘的为人,也不嫌弃她,还向先侯夫人提亲,想要带走姨娘。先侯夫人虽然恼怒姨娘,却也没刁难,约定月底就放姨娘与他家去。然而……”

      说这些的时候,阴翾飞很平静,像在说着不相干人的故事,可他把话停在这里,面带苦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六神无主,决定把事隐瞒起来,然后找借口让侍卫帮她找来了堕胎的药……哪知就在临去的头一晚,姨娘喝了药,第二天却莫名在父亲的床榻上醒来,并且被先侯夫人和众滕妾抓了个正着,先侯夫人气得动了胎气,而父亲却责骂姨娘精于算计,妄想攀上高枝变凤凰。”

      “侍女给先侯夫人递上安胎的药,却被旁边的医者说是堕胎的药,一下子父亲震怒,说要彻查。此时有人指出曾见侍卫给姨娘带了药,医者诊断姨娘房中药渣,发现正是堕胎的药。”

      “父亲雷霆之怒,不可泯灭,他要处死侍卫和姨娘。姨娘慌了,她没办法只能告诉父亲是她怀孕了,堕胎药是要给自己用的,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事。她的话众人皆不信,先侯夫人更震惊于她有孕在身,猜测姨娘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想让孩子成为长子,所以才给自己下堕胎药。”

      “姨娘百口莫辩,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处死了侍卫。她心如死灰,因为怀着孩子,她被免去了死罪只是被严密看守了起来,待生了孩子后再做发落。”

      “姨娘满心悲愤,她恨先侯夫人的无端揣测,恨父亲的冷血无情,恨他们所有害死侍卫的人,包括我。”

      阴翾飞说得又慢又重,仿若他姨娘的仇恨倾注在了他的声音里。

      林多娇眉头紧锁,她没想过阴朗将的姨娘也不喜欢他,他能说得那么详细,定是她的姨娘在他耳边重复了不下百次,每一次都是对他的伤害,他的童年究竟是在怎样的生活里呀!

      阴翾飞越说越快:“一切开始变得诡异起来,姨娘不哭不闹,安心养胎。此刻管事的是秦侧室,也就是现在的侯夫人,她以子嗣为大向父亲求情,让父亲安顿好姨娘,给她名分。然后先侯夫人莫名的招回姨娘,让她跟着一起养胎,还重新与姨娘示好,说要抬她做妾。”

      “父亲渐渐只去先侯夫人处,但夫人月份大了,不便照顾父亲,每次都找借口离开,让姨娘服侍,起先姨娘不愿意,但她想报复侯夫人,所以不得不委曲求全。”

      “过了很长的平静日子,直到我六岁生日那年。姨娘给了我一盘长寿糕,让我拿去给先侯夫人和大兄吃,我去了。”阴翾飞突然叹了口气,额上的青筋暴起,全身开始颤抖。

      “自我记忆开始,先侯夫人的身体就很虚弱,说是生大兄的时候伤了身体,加之大兄身体孱弱,侯夫人劳心劳力,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待我不错,见我过生日还惦记给她送糕点,加之大兄去了父亲书房,她怕我扫兴,就强撑着精力吃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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