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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衲
年轻人都去修行了,常年留在村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或开门营业的巫客。云深是薄伶在这里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却也在去年前踏上了旅途,少了能说体己话的同龄女孩,这一年好不寂寞。这回听闻云深归来了,薄伶自然欣喜。
舟松却是连连摇头:“我家那妮子哪吃得了苦。回来也好,回来学点手艺,倒比去追求那些虚妄好。”
薄伶对舟松说的话来了兴趣,靠在展示柜上,追问道:“舟叔你这人倒是怪得很。别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考取神职,列入神族,你却说是虚妄?”
舟松敲打着铁器,“你见过身边哪个修行者成了事的。你舟叔我在这云边村生活了十年有余,日日接触这来往过路的旅者,少说也有上千上万个。”说着,他停下手中动作,“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来了,又走了,走去了哪里?”
“去修行,去神殿啊。”薄伶说。
“为了什么?”舟松紧接着问。
薄伶懂了舟松的意思,只是依旧想听他说下去,便说:“他们,想要的是凌驾于人的权力?”
“知道要的是权力,倒也罢了。很多人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大家都那样做,于是也这样做。好像生出来就落在他们脑中的声音,这声音迈开了他们的步子,让他们去走。”
薄伶刚张开嘴巴,舟松又接着道:
“天上的星星多美啊,可我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地上的尘。那个声音就像一阵风,叫人恍惚觉得,自己也可以接近天。却不知,天就是天,地就是地,没有一钵土可以掩埋真正的坠星,尘埃最后还是会落回地上。”
舟松将手中的铁件浸入水里,一缕白烟后的他幽幽道:“人的不自知就是虚妄。”
薄伶点头,却说:“ 那舟叔有没有了解过云深想要的是什么?”
“那憨娃哪想的到这些,不过随大溜罢了。”舟松叹气,寻出一锉刀给铁器打磨,磨到细处,他突然抬头问薄伶,“丫头,你想要什么?”
“要钱,”薄伶不暇思索,“要吃得饱,穿得暖,要有好多好多时间,要爱人。”
舟松哈哈大笑起来:“渴望钱,那就去积累财富,渴望权,那就去追逐权力。爱上一个人,那就放马去爱。死了,闭上眼,回忆起来也是笑的,活得真他妈值。丫头,你会快乐。”
“承你吉言,”薄伶向舟松摊开手,“舟叔要是现在赶紧把我刚才送来材料的费用结了,我会更快乐。”
舟松苦笑着去拿钱,直犯嘀咕:“没心没肺的丫头,我说你今天怎么有耐心陪我聊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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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约好狩猎迅齿狼的日子。为了这趟远行,薄伶起了个大早。野草上还染着霜,她就早已收拾好用具,在村口等着。
云深准时来了,背了个包,怯生生地站在那边,薄伶招呼她,才畏手畏脚地靠近过去。
薄伶习惯性的把手臂往云深肩上一挂,发觉她长了个头,以前不过是抬得手酸,现在连脚尖也要踮起来。薄伶惊叹:“云呐,你这一年在路上吃到了什么灵丹妙药,再长下去,要像男孩那般高了。”
幕间正从云深身后来,说:“有没有吃灵丹妙药不知道,云深,你背的这个包倒是好东西。”
云深不好意思地攥紧了包带:“这是百衲袋。”
薄伶连忙扭过脖子去看云深背后那宝贝。看上去不过一个破布包,缝缝补补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补丁,确实称得上是百衲,可师父怎么会说它是好东西?
“小铃铛不认识吧?这百衲袋啊,可以装得下所有东西。”幕间替薄伶科普,又夸云深,“做出这样一个包裹可要费不少功夫,云深你这一年进步了许多。”
云深低头,抿着嘴笑:“叔叔取笑了,我哪懂这么高深的灵术。忙活一年攒的灵息全拿来买了这百衲袋,身无分文才逃回的家,因为这个,还没少被家父责怪呢。”
薄伶推了推她:“你现在说话怎么那么客气。是不是好久不见我,生分了?”说完搂住她的胳膊就往前走,“走,去猎了狼骨,给我瞧瞧这百衲袋的妙处。”
这时天也蒙蒙亮了,野外还算安全,幕间给两个女孩每人手心描了个小小的法阵,便上了路。
没走多久,却在唯一的去路上遇上了另一队人马。
那高个的,上下背满了稀奇古怪的器具。那矮个的,浑身腱子肉,敞着上半身,看上去有几分武力。中间穿得斯斯文文,举着一张破地图念念有词的,正是李大妈家那房客。
暮间瞥了眼,说:“这几个毛小子,这样就敢往这里来。”
那行人注意力都在地图上,没有察觉远处的注视。薄伶呆呆望着他们那个方向,看着他们略显愚钝却认真的样子,兀自嘴角扬了扬。暮间问她笑什么,她匆忙收回目光,也有些疑惑自己为何发笑,只说:“不知道。”
旋恩从头发里探出脑袋嘤了一声。
“那就别耽误事了,赶紧的吧。我知道你急着要做出那把伞。”幕间转过薄伶的脑袋,像推一颗球似的,赶着她路过了那行人。
“师父……”薄伶愣了愣,因为心虚而柔声道,“原来你知道我要这迅齿狼骨,并不仅仅是为你接的订单啊。”
幕间将这颗脑袋揉得毛茸茸的:“你那点小聪明为师还能不知道吗。每次都能为自己想要的东西,找到义正言辞的理由。”
薄伶憋红了脸,那机灵脑袋好像是被幕间控制住了似的,怎么也想不出好听的话来圆。
“不过呢,”幕间却帮薄伶找着了解释,“我知道小铃铛向来是心善的,说话做事虽然有些圆滑,但只要彼此都受益,就不坏。为师的生意头脑还真的不灵光,以后都要靠你了。”
薄伶笑得嘴角都陷了进去:“师父最明事理了!”
“好好好,给我们嘴甜的小铃铛打材料去。”
云深在一旁觉着自己有些多余,轻声问道:“可需要我做什么?”
幕间谢过:“你是客人,不能要你动手。到时候劳烦将猎物收入百衲袋里就行。”
帮不上忙,总觉得不自在,云深跟在后头,脸色愈发沉闷起来。
狩猎迅齿狼对幕间来说,不是件难事。只见他走到丘原之上,飞身跃起,当空抽刀,刀锋在地上画了个巨圈。薄伶则规规矩矩的沿着圈,洒下了幕间调制的粉末。
“过来。”束缚阵布置完,幕间将两个女孩招到身边,向圈内投出了一个空气弹,地面的震荡将数十只迅齿狼引了过来。幕间迅速收网,手一扬,巨圈燃起光焰。
有了束缚阵的帮助,猎杀迅齿狼就如同探囊取物。
“小铃铛,来练练手。”
“好!”说着,薄伶手掌向后一招,将旋恩托在臂上,向下一送,旋恩立马纵地,进入战斗状态。
薄伶的灵术才刚入门,仅能移动一些轻质的物体而已,石子树枝被她扔得满天都是,也没几个打到狼身上的。
旋恩努力甩着屁股,断断续续地从尾端投掷出幽蓝的火球,砰地打在迅齿狼上,开了个不痛不痒的火花。
这情形虽然儿戏,幕间看得却是满脸宠溺,这话唠倒也不说教,只是鼓励。
“呵。”
背后传来低沉的冷笑声。
房客一行人来了,他抱着双臂,轻蔑道:“这位不得了的‘师父’教出来的徒弟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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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求留言~~签约合同在路上啦,为了控制字数上榜单,近日可能会偶尔两日一更,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