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玉漫天

　　今日二月初七，诸事不宜。大概只是编写黄历的神仙偷懒，真有这种日子，岂非整个六界的人都在同一日倒霉，堆着好运气留到过年吗？
　　霓漫天在簌离灵位前拜了三拜，这就是一事，祭祀。她祭祀完了，没出祸事。
　　悬着的簌离画像正对着她笑，模样几与生前无二，而那灵牌是润玉亲手所刻，做工不算上乘，看着却十分适宜。霓漫天轻声道，“这牌位刻得甚好。可叫润玉着手多刻几块了，不必用心，改个名字。”
　　邝露额头发汗，不禁问，“改……改谁的名字？”
　　“啊，就暂且放着吧。”霓漫天是说漏了嘴，一声轻笑敷衍过去，转身道，“夜神这个时候不在布星台，去了哪儿？”
　　“大殿正在后花园赏花。”
　　“花？”霓漫天大感意外，除了风神那里，天界还有花可赏？璇玑宫她已熟门熟路，与邝露分别道，“你自去休息吧，我过去看看。”
　　在花园的石柱边，霓漫天对上一双期期艾艾的眼睛，是那梅花魇兽。小家伙十分不愿留在这儿，却不好意思走。
　　“昨晚的梦很不好，替我吃了吧。”霓漫天从印堂深处拎出一段梦境，丢给魇兽。
　　梦境转眼被魇兽吞下，而后它像个受饥的难民□□粮噎到了，很是艰辛的伸伸脖子打了个嗝，喷出一团薄光影像。影响中的女子没有双目，满身爬满疽虫，嘴巴一动一动，对着空气在说话。
　　这是什么人呢？霓漫天默了片刻才想起，怪不得昨晚睡得如此不安，原来是梦到了以前的自己。
　　魇兽后足蹬地，跳了一下，将飘起的光团重新吞回腹中。霓漫天抬抬脚，将它撵开了些。如此粗暴的动作，使魇兽有了逃开的理由，四蹄疾驰，自行去找吃食了。
　　深入园中，润玉正对着一处花木发呆。霓漫天从他背后靠上去，颈项搁到他肩膀上，很是撩人的问一句，“月色也不怎样，你在等什么呢？”
　　“等一朵昙花开放。”
　　霓漫天却只见到一根光秃秃的杆子，姑且算是有个花蕾，但已很是稀奇，“不是说天界没有花卉嘛，所谓的昙花如何来的？”
　　“罢了，不看也罢。”润玉袖子一挥，引一阵清风到花茎上，估计没给吹翻也受冻而死了。他转身，一把拦住霓漫天的腰，紧紧箍在身前。
　　霓漫天喘不过气，神智散了一半。
　　“夜已深了，回房吧。”润玉不容抗拒的说到，迈开了大步。
　　霓漫天感到脸旁有风刮过，这已不是在走，而是在飞了。她挣脱不开，本能的就没想挣脱，以双手缠紧润玉的脖子稳了稳，惊声问，“抱我去哪儿？”
　　回房，回房，这两个字在脑中盘旋，是什么意思，很难理解吗？她深深的意识到，黄历上的“诸事不宜”真是说准了。
　　“太勾魂了。”
　　“什么呀？”霓漫天被仰面放在床上，润玉在她正上方，问话时上挑的尾音叫她无地自容。
　　润玉拢在她身上，唇瓣凑近耳边，再复说到，“你太勾魂了。”
　　霓漫天指尖戳在润玉胸前绕了绕，“别以为抱我回来就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天界的昙花，小锦觅种的吧？”
　　润玉眼神炽热，分外小心的在她唇边一啄，叹道，“你这样聪明，叫我如何欺负你？”
　　霓漫天心头巨震，什么雷法、风法、火法，统统化作水法，将自己软为一滩。这个时候，她这般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是可以欺负的。
　　身上的彩衣都往两边翻飞，霓漫天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对小白蛇的抵抗力是这么稀薄。上一次是怎么挡掉的？如今想起，那好像一个奇迹，这一次为何被直接攻破了防线，接着就没了主意，只剩招架。如何招架？便是用起伏的身子，火热的唇齿。
　　霓漫天扬起睫毛，双目勾魂夺魄尤不自知，紧紧抓着最后一线生机，她以为还有的一线生机，软软的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了，你别剥我？”
　　“是谁？”润玉停下动作，用冰寒如墨的眸子直视下方，两双眼眸中对流着浓情蜜意。
　　霓漫天连忙闭上眼，内心挣扎，可再挣扎也无法否认的道，“是我。”
　　“是谁？”同样的问题，这次带着笑意，嗓音温柔多情。
　　“是我。”霓漫天再度回答，像是怕慢掉一步就来不及了。她只觉肩上凉了，身上凉了，心头却滚烫如火。
　　润玉察觉了霓漫天的情动，却仍不放过，一下下撩.拨着对方的敏感神经。
　　他这一生都在保持清醒，今晚可能是他唯一的一次不清醒，他却庆幸那样做了，因为在此之前，他想了无数种办法，如何才能令这高傲女子向爱情低头？却终不得要领。直到今晚他转身那刻，依从了内心的声音：不必刻意安排，按着真心去走，自会水到渠成。
　　舌尖划过霓漫天小巧的耳垂，在她有着迫人气势的眉毛上停住，一口一口，噬着她的眼皮，轻轻呵出一股暖流，语带蛊惑的问，“那么天儿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霓漫天羞了，不敢睁眼，也无法睁眼，感觉到腰上被润玉一把箍住，喷在眼眸上的气息越发灼热。她不敢了，已经不敢抗拒，极烈的迎合道，“我喜欢，我真的喜欢，我是天底下最喜欢……最喜欢阿玉的霓漫天。”
　　天呐，她想错了！原来爱情是不可抵挡的，时间，就是一个幌子，一个你爱的并不真切的幌子。现在她被制服了，那个幌子也彻底立不住了。
　　润玉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来。霓漫天像满身窜着电流，从舌尖进入，直达心底，又通了肺腑，从足心窜出。
　　“阿玉，轻点轻点。”
　　“天儿，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生生复此时，可愿意吗？”
　　霓漫天小口小口呵着气，神魂颠倒，半身入了天堂，半身进了地狱。什么愿不愿的，只觉爱愿就愿，不爱愿也甘愿。柳腰一倾，一下扳过身来，竟然反客为主，一手按住润玉白皙又干净的肩膀。
　　润玉翻过身来看她，只见霓漫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中含着泪水，她偏执又绝对的说，“愿意，你要我愿，我便愿意，你不要我愿，我便不愿。生生复此时，将你的龙身覆了我的蛇鳞。”
　　像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润玉心领神会，头上现出一对犄角，身下长出一条龙尾，悠长而缓慢的摆动着。他仰面喘息，笑道，“这是几千年来，我第二次现真身。还好，龙角尚存。”
　　霓漫天手指轻轻抚摸着犄角，像是对他的肯定，而后光溜溜的手臂朝某个光亮处一甩，璇玑宫的大门便闭上了。
　　高挂的弦月中，一龙一蛇的图腾紧紧相缠。月背鲜红，万妖朝拜。
　　是夜悠长，情深不语。
　　凌乱床铺上，好容易理出一片尚可歇息的空处。霓漫天将满头乌发披散开来，脑袋枕在润玉腿上，二人交叉而卧。
　　“怎么了？你还不睡。”霓漫天双颊嫣红，直视着璇玑宫的宫顶。
　　润玉半个身子坐起，指尖轻轻摩挲霓漫天的脸蛋，不无心忧，“我有时总想，若没有那么多的牵绊，做一只井底之蛙，也未尝不是幸福。”
　　“是幸福吗？只是无知罢了。”霓漫天脑袋往上靠了靠，单手环住润玉，闭眸说到，“无知的人，能够获得一时幸福，但是当各种不公的命运压到背上时，会手足无措。我不要这种命运，不管是坏的，好的，命运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不枉了一生。”
　　润玉抿了抿干涉的嘴唇，轻声道，“天界，充满了阴谋算计，我不想被人算计，只能算计他人。这样，你可抓得住我？”
　　“那你便把我也算进去，我愿意，做你指尖的棋。”霓漫天挑了挑眉梢，狡黠的道，“若我们二人合力都是输，那就是天帝智谋卓绝，也算众生之幸了。”
　　润玉掌中绕上霓漫天的长发，踌躇又冷冽的道，“那就试试，是换个更尽责的天帝，还是乱一乱这天下。”
　　霓漫天扭扭身子，趴到润玉胸前，媚人的道，“好啊，本天妃拭目以待。”
　　润玉知道霓漫天的智慧不在他之下，自此，自己有任何事情都不该瞒她，便望着她道，“穷奇之乱过去许久，今日天帝却命我前往魔界调查起因，顺便一探魔界虚实。”
　　“看来又是天后在从旁挑唆。”霓漫天早前在天后那儿就提醒过此事，润玉得到天帝命令想是在那之后。
　　润玉点头，“天后此举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故意给我出难题。”
　　“上次处罚洞庭湖三万水族时没能除掉你，天后心中始终扎着一根刺。”霓漫天的鼻尖在月光下晶莹如玉，平静的嗓音最适宜稳定人的心绪，“此事你若是查出什么，矛头就直指天帝，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免不了又要受一次罚。”
　　“天儿认为我应该去吗？”
　　“去啊，正好我也要去魔界，便从鸟族调些人手，在暗中听用。天后那里，只会以为我是去从中作梗。”
　　二人交谈片刻，霓漫天就已悄悄的束好了发带，在头上打了一个简单的辫子。
　　润玉再看她时，她已在穿衣找鞋，蹑手蹑脚的，像一只可人的猫。
　　润玉凝眉问，“不宿在这里吗？”
　　霓漫天口中叼着一条衣带，俏皮的回嘴，“已经后半夜了，等明日天亮被邝露瞧见，还以为我们怎么着了。”
　　“我送你出去。”
　　霓漫天把润玉往床上一推，又在他眉间深深一吻，将他迷翻过去，留言道，“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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