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作者:闫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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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江城篇 大蛇8


      忽然,他轻叹一口气,伸手拽过我的手腕,我正诧异,却见他薄唇微启,翕动了一声:“得罪了!”
      我一怔,只这瞬间,肖成渊张嘴便在我的手腕咬了下去!

      我吃痛地一声轻呼!下意识地空出手正欲打他,他却松了嘴。

      我瞧着我的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甲板上,他抬起脸,俊朗的颜面上,唇上有一道我的血蜿蜒而下,刺眼而诡异。
      一双清冷如星的眸子看向我,目光灼灼而坚定。而我单是这般看着便能觉出脸上发起了热。平日里的清冷端方被唇角低落的鲜血染出一丝娇艳,竟让他平地生出许多夺目的魅惑之姿。
      我登时有些楞怔,灵台浑浊,让人一阵眩晕。

      我心内顿时猜测了个七八分,但又不敢想象他这么做的后果!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如何伸出指尖将嘴角的鲜血抹去,又抬起我的手,将我血涂了他一手。

      “我知道伥卿剑是用你的血养的!现在我身上有你的血,速战速决,应该没多大事。”

      “乱来!你是傻子么!”我提高声音咒骂道,手腕上伤口有些刺痛,但我终究抵不过肖成渊沉稳而坚定的目光……
      他见我迟迟不动,不由叹息一声,抬起染血的指尖从我发上拔下那枚坠着红缨的发簪。

      我低眼,看向递来的古簪微微发怔。
      “再不解封,就来不及了。”
      “我去!”
      我鼓足勇气,翻手将那发簪拿在手里,闭眼吟唱,一道劲风骤起!飞旋于四周。
      那古簪在我的吟唱间突然精光暴涨,耀眼的红光熄处,鬼哭声大厉!

      我本欲飞身而去,却被肖成渊一臂拦下。
      “娘娘若是信我,便将剑给我。”

      此时我心内是极度忐忑,这可是上古战神青华帝君封印在不周的凶器!嗜血收魂一向狂戾!这些年,我用血肉将养它也难以完全压制它的凶邪本性,而肖成渊这个凡人,哪里能驯服得了它?!可我见肖成渊眼神太过坚定……

      我皱着眉抬眼,肖成渊低眼与我相对,却毫不犹豫地伸手从我手里将剑拿了过去!

      我心里一惊!可在肖成渊接手的瞬间,那仩卿剑便突然发出一声似龙鸣般的长吟!

      我慌乱地看去,下意识地就要收回手!

      这凶器能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这是仩卿剑从未有过的!

      不知是我的血气还是仩卿剑发出的龙鸣声刺激了水里的青蛟。那青蛟骤然从水底一跃而起,一声长啸划破天际!肖成渊将长剑横在身侧,突然闷哼一声,痛苦地皱起眉来!我眼见他脸上血色霎时褪去,但他还是死死地握着剑柄不放!

      我看见长剑还未出手,便有淋漓的鲜血从剑身滴落,我知道那绝迹不是我的那点血!我心下大骇,执意去夺剑,但却被肖成渊闪开。

      我瞪大双眼对他怒道:“傻子!你会死的!这青蛟还是我来斗!你且把剑给我!”

      肖成渊闭眼运气,左手掐指念诀,稍稍稳住了身形。但右手还是死死地握住剑柄。
      他咬着牙对我露出一丝浅淡却倾城的笑靥:“你且信我不信?”

      “什么?”

      “信不信我能速战速决?”肖成渊说得轻松,我知他是在给我一份安心。

      我心内一阵难受……
      我只觉眼睛酸涩难忍,生死攸关,他还顾及着我的感受?

      我心里五味陈杂在了一处,不禁心想,要不要把他一巴掌打晕才好?但又有许多不忍心,一时愣在原地,悲愤交加,竟说不出了话!

      肖成渊见我不说话,神色里也俱是掩不住的担忧。他忽而面色一沉,还未等我反应,他便提剑而起,飞身冲那青蛟直逼而去!

      “肖成渊!”我忍不住在他背后一声大喊!

      但无奈他去的决绝,连头都不曾回一下。大风鼓满他的衣衫,一身天青,比浓黑的天光稍淡。而他的身影更像是一道光,劈开了浑浊的天色。

      我紧紧攥住船舷,被他咬破的手腕处,伤口被大风扯得尖锐地疼了起来。拔了固定头发的伥卿剑,我的长发也全部散了开来,在身后胡乱地飞舞着,拽的我发根生疼。但我还是仰着头向前方注视而去,只见云墨初开处,那青蛟一跃而起,宛如云中真龙蜿蜒着,身形庞大却迅猛!

      兴是闻见了肖成渊身上的血腥气,那青蛟愈加狂暴起来。扭动着巨大的身形腾空撕咬,而那边龙吟之声震耳欲聋,鸣彻九天。

      我心内极是忐忑。攥紧船身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你是傻子么!傻么!

      我心内忽而难受得无以复加!若不是我昨日执意胡闹,若不是我畏惧海战,这也不会是眼下这般境地。

      这伥卿剑嗜血残暴,天上天下除了那位将它封印在我不周山的大神,便也只有我能驯得住了。想当初为了驯剑,我何其辛苦,而照这样下去,肖成渊迟早会被剑气吸光精血的!!

      傻子!肖成渊你这个大傻瓜!!

      指甲嵌进船身的木头里,突起出的木刺扎进了血肉,染红了一片船舷。我不得不用这样的疼痛逼迫着自己赶快静下心来!

      海天相接处,云层低迷而诡异,龙吟声声破空而来,时不时能看见肖成渊甩出的符箓所爆发出的微亮火电。

      我闭上双眼,手指和手腕上的疼痛让我找回了些知觉;我默默心念:平心静气……万径归一……

      等我再抬眼,赫然亮出一双血目!

      我向天边看去,那里依旧黑云压境。
      但倘若瞧得仔细,便会发现那云里已然有了许多光芒在闪动。

      我嘴角一凛,噙上一丝冰冷的笑。嘴唇开始迅速翕动,左手掐诀立在身前,天边开始传出轰隆隆的雷声。

      尽管在吟唱咒法,我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痴斗在一起的肖成渊和那庞大青蛟,一刻都不敢放松。

      蛟虽非龙,但毕竟马上就要生角化龙了。加之它不仅体型庞大,而且利齿尖爪,且动作迅捷,而如今战场又在这苍茫的大海上,连我都没把握不敢与它多斗,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凡人!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我抬眼望去,只见那方伥卿剑的红樱在一道天青色云团间上下飞舞,动作迅捷且犀利,那纤长剑穗如一道飞舞的血光,翻飞跳跃,煞是妖冶诡异!

      青蛟舞动带风,我瞅准时机,大喝:破!
      一道刺眼的天雷应声破空而下,直直击向那青蛟头顶而去!

      那青蛟躲避不及,随“轰隆”一声炸响!痛苦地哀鸣了一声重重跌落在水里!
      中了!我心里一亮!
      这道天雷力道着实不轻,须知平日里,我的大荒天雷哪里需要吟咒?而这道天雷,我却是将咒法完完全全念完了。

      青蛟应声入水,飞溅起巨大的浪花!
      那水浪掀动着船身愈加摇晃起来!我虽心里打怵得紧,但还是咬紧牙!趁船身摆正间隙,起身御风,向上空飞去!

      我眼见肖成渊离我有一段距离,但我心内焦急,点脚疾飞而去。但还未等我靠近,那青蛟突然从水下急速窜出!我忙掐诀落雷,道道惊雷携爆裂的闪电劈在它的青黑鳞片之上,溅起一股股焦糊气味。

      我不敢过多恋战,见那青蛟又跌入水中忙继续飞身转向肖成渊所在之处。可那青蛟在水中游移,似不知疼痛,在浪里急速穿梭追逐我的身影一刻不松!

      我低头见他那庞大的青黑身躯鳞光闪烁,不禁心内一苦:这畜生还真是难缠!

      正想着,我忽然听不远处肖成渊一声大喝:“千秋!”

      我抬起眼,一个黑色的光点朝我的面门直冲而来!我头皮一麻,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伸手一把抢下如利箭一般飞掷而来的伥卿剑,惊魂甫定地朝肖成渊大喊:“混蛋!!你想杀了我不成!”

      哪有这样扔剑的!!

      肖成渊不顾我的抗议,面色沉着似水,我忽觉身后一阵冰凉水气携热浪而来,我反手一剑,生生斩断了那青蛟一颗利牙!

      血光炸裂,那青蛟吃痛,跌向水面,又隐没到了水里去了。

      等我再向肖成渊那边看去,那里早没了人影!

      我暗啐一口,怒道:“肖成渊!再信你我就是个棒槌!”

      这厮,到底是驱魔师,果真是没义气!

      但是忽然听见有人声在我身后传来。我转头刚想叱咤,却又见几道带着红色光芒的符篆朝我直飞而来!
      我心中大骇!心里骂娘都不解恨!

      他这是在打青蛟还是打我?!

      但不及我多想,我又听身下一阵巨大水浪忽地腾空而起!水浪中,我赫然看见一道青黑身影急速向上窜出!直奔我而来!
      我暗道不好,想都不及多想,转身朝那些符咒飞身而去!

      那些符咒几乎是贴着我的耳边、身边擦过去的!

      我仓皇翻身,窜上甲板,还未转身,我只觉背后突然砰地如烟花炸开般金光大亮!我欲转身看个究竟,不想却被一个人一把扯了过去,有力的手臂缠住我的腰身将我带进了一个温暖却泛着微微血气的怀里,他用手臂抵住我的后脑,阻止我回身。

      “若是不信我,怎地就能迎着我的符咒冲了上来?”

      肖成渊收紧手臂,将我固得又紧了些。低磁的声音从我头顶传下来,我的心都跟着一阵颤动。

      我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沉沉地将头抵在他的身上。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才闷闷地低声咒道:“混蛋!你这是要打蛇还是打狐狸?”

      肖成渊不说话,只闷声地笑了。因为我能觉出他抖着肩膀,定是笑了,无疑了。
      他叹息一声,生硬的脊背也渐渐放松下来。许是手上染血,他用额尖轻轻蹭了蹭我的发顶,举止温柔,仿佛在对待一只宠物一般宠溺。

      我伸手拿下他的手臂。
      回过身去。

      长河落日,烟消云散,那青蛟,早没了踪影。

      夕阳如血映照着粼粼波光,仿佛方才天昏地暗的情景只是午夜一梦……但周身狼狈和传来了许多的疲惫感,仍是让我惊魂甫定。

      是安逸太久了,还是我老了呢?
      不及我再多感慨,我忽觉得肩头一重,还没等我回身,肖成渊的身体就重重地靠了过来。我慌忙伸手去稳住他的身体,映着将远的落日,我这才看见肖成渊的脸色竟是比纸还要苍白!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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