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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贡
他们走到早就探好的位置停下来，确定不会被萧子奕一行人发现。
不过一会儿，打探的喽啰便带了消息回来。
原本要进城的萧子奕，最终改了决定，就在原地支起了帐篷，升火做饭，好不热闹。
纪南风拿手敲着扇心，“你行啊，又被你给说中了！他听了话，果然不会进城了。”
薛九源嫌弃地撇开脸。这点子事还要她掰开了解说员，太没意思。
此时哪里还有管了叫哥时的亲昵热络？
纪南风又道：“先前那些镖师，是不是你派去的人？你……”
收到薛九源瞥过来的疏冷视线，他想起林玉苏的话，将未出口的部分咽了回去，静静打量着这个突然闯入他的生活的女子，见她靠翻上树，躺在高于两人高的树枝上，神色微凉。
似是发现了他的窥探，薛九源扯了背在身后的尖斗笠，盖住了自己的脸。
她好似睡去，却又好似只是魂离天外。
她看着一群人围着地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子，不停地嘱咐着，到了边境要如何如何小心。
那个女子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却穿了一身轻甲，利落的武将打扮，让她马上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她刚一张嘴，发现自己到了那群人的视线中心，不受控制地道：“大哥二哥，我是跟着四哥去的，那边还有爹爹，伯父们……爷爷过些时候也会过去。有他们在，谁敢欺负我？”
“再说了，我是要当将军的，不能总靠你们护着。以后薛家的荣光，也有我一份了。”
她稚气的话引来了几个男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余，没有说她不对，倒是一本正经地接过她的话，将萧子奕骂了个狗血淋头。
“咱薛家的小妹，值得最英雄的儿郎，不是姓萧的软脚虾配得上的。老四，你盯着她，莫叫她胡思乱想。”
薛九源被他说得脸上发臊，“二哥！我说过了，我真的不喜欢他。当初陛下指婚时，就没问过我们愿不愿意。现在他请旨退婚了，对于我来说，刚刚好。正好我不必拘在家中学什么相夫教子，可以在战场上发挥我的价值。你们也不要再去为难他了，省得别人说我们薛家人小心眼。”
薛九悟冷哼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薛九源的头，“你是薛家人！咱们薛家人怎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欺负？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看不上他，那是他差劲。你都还没要退了他，他哪里有资格说退亲？他的事，你别管，等哥哥我闲了，叫他再脱层皮！”
“大哥，你看看二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我人面子，叫我以后怎么在人前树立威信？我是要当地将军的呀。”
薛九源鼓着腮帮嘟囔着告状，让薛九悟又好气又好笑。
薛九司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小妹说得没错，咱们薛家有薛家的风骨道义赤胆。小妹不喜欢他，但为了忠义，不能提出退亲。想要让亲事作罢，只能让萧家来退。小妹有小失，却有大得。二郎休要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
薛九司是家中长孙，几个弟弟妹妹都服他。
得了他的话，薛九悟不再说什么，见薛九源得意地朝自己做鬼脸，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头，“行了，大哥往代州，我往沧州，就此别过。”
末了，又不放心地叮嘱薛九笑，“四弟，好好照顾小妹，好歹是小娘子，莫把她练成糙汉子了。”
马蹄声渐远，他们熄了篝火也准备出发，火中突然发出一声爆响……
薛九源猛地坐起身，看向四周，还未褪.去的梦境告诉她，曾经，德州的匪们胆儿不小，连薛家军的粮草都敢抢，被兄妹两个带在揍回了原形，再也翻不起浪。
待得神思清明，她反应过来，自己不是薛九源，也没有那么多的哥哥，此时正是夜黑风高的荒郊野外，树下一个生得甚是好看的小郎君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掌中托着一只被油纸包着的鸡，一脸无辜。
又过了几个止息，薛九源才慢慢淡去了梦中情景与人物，想起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同盟纪南风，想起自己在此处，是要等着时机，抢了萧子奕的年贡。
萧子奕？
这个名字，貌似有点耳熟……让她反感的耳熟。
纪南风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诡异尴尬，“本想让扒鸡的香味把你唤醒，不小心踩中了枯枝。既是醒了，不如下来吃些东西？快下雪了，总不能空着肚子。”
薛九源抬眼看天，幕布上的更为深色的云层低而厚，朦朦胧胧的，似生了一层细碎的绒毛，当真是要下雪了。
萧子奕抱胳膊坐在火边，听到有人抱怨他不让镖师护送他们入城住客栈，心里苦涩难言。
原本对这份差使信心满满，现在只觉狼狈不堪。
若早知会如此……若早知如此，他还是会走这一趟，因为他要向轻视他的人证明他不是软脚虾，不是孬种，但他定不会再随便挑选五百人。
他记得四年前伴驾前西京避暑的时候，没有这么乱……
现在只求接下来的路程能安稳一些，早日进入到达临潢府。
天压得低沉，他心内不安，往火边靠了靠，却突然听得乱声四响，守夜的人一个个倒下，马车上一个个箱子被粗暴地砸开。
他用尽力气睁开眼，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看到一箱箱的珠宝财物被人搬空。
薛九源锤开所有的箱子，发现他的动静，缓缓朝他迈步。
她记得，这些人的领头人，就是让她反感的萧子奕。
好极了！
萧子奕见有人朝自己靠近，想抓点什么防身，才挣扎着把头扬高了些许，便见拳头朝自己面门砸来，再不知周围是何光景。
虎栖寨的人见过薛九源发狠的时候，见怪不怪，马骝山的人却是看呆了眼。
纪南风从没想到过薛九源动起手来是一拳定音的，萧子奕躺地上，脑下被砸出一个坑，仿佛已经死透了一般。薛九源却还不解气，一脚将他踢飞。
纪南风默默地滚了滚喉结，摸了摸自己的腰腹和脖子，突然觉得，薛九源或许也不是对自己全然无意的。
薛九源揍够了人，转身发现纪南风站在自己身后笑得春风拂面，再次觉得这个人有毛病，没好气地提醒，“走了。”
永济渠的水在冬季不算深，林玉苏等在船上，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到熟悉的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两岸有树，早有绳索固定在这里，将一个个包袱滑向对岸。
薛九源确定一切如计划进行，面上总算有了笑意，就着林玉苏伸手的手上船，“纪爷，还不走？”
纪南风看着细弱船灯下的女子。
他还没见到这个女子的真实容颜，却已经陷了进去。
起初只是因她的胆魄与豪放而心知好奇，后来发现她有着的别的女子一样细腻的心思。
到得此时，他更感觉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差距。
从汴京到德州，只要一处算漏，年贡便不会被他们如此轻松夺取。
一路的安排，他们未折扣一人，却把萧子奕一行人给刮了个干干净净。
待东西全部运到对岸，他派人将船开往沧州，他自己则到对岸与之分割，神不知鬼不觉的，东西到了虎栖山与马骝山，却让德州的散沙背了锅。
他眯了眯眼，露出一抹狠色。
唯一不妥之处，就是留了活口，对方五百人，亦无一人折损。
不知是她的疏漏还是女子的心慈手软。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行一步，我下一趟。”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薛九源自不会勉强，随着林玉苏进了船舱，由着她仔细给自己检查身上的情况。
见她手上有细碎密杂的伤口和血，也不像和人打架了，问她干了啥。
薛九源没想瞒，把自己嫌开锁太慢，砸了所有箱子，又一时上头把萧子奕给揍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玉苏愣了一愣，笑出声来，“该揍！你没动人命吧？”
薛九源点点头，放松下来窝在林玉苏的怀里，抬眼看着她专注地给自己清洗伤口，“他们是晋人，没犯什么大过，也没招惹到我头上来，我没必要夺了他们的性命。不过，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船舱里沉默下来。
林玉苏面上的笑意敛了大半，好一会儿，她才漠然道：“这是他们的命。”
薛九源不置可否地笑笑，“事在人为，也不是完全不能改。”
弄丢了年贡，契丹人不会罢休，朝廷如惊弓之鸟，更会抓紧机会表明态度，这些押送年贡的人就是替死鬼。
他们死得越少，朝廷就越会觉得不匪寇太猖獗而是他们太无用。
与其说她是为了林玉苏的嘱咐留他们性命，倒不如说是为了不给寨子惹麻烦。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算计被折返回去杀人灭口的纪南风给破坏了。
大雪，缓缓落下，掩盖了血迹与脚步，将大片山岭裹成了素白。
她带着人放声高歌着将年贡运上山的时候，萧子奕混在行货的车队里，回了京，扑倒在煊威王面前，“父王！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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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薛九源：嗤，只会向家长求助的软脚虾。
纪南风：？？？竟然留了活口？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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