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重

　　陆昭不明白为何严小渔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对他有种深深的敌意。

　　孟楚秋捂着腰，强忍着疼痛，支撑着坐起身来，“严小渔，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有事？你一个人到那个工厂去，就是为了见他？”严小渔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温顺嬉皮，尤其在孟楚秋面前，他一向恭敬小心，今天却异常冷淡。

　　“严小渔，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又有什么关系。老大，我一直很敬重你，可你也不能这样来践踏我的尊严。原来他没有死？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是觉得耍弄我很有趣吗？”

　　听他们两人说话，陆昭倒是一头雾水。严小渔却早已红了眼眶，泪水不停地在眼中打转。

　　“我之所以不告诉你，自有我的道理。当年的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孟楚秋正要打算解释，却被严小渔一下子打断了话，“我没心思再去听一遍当年的事，我只有一句话，有他周朗在，就没有我严小渔。老大，后会有期。”严小渔说着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孟楚秋一下子喊住了他，“周朗是我的生死至交，你严小渔也是我十几年的好兄弟，我不允许你伤害他，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我没有耍弄你，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严小渔怔怔地呆在当地，紧握的拳头始终没有松开，“如果朋友是这样定义，老大，对不起，我严小渔还真当不起你的‘朋友’。”言罢，决绝离去。

　　孟楚秋起身就要追去，刚一下床，腰间疼痛又让他一时行步不得。陆昭在旁扶住了他，“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孟楚秋明明说过没有对严小渔提及陆昭的事，可如今严小渔连“周朗”这个名字都说了出来，陆昭脸色不好也是再所难免的。孟楚秋一时失语，陷入到严小渔和陆昭两面不信任的尴尬局面中，倒有些不知该从何讲起了。

　　“严小渔并不知道现在的你，他认识的是十年前的周朗。”孟楚秋终于道出了其中隐秘，“他恨周朗，是因为十年前的周朗，害死了他的母亲。”

　　“你说什么？！”陆昭大惊失色。

　　屋内空气似乎降到了冰点。窗外，一阵清风吹过。金黄色的银杏树上，片片如扇的黄叶正飘飘洒洒地打着转儿落下树来。每片叶子从生出枝头到飘散凋落，都被风雨洗礼过，也被日月照耀过，也有被秋凉风霜吹打过。

　　凶手李明的抓捕还在继续。弘都警局联合各区分局连夜合力抓捕，终于在第二天有了眉目。根据孟楚秋提供的线索，李明十几年前工作过的那个修理厂很快被起底调查。前天晚上在郊外接应李明的那个人，也正是五年前接应他出狱的同伙，此人果然就是该修理厂员工。只是等到警局赶到同伙居所的时候，现场发现的只有那个同伙的尸体。根据现场调查，李明与同伙发生冲突，杀人后再逃。

　　许泷泽气愤不已，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让他从自己手中屡屡逃脱，这可不是他许泷泽的风格。于是，全城通缉，新闻播报很快铺展开来。

　　只是，还不等警局再有新的线索时，孟楚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严小渔打来的。孟楚秋知道昨晚的事，一定是伤了严小渔的心，原本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如今这个倔强的小子倒是先打来了电话。

　　“看来我该向这个臭小子好好道个歉了。”孟楚秋半仰身子靠在病床上，拿起手机道。

　　陆昭站在病床前，将药递到他的手中，没有说话，神色倒是也多有愧疚。

　　孟楚秋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一个阴沉的声音威胁着，“说，你跟闻晴晴到底什么关系？你约她都说了什么？！”显然，这熟悉的声音，孟楚秋比谁都清楚，正是那个凶手李明。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再不走，再不走我就报警了！”电话里严小渔的声音发颤，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堆杯瓶落地的声音。“哐”的一声，他被李明掐着，直接按在了墙上，说不出话来。

　　“严小渔！”电话这头孟楚秋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李明耳朵灵敏，当场听到了有别人说话的声音，这才发现严小渔背后藏着手机，已经拨出去了电话。李明一把抢过手机，一看是孟楚秋，更是发狠起来，“你小子竟然还敢玩阴的！”一拳将严小渔打晕在地，李明对着电话这头的孟楚秋道，“要想再见到这小子，就让陆昭一个人乖乖地来见我！”

　　“啪”的一声，李明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

　　“滴滴滴”电话声音从此中断。

　　“严小渔出事了！”孟楚秋扔下手机，起身便下了床。

　　陆昭看他腰上还裹着绷带，便随手拉住了他，“凶手找的是我，这件事我来解决。”

　　“人命关天，何况是严小渔的事情，我岂能坐视不管。走吧，陪我走一趟。”孟楚秋说得顺理成章，完全是个主事人的模样。他顾不得腰伤隐痛，咬牙换了衣服，两人便一齐出了医院。回到严小渔家中，果然见家里被砸得乱七八糟，水杯碎了一地，屋内有挣扎扭打的痕迹，有斑斑血迹，不过，并没有严小渔的身影。

　　还不等陆昭和孟楚秋有所反应，许泷泽的电话便打了来。

　　“警方在龙山路附近的监控视频里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踪迹。”许泷泽说着将视频发了过来。

　　陆昭抬手按动手表边缘按钮，监控里的立体影像很快显现在眼前，他的“特制”手表可以在任何地方根据他的指令构建虚拟区。

　　“定位匹配区域内所有监控。”陆昭命令“管家”道，很快立体影像纵横延展，区域立体地图缩小又放大，嫌疑人的身影果然出现在这条路上的多处监控里。只是，这个狡猾的李明并没有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他懂得如何有效规避监控，找到监控死角。在一个复杂的十字路口处，他再次成功脱身。

　　直到半天后，许泷泽传来的另一段视频，才让事件出现了新的转机。视频里，严小渔被吊着打得浑身伤痕累累。

　　“姓陆的在哪里？！”这样的话反复问了几遍，但严小渔始终一言不发，只字未提。蒙面人显得越发狂躁，眼看就要上前掐死严小渔，却在刚一上手的同时，却又忽然停住了脚步，喘着粗气极不情愿地转身过来，对着镜头放了句狠话：“想要这小子活命，你就亲自来！”

　　这是一条示威恐吓的视频，短短的只有十六秒，却让人不寒而栗。孟楚秋三人都清楚地知道，视频中的蒙面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明。眼看着又一桩命案即将上演。

　　陆昭没想到如此憎恶他的严小渔居然守口如瓶，宁死没说出他的024位置。而孟楚秋看到这番情景，心情更是陡然恐慌起来。

　　“这视频只有十六秒，显然凶手害怕我们找到他的藏身之处。”警局里，王奇州跟几个办案人员紧张分析着，“对了，队长，凶手提到的这个姓陆的是谁？”王奇州抬头问许泷泽道。

　　“抓到人不就知道了。”许泷泽双肘拄在桌案上，闭着眼睛，声音显得有些苍白。

　　“这个叫严小渔的记者之前跟闻晴晴有过联系，包括那个失踪的刘诚实，看样子，凶手是要抓到所有跟死者闻晴晴有关的男人。那他口中姓陆的人应该也与闻晴晴有瓜葛。”王奇州分析得头头是道，许泷泽却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要表扬他的意思。

　　“尽快让警方锁定位置，安排警力，随时待命。”许泷泽转身走到了那个恐吓视频前。

　　“明白。”王奇州没有等来领导的表扬，反倒险些被批评，一脸发懵的他赶紧应声接话，安排了警局最得力的A小组随时待命，这是一支由许泷泽直接领导的队伍，人数不多，行动快速，从未失利。

　　许泷泽一动不动地盯着视频，忽然他眼角一抖，发现了什么，指着电脑屏幕上犯罪嫌疑人的右耳，让操作警员将一帧帧画面清晰放大。就在那凶手不经意的几个转身画面的瞬间，果然发现了他右耳中有个白色的东西。许泷泽的敏锐和细致再次奏效，明察秋毫的他很快有了答案：“看来，这个李明也是受制于人，他背后的人或许才是这起案件的真正制造者。”

　　“这起？我看不止这起绑架案吧。既然是幕后另有其人，前面那几起应该也是受人指使吧？”王奇州接话道。

　　许泷泽的判断则截然相反，“根据地下室里那张被珍藏的照片和死者闻晴晴被偷尸暗藏的情况来看，说明凶手对闻晴晴有种变态的情感。他憎恶所有接近闻晴晴的男人，这也正是他绑架刘诚实、严小渔的原因。闻晴晴被杀案和刘诚实失踪案，凶手没有做任何要挟恐吓，这也符合他一贯谨慎孤僻的性格、杀人于无形的作风。”

　　“没错，根据我们从李明服刑的监狱调来的档案资料看，这个李明是个谨小慎微，寡言少语的人。”

　　“没错，所以这前两起案子完全符合他的行为特点，而严小渔绑架案，他一反常态，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连作案，甚至还公开了视频。对于从不原露面的人来说，一定是有个逼不得已的外力在推波助澜。”许泷泽说着，手机忽然震动了几声，他打开一看是个地址链接，这是陆昭根据短短的十六秒视频直接定位的地址，也就是已经查出的凶手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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