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华不负你

　　来了MIT一个多月，沈宝儿越来越感觉这里真的是一个理工学术的天堂。

　　最先进的平台，最优秀的师资，学校鼓励各种研发团队，只要有新奇的想法，都能得到支持。

　　也因此，这里的学子们，脑子里每天都在天马行空，在科学的瀚海中自由徜徉。

　　她还见到了实验室的项目主管，幽默风趣的Rodney Brooks博士。正如顾骁所说，他真的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在AI技术上的建树令人敬仰，并且，真的很和蔼可亲，很好相处。

　　沈宝儿真心觉得，顾骁放弃这里实在太可惜了。如此一想，对他的感情里，又凭添了一丝疼惜和愧歉。

　　一晃到了七月，学校放暑假了，沈宝儿每天除了去实验室，就是去图书馆，再就是抱了资料文献回宿舍看。

　　有时遇到新奇的文章，沈宝儿会把个中闪光的地方分享给顾骁。顾骁有时间，两人就视频交流一番，他没时间，沈宝儿就发他的邮箱，同时附上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视频时面对面讨论，沈宝儿时常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X-Future，为了一个改进方案，一队人各抒己见，讨论一整天。

　　真怀念那段青葱激昂的时光。

　　这天晚上，沈宝儿迫不及待发短信给顾骁。

　　-师哥师哥，有时间视频吗！！

　　隔了半个多小时，顾骁才回了过来。

　　-十分钟

　　沈宝儿于是打开电脑，乖巧地坐着等了十分钟，时间一到，□□视频请求提示音准时响起。

　　视频里，顾骁慵懒地靠在宿舍的椅子上，一身黑色的无袖篮球服，汗湿的刘海丝丝缕缕地搭在额前，露出的手臂，瘦而结实，肌肉线条流畅有型。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仰脖咕噜灌了几口，喉结上下滚动，看起来禁欲又性感。

　　沈宝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美色当前，小心脏怦怦跳。

　　顾骁喝完水，手背一抹擦了嘴，盯着摄像头问：“什么事这么急？”

　　沈宝儿一秒回神，赶紧拿过一叠资料掂了掂：“我今天看到一篇观察日志，觉得特别有意思，想跟你分享。”

　　“行，”顾骁笑了笑，努努下巴：“作者是谁，我看我看过没。”

　　“Wheeler Gates，听过吗？”

　　“略有耳闻，Brooks博士之前带的学生，参与过AI机器人Kismet的研发。”

　　“对对对，这篇观察日志的对象就是Kismet！”沈宝儿又惊又喜，把资料往镜头前凑了凑：“日志全程记录了Kismet如何通过加强学习，实现与人类的初步交流和互动。师哥你知道吗，他们为了提高Kismet对互动对象下一步动作的预判率，连续让它看了600个小时的美剧！”

　　顾骁眼睛一亮，挑挑眉：“他们应该是编写了一套分析程序，记录分析互动连贯性，设定一定的对比参数，然后录入数据库……有点儿意思。”

　　“嗯，就是这样！”沈宝儿激动地点点头：“我当时看到就在想，如果李斌师哥也能写出这样一套程序，那咱们的医疗机器人肯定更厉害了！”

　　“想多了，他写不出来，就算写出来，‘一胎’也用不了。”顾骁笑着摇了摇头：“这套程序必须得有强大的芯片和数据储存空间作为支撑，目前咱们国内的硬件水平还达不到。”

　　“这样啊……”

　　沈宝儿有些默然，就像之前班导师李源说的一样，她来MIT四个多月也意识到了，现阶段AI在国内的研发平台和技术支撑真的比不上一些欧美发达国家。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科研人员纷纷出国，追求更新更高更广的发展空间。

　　还有很多学子像她一样，为了汲取更多国内没有的技术和理念，不远万里、背井离乡，来到这样顶尖的学府学习深造。

　　“师哥，我一定好好学习，然后把自己所学全部带回去！”

　　顾骁微怔，眼底滑过一抹暖色：“好，加油。”

　　“嗯！”沈宝儿用力点头，随后扬了扬手里的观察日志：“这份你看过了，那师哥，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关视频了哦。”

　　“等等！”顾骁叫住她，倾身凑近摄像头：“谁说我看过？这种研究记录只有你们CSAIL的内部人员才有查阅权限。”

　　沈宝儿闻言，心脏缩了一下，忽然有些心疼，顾骁原本是有机会来到这里，接收这些最前沿的资讯的。

　　她拖着椅子往前坐近些：“师哥，那我从头开始，念给你听好不好？”

　　顾骁缓缓笑开，语调扬了起来：“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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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宝儿慢慢睁开眼，手臂酸得要死，缓了一阵，陡然坐直。

　　她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桌面上摊开的观察日志翻了几页，再后面的笔记本屏幕上，视频聊天的界面依旧开着。

　　画面里，顾骁还是那身篮球服，还是坐在椅子上，腿上摆着另一台笔记本，头低垂着，正在敲敲打打。

　　沈宝儿尴尬地喊了声：“师哥。”

　　顾骁明显顿了一下，抬起头，笑了笑：“醒了。”

　　平淡的陈述句，声音温温的。

　　“对不起，我睡着了。”沈宝儿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师哥，你怎么不叫醒我？”

　　正说着，汪科的声音从画面外传了出来：“那熊孩子醒了？”

　　顾骁朝旁边看了眼：“嗯。”

　　下一秒，汪科出现在视频画面里，对着屏幕啧啧两声：“小师妹，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你睡着一个多小时，老顾连呼吸都给我禁了！”

　　沈宝儿一脸懵逼：“啥意思啊？”

　　汪科睨了眼身边的顾骁，转头看向屏幕：“他说老子出气声儿太响，会吵到你！”

　　顾骁瞪他一眼：“谁让你没事做什么引体向上，哼哈哼哈的，整层楼都听得见！”

　　沈宝儿噗嗤笑了：“汪师哥好可怜……其实师哥你关了视频就好了呀。”

　　汪科忽然凑近，脸贴屏幕悄声说：“他舍不得。”

　　沈宝儿愣住，还没开口问，就看到顾骁猛然起身，推搡着汪科一起出了画面，嘴上看口型说了句“滚”，最后还上脚踹了一下，然后视频里就没人了，只能听到画面外汪科凄厉的惨叫声。

　　沈宝儿瀑汗，师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

　　过了没多久，顾骁又出现在了屏幕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微微有些气喘。

　　沈宝儿小心翼翼地问：“师哥，你没事吧？”

　　“没事。”顾骁扒拉了一下刘海。

　　“汪师哥呢？”

　　顾骁往旁边瞅了一眼，冷笑：“正在自我反省。”

　　沈宝儿手一抖，师哥你刚才的表情好阔怕。

　　顾骁转回头，眼神柔了下来：“对了，跟你说一下，伯克利有个研发团队邀请X-Future过去作交流。”

　　“真的吗？！你们要来美国！”沈宝儿惊喜不已：“太好了，什么时候啊？”

　　“下月初吧，”顾骁笑了笑：“到时顺便参观一下MIT，你作向导如何？”

　　沈宝儿激动地一拍桌：“那必须的啊！”

　　“妈蛋，谁要参观MIT！”汪科粗粝的声音突然传来，满是愤怒：“一个东海岸一个西海岸，老子累得慌！”

　　顾骁冷眼一瞥：“闭嘴！”

　　沈宝儿抿着嘴笑，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汪师哥，你不想来看看熊孩子变乖没吗？”

　　片刻后，随着啪嗒两下拖鞋踏地声，汪科出现了，咧嘴笑开：“想啊想啊！我刚跟老顾赌气呢！放心，一定来看你！”

　　沈宝儿弯了眉眼：“好，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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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没课，沈宝儿在实验室呆的时间就多了，在工作中与同事们也越来越契合。

　　由于AI研发跨领域广，交叉学科多，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不止是机械计算机方面的，还有生物科技、医学科学、心理学、人类学，甚至还有哲学相关专业的。

　　大家坐在一起相互交流、各抒己见，沈宝儿每每都收益颇丰。

　　有时候，沈宝儿也会将脑海里一些闪光点拿出来向同事们求教探讨，但大多时候，她都在聆听、记录，然后回去自己摸索，融会贯通。

　　每次这样的小型讨论会下来，沈宝儿都会想，如果顾骁也能参加就好了，他脑子里那些想法观点理念，一定能与这些精英们产生共鸣。

　　每次这样想着，心里就更疼惜他了。

　　有一次讨论会，沈宝儿还遇到了一位同样来自B大的师姐。女人容貌清丽，眼睛漆黑湛亮，一头咖啡色的及腰长发，发梢微微带着卷，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吴忧。

　　沈宝儿想，师姐的父母给她起这个名字，一定是希望她生活无忧无虑，永远开心。

　　吴忧以前在B大，也是智能科学专业的，算是沈宝儿的直系师姐，不过在她入学前几年，吴忧就已经离开B大来到MIT求学了，如今在MIT智能交通研究中心做研究员。

　　MIT技术广场一层是计算机科学图书馆。

　　沈宝儿在吴忧的带领下，穿行在一排排专业书籍的立柜间，她看着这位长发飘飘的漂亮师姐步履慵懒地走在前面，一边找出认为有价值的参考书，一边笑着回头对她说：“这里有很多其他院校出版的AI技术报告，选出自己感兴趣的仔细阅读，宝儿，你一定会感觉自己焕然一新。”

　　沈宝儿迎上吴忧淡而笔直的目光，莫名地微微脸红，她略有些羞涩地笑着点点头：“嗯，知道了，谢谢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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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沈宝儿晨跑结束洗了个澡，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往图书馆走，刚到广场空地就接到了秦苗的电话。

　　两人互相问了些近况，又聊了一些零碎的话题，聊着聊着，秦苗忽然就提到了顾骁。

　　“艺术学院一年级有个女的在追你们家师哥。”秦苗说：“丫跟疯了一样，我去，天天围追堵截，又是挂海报又是拉横幅的，闹得沸沸扬扬，全校都知道了。诶，顾骁跟你提过没？”

　　“没有诶。”沈宝儿笑了笑：“不过师哥这么好，没人追才奇怪吧。”

　　“心也是够大的，你就不着急？”秦苗恨铁不成钢。

　　沈宝儿噗嗤一笑：“你要说追他的人是咱们理工院的，我可能还会难过一下。”

　　“怎么说？”

　　“师哥他只对机器感兴趣，而且他跟我说过，彼此没有共同语言的女生，他是不会接受的。”

　　“天真！”秦苗呵呵冷笑：“我问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说什么？”

　　“说你喜欢他啊，傻女！”

　　沈宝儿愣了愣，语气弱了下来：“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秦苗简直无语：“不是，沈宝儿，你到底在等什么？你堂堂MIT研究生，妥妥的人生赢家，怎么，还不够你嘚瑟的？还真要当了科学家，拿了诺贝尔奖，然后捧着奖杯去告白？”

　　沈宝儿瘪瘪嘴：“诺贝尔奖没有奖杯，是奖章和奖金……”

　　“这是重点吗？！”秦苗气得吼了一声，缓了缓才又说：“你们现在本来就是两地分居，隔着一整片太平洋，不快点把关系定下来，到时候走着走着就真散了我跟你讲。”

　　沈宝儿咬着唇，沉默许久：“可师哥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你这么优秀又这么漂亮，他要看不上是他瞎！”秦苗叹气：“可是女儿，你不问你怎么知道呢？有些事，做了，没成，顶多遗憾一阵子，可做都不做就放弃，那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电话两头，两个女孩都沉默了。

　　遗憾或后悔，沈宝儿想了好一阵，这两种她不想要，哎……

　　“苗儿啊，你让我再想想吧。”

　　“读书那么厉害，感情上这么怯懦，我真是要给你跪了。”秦苗沉沉地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说：“听汪科说，下个月他们团队要去美国作交流，你趁这个机会跟顾骁把事情掰扯清楚，总这么暧昧不清的，算怎么回事儿！”

　　“哪有暧昧……”

　　秦苗哼了声笑，语气凉凉的：“沈宝儿，你临走前跟顾骁在机场那一抱，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沈宝儿脸一红，无言以对。

　　跟秦苗通完电话，沈宝儿一上午书都看不进去了，趴在桌上想了半天。

　　不远处另一张阅读桌前，坐着一对年轻的情侣，一副耳机两枚耳塞，一人塞了一枚。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看得很专注。

　　男孩忽然在书上看到什么，指给女孩看，两人低声讨论了一番，似乎达成共识，相视一笑。

　　然后，男孩揽住女孩的肩，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沈宝儿陡然一震，心里忽然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要不，就试试吧，就算最后遗憾，也总好过后悔啊。

　　遗憾总比后悔好，虽然都不怎么美妙，但，遗憾总比后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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