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哎呀！玉姑娘怎么还害羞呢？春妈妈没教你吗？没教你不要紧，本公子来教你如何呀？”
　　说话间，那纨绔竟捉起我的两手用力地捏住手腕，一手揽住我的腰身，不由分说地便朝我咬来！

　　登时，我心下大骇！若说是独处，我怎么都不怕他。左不过一记幻术，顷刻便能让他化作一摊醉肉。
　　可眼下，这小小的听雪轩内，除了这几个纨绔公子，加上乐师，伺候的小厮，陪同的妓子、舞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有我吃亏的份儿！

　　“常公子，不要！”

　　我挣脱不开，只能躲避求饶，那纨绔似是十分喜欢我这般挣扎却无助的模样，竟哈哈笑着将我摁倒在地，越发过分地来撕扯我的衣服！

　　我心下焦灼，心道用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句话来形容眼下最不为过！我刚费尽心力得了个花魁之位，本想以此吸引那贼人来主动找我，不想转身便遇见这般情形！
　　若再无法解决，我只能诉诸最有效的暴力了！

　　只是掀了这春风十里容易，我再要用何身份去吸引那贼子，却又要重头再来了！

　　我连连挣扎，躲避那纨绔的侵犯越进。私下里，手上的指诀都要掐得完整了！

　　犹豫间，我只听“砰”地又是一声巨响！

　　那方才已被这常家纨绔破了一次的轩门彻底倒地！满屋之人闻声又是一惊！

　　那压在我身上的常家纨绔显然也吓了一跳，抬眼与我一道往门口瞧去。我只见寒光一闪，那纨绔突然惊叫一声，松了力道慌忙从我身上滚下！

　　有点滴温热落在我颊上，我无暇顾及，慌忙起身，拢着衣衫跌跌撞撞地跑到肖晏卿身边，被肖晏卿一把揽在怀中。

　　“又是你个小白脸！昨晚坏了老子好事，今晚你还敢来！”
　　那常家公子捂着右臂站起身咒骂，五指间有淋漓鲜血点滴而落。
　　我抬眼，肖晏卿手臂笔直地抬着，剑指向他，冷声道：“这是我的人！”

　　“哼！你的人？”
　　那常公子轻蔑一笑：“一个妓子，千人骑万人乘怎么就成了你的？你可当真不挑食，什么婊……”
　　未等那纨绔说完，肖晏卿又是一道剑气而去！那纨绔身边的矮桌轰然而碎，惊得那些随侍的女子抱头尖叫成一团！

　　我见肖晏卿来了，心下便也安定下来了。毕竟眼下我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且我方才受了欺辱，又面对这般见了血的场面，到底是该害怕的……

　　我抬手，将身埋在肖晏卿的身上，拥着他又紧了些，顺势将脸埋在他心口，颤抖着肩膀，真是柔弱得我见犹怜。

　　那常家公子方才带来的几个护卫见肖晏卿这般暴力相向，手上的长剑也是寒光湛湛，满是杀气。一时犹豫间，便要向肖晏卿冲过来。肖晏卿微微侧颜，只一眼，那几个人便骤然停滞！
　　毕竟那般冰冷又危险，饶是谁也不敢近前！

　　“再敢胡言乱语，形同此物！”
　　肖晏卿言语狠厉，神情如冰。这般武力，这般气息，连我瞧着都会心惊，都会觉出十分忌惮。

　　那纨绔亦然。
　　我见他咬着牙，敢怒不再敢言，一双上吊的三白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他捂着流血的胳膊，有气却不能发作，忍得浑身发抖。终是无果，只能对从旁护卫之人踢打咒骂：“废物！都是废物！”说罢抬起脚，便要出门。

　　临了，那纨绔仍不死心，路过肖晏卿身边，咬牙低声道：“我与你没完！”

　　肖晏卿目光一凛，那纨绔骤然噤声，灰头土脸地出了门去。

　　见常家的纨绔走了，那封家的少爷自然也不敢多留一刻，携着几个小厮矮身小心出了门，似避瘟神一般躲着肖晏卿。

　　我见状可乐，却不敢乐，抬眼去瞧肖晏卿，但见他此刻神色仍是冰冷如霜。他低下眼来，见我目光水亮地瞧着他，他竟一个矮身，一把将我横抱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心道受伤之人又不是我，忙嗔他：“哎！你放下我……”
　　话未说完，肖晏卿一道冰冷的目光扫来，我后背登时一凉，也收了声。

　　肖晏卿抱着我，迎着无数人的目光，丝毫不避讳地抱着我上了楼去。方才常家纨绔那般轻薄于我本就惹人围观，眼下肖晏卿英雄救美，更是将我往风口浪尖上推，让我一时间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是哪里有地缝，无奈，我只能讲脸埋在肖晏卿的颈肩更深一些。

　　我只由肖晏卿一路抱着，他那周身寒气直冒的冰冷模样森然又骇人，惹得路过之人都要纷纷避让。他便就这样于众目睽睽之下畅通无阻地将我抱上楼，又抱回屋去。

　　肖晏卿一脚踢开屋门，重重将我摔在榻上！

　　我吃痛起身，肖晏卿一把抬起我的下巴，那气急败坏的霸道模样不比方才的常家纨绔少，他迫我仰着头，对上他怒气满满的眸子，低沉地恨声道：“这就是你的好主意！”

　　我一怔，见他似是真的动了怒。我心下虽有些不解，毕竟方才那般状况我也不是没办法应对，只是想法暴力了些，我迟迟没有动手。
　　可是眼下，但见他此刻浑身寒气森森，头顶却火冒三丈，我知他是好意，是关心我的安危。而且也是他及时出现，才免了今日一场风波。我也没有强硬的道理，只好示弱，柔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么。”

　　“有什么事就晚了！若我今日来得晚些，你……”

　　肖晏卿说着突然停住，那眉心又皱在一处，死死与我对着的目光清明难再，那看上去气急可实则是在关心我的模样，倒令我心底有些异样起来。
　　我抬手拿下他擎着我下颚的手。
　　“这不是你来了么。”
　　我轻笑一声：“而且我也有应对之法，左不过我掀了这春风十里便是……”

　　肖晏卿突然捉住我的指尖抬起至眼前，我腕上衣袖滑落，肖晏卿看着我腕上的一道红痕，皱眉更甚！怒我不争似地瞪了我一眼，矮身便坐在我身边，从怀内掏出一个精致小盒，打开，我瞧见里面是奶白色的温润凝脂。
　　那凝脂里有红花、麝香、虎骨、冰片等气息，肖晏卿用指尖剜出一点来，看似恶劣地捉着我的手，实则十分轻柔地在我腕上化开，轻轻揉捏，为我散瘀。

　　“待会儿换了衣裳，你与我离开此处。”

　　“不行！”我听他说完一声疾呼：“我还没找到那连环杀手，不能就这么离开！”
　　“不行！”肖晏卿显然已经懒得与我争论什么了，只言简意赅，两字丢来。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我见他态度坚决，手上却颇为温柔地揉着我手腕上的淤青为我散瘀。眉目一转，我侧过脖颈：“你把这个也揉散了。”

　　肖晏卿抬眼，但见我扯着颈子露出那斑红痕，神色一怔，那清冷里突然又闪过一丝促狭，急忙又低下眼去，沉了半晌，才道：“这是为了给你的首夜有个交代。你放心，我是用竹管吸的。”

　　用竹管……吸的？

　　我竟真在脑中脑补出肖晏卿趁我睡熟，用竹管在我脖子上嘬了个红印子的情形！

　　天……我真是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

　　肖晏卿不抬眼，但耳根已然红了。我心道这个凡人怎么这么可爱，又正直，又要思虑这些让他难为情之事，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可见他这般细心，小心翼翼地为我散瘀止痛，本想打趣他的心思也淡了一些。又想起昨夜我恶趣味地挑逗他，却被他将了一军，这打趣他的心思便也全然没有了。

　　我别上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常公子很有嫌疑？”

　　“是有嫌疑，我怕是再来得晚点，明日赵州府的刑侦卷宗上又多了条江南花魁被杀的记录。”
　　我见肖晏卿还是言语冰冷，不阴不阳地与我抬杠，不由伸手推了他一下：“说正经的！”

　　肖晏卿见那我手腕上也微微泛红发热，那凝脂被揉散，吸收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我的手：“不管是不是他，你已经被他看上了，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正好！要不，我明天去常府登个门，致个歉？也好看看这常府的来头。”
　　“你敢！”
　　肖晏卿不由分说打断我，那周身气泽又冷了三分。

　　我讪笑一声：“今日是人多，我没办法用幻术。若是独处……”
　　“不行！”
　　又是不行……我翻了翻眼：“好好好，听你的！”说罢我躺下身来翻了个身，再也不想见这个油盐不进之人。

　　沉默半晌，肖晏卿终是轻轻叹息一声：“我答应护你周全，我便不会食言。只是你也不能任性胡来啊……”

　　“答应我的是肖成渊，不是肖晏卿。”
　　“不管是肖成渊还是肖晏卿，答应你的人是我，我便要做到。”
　　肖晏卿见我赌气，声音低沉而肯定。那坚定模样仿佛真是要矢志不移。

　　我心下微动：“可你知，我也不喜半途而废。”
　　“我帮你。”
　　“算了，此赵州府的地方官都不管此事，你又怎么帮？胡子安说，这悬案的受害者多是风尘女子，如今我如日中天，万众瞩目，未必不是好事。那贼子迟早是要找上我的。而且眼下我觉这常家纨绔十分可疑。我不能在此刻放弃。至于我的安危，你不用操心，只是我那俩丫头要拜托你看管一阵，不要让她们来妨碍我。至于其他人，我早跟你说过的，这世间，能伤我的凡人没几个。”
　　“何必与我置气，”肖晏卿听罢，叹了一声：“也罢，我知你性子耿直，不达目的不能罢休。往后，我会多来此处陪你一起。”
　　“可别！”我慌忙转过身去：“我的身价不便宜吧？你这日日消费，哪里来的银子？”

　　“我把药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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