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娇妻要和离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一愣，殿下立身持正，克己公允，此话不像殿下的行事风格。
　　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快书构陷案牵扯的本就是五品以下官员，就算错判了一两个，对殿下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内阁首辅点了一句，“六殿下今晚去了东宫，听说太子与六殿下喝了酒，醉了。”
　　六殿下，太子一母同胞兄弟，与太子素来亲厚，但性子跳脱，惯会玩闹，只怕这维持原判，是出自六殿下之口。
　　刑部尚书问道：“不知各位大人是什么意思？”
　　众人足足喝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理寺卿宁征才道：“维持原判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举子们接着闹，马上就要春闱下场了，若是他们罢考，圣上那里如何交代？”
　　吏部尚书摇了摇头，“宁大人，我觉得你多虑了。举子们要是罢考，就要再等三年下场，谁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赔上三年？若你是举子，你会吗？”
　　大理寺卿宁征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
　　若是他，他连宫门静坐这种蠢事都不会做，只是他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认为吏部尚书说的有理，“那就按太子殿下的意思，维持原判？”
　　所有人都看向宁征，可宁征却迟迟没点头，他是快书构陷案的主审，一旦出了纰漏，他难辞其咎，所以他不得不谨慎。
　　宁征对属下吩咐道：“派人再去状元楼探一探情况，有新消息立刻来报。”
　　对于宁征的谨慎，众人微微皱了皱眉，他迟迟不做决定，众人只能陪着干等，心里自然不痛快。
　　宁征将众人的不满看在眼中，他拱了拱手：“各位大人且稍安勿躁，圣上将这案子交到我们手上，就是对我等的信任，我等更不可出差错。”
　　闻言，众人勉强按下不满，毕竟如果这点事都办不好，那可真是本朝最大的笑话了。
　　就在宁征等消息时，庄睿也收到了最新消息，他不由抚掌大笑，“哈哈哈，还真是峰回路转啊！莫子卿啊莫子卿，枉费你机关算尽，却栽倒了六殿下手里。”
　　梦娘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她已做好回莫家，两年后再和离的打算，竟没想到六殿下这神来一笔，直接改变了她的命运。
　　庄睿本来阴沉的心情顿时大好，他幸灾乐祸的说：“庄康，你派人去给咱们姑爷报个信，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庄睿故意咬重了姑爷两个字，只怕以后再也不是姑爷了。
　　然而梦娘却道：“父亲，莫子卿比您想象的聪明，最好在公布结果之前，不要给他翻盘的机会。”
　　那个梦里，莫子卿最后似乎做到了九卿之首，这足可见他谋略过人，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庄睿也不得不承认莫子卿胆识卓绝，甚至隐隐有欣赏之意，这种人只要给他一点机会，他迟早一飞冲天。
　　可惜梦娘的处境危险，莫子卿如今又没有能力保护，他再欣赏，也不可能让梦娘再回莫家。
　　庄睿看了梦娘一眼，点头道：“便依你之言。”
　　梦娘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并未再说什么。
　　之后，庄睿果然没让庄康给莫子卿报信，而此时的莫子卿与莫子栋也未就寝，两人坐在书房内喝茶。
　　莫子卿道：“二弟，你去睡吧！明天你还要上衙。”
　　快书构陷案后，他便停职在家，但子栋还需上衙。
　　莫子栋放下第四杯茶盏，苦笑一声：“这事没有定论，弟怎么睡得着？”
　　莫子卿也并未再劝，随从于贵走进了书房，“大人，内阁首辅几位大人至今未离开宁府。”
　　莫子卿听言表情微凝。
　　莫子栋急忙问道：“大哥，可有什么不妥？您为何让人盯着大理寺卿府上？”
　　莫子卿：“几人大人听到状元楼的消息，一定会对审判结果再行商议，但不该拖这么长时间。”
　　莫子栋表情微变：“难道出了什么差错？”
　　莫子卿陷入沉思，良久之后他凝重的抬起头来，“只怕会维持原判！”
　　莫子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为什么？大哥你明明是被冤枉的，现在举子们都站在大哥这一边，朝廷真就不怕举子们罢考？”
　　莫子卿慢慢站了起来，这个案子虽然是大理寺卿的主审，但一切决定权几乎都在太子殿下手中，维持原判只怕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几位大人还在宁府，至于另一种可能，殿下希望改判，几位大人不同意，这绝无可能。
　　毕竟他无辜是事实，与几位大人也没有仇怨，他们没有理由阻止改判，所以问题只能出在殿下身上。
　　莫子卿闭了闭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苦笑，机关算尽又如何，他的命运被掌握在别人手中，这就是最大的败局。
　　他抬步往外走去，莫子栋一把拉住他，“大哥，你要去哪？”
　　“状元楼。”
　　莫子栋一惊：“大哥你不能去，若举子们真要罢考，就绝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在背后指使。”
　　莫子卿挣开他的手，冷冷道：“举子们绝不能罢考，不然咱们莫家再无出头之日，我也从没想过让他们为我出头。”
　　罢考，会让朝廷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就算事情最后解决了，莫家人在朝为官，也会一遍遍提醒众人当初的难堪，这对莫家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莫子栋并不傻，很快便明白其中利害，他急红了眼，“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莫子卿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并不是只有位极人臣这一条路。”
　　只是梦娘那里……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莫子卿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口钝痛，他深吸一口气向外走去。
　　就在他快出书房门时，却听莫子栋说：“大哥，放下尊严去求侯爷吧。”
　　莫子卿脚步一停，头也不回的说：“已经晚了！当初侯爷的条件是让我与梦娘和离，保我官运亨通，我拒绝了！”
　　莫子栋呆愣住了！
　　……
　　状元楼内，莫子闻听到大堂兄在三楼雅间等他们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对付铎几人道：“子闻有几篇文章想与几位请教，不知几位可否雅间一续？”
　　付铎几人看出莫子闻有话不方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便点了点头。
　　众人拾级进了三楼雅间，却没想到里面早已有了一人。
　　莫子闻看出众人的不解，及时为众人解惑，“诸位学友，这位便是我堂兄，莫子卿莫大人。”
　　莫子卿并不与众人客气，而是直接了当说：“宫门静坐，你等高喊肃清朝纲整顿吏治，待你等入了官场，便成了众矢之的，一言一行都在百官监视之下。”
　　有人似乎想要反驳，莫子卿冷冷的一抬手阻止。
　　他接着道：“因为你们，至少有三十位官员落马，这些人大多朝中有关系，对你们进行报复理所当然。”
　　莫子卿一一扫过众人，“所以你们若入了官场，便必须是纯臣清官，不得出半分差错，不然你们不会落得好下场，甚至会连累你们族人。”
　　听了他的话，几个举子脸色微变，额头沁出冷汗。
　　付铎却并没有被吓到，他冷静反驳：“入朝为官，本就是为国为民，难道大人不是纯臣清官？”
　　莫子卿讽刺一笑，“纯臣清官易做，但若你政绩斐然，却在六品以下蹉跎一生，你又待如何？”
　　付铎不置可否，他不认为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毕竟他族中在朝为官的也不少，他有依仗。
　　莫子卿一眼便知付铎的想法，“使三分力便能达到目的，和使十分力相比，你的家族会如何运用资源？”
　　付铎脸色终于变了，和他一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几个，他们都是有家族依仗的。
　　诚然，就像莫子卿说的，他们哪怕是家中佼佼者，但若官场上阻力太大，投入太大回报太少，难保族中不会放弃他们。
　　因莫子卿的话，不少人悔不当初，后悔自己一时脑袋发热去宫门静坐。
　　到此时，众人才终于从那种左右朝局的飘飘然之中，醒悟了过来。
　　付铎还算镇定，对莫子卿问道：“不知莫大人为何要见我等？仅仅是为我等分析利弊？”
　　莫子卿看着付铎问：“若我因德行有亏被罢官，你们待如何？”
　　付铎瞬间想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他自是不敢再出头，只是若什么都不做，那宫门静坐岂不成了沽名钓誉，他以后又如何做人。
　　可若做了，他也许真要止步六品以下了。
　　付铎脸色难看，猛然看向莫子闻，又看向莫子卿，“你利用我们？”
　　莫子闻在大堂那番慷慨激扬，只怕是莫子卿授意，诓他们许下为他伸冤的誓言，一旦他被罢官，他们便不得不为他出头。
　　付铎脸色大变：“不对！德行有亏被罢官不是假设，而是已成定局，不然你不会出现在这里。”
　　莫子卿冷冷一笑，并未反驳，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待如何？”
　　付铎还未说话，其他举子已经怒不可遏，“你休想让我等为你出头，你这种奸诈之人，德行有亏被罢官，乃是你咎由自取。”
　　莫子卿并不理会其他人的叫嚣，只等付铎几个主要人员的回答。
　　付铎、薛桓仁、吴齐昌、高柬狄四人，是今科最有望拿下状元榜眼探花之人，也是宫门静坐带头之人。
　　其他人表示绝不会为莫子卿出头，他们四人却未开口。
　　四人额头冷汗滚落下来，最后对视一眼齐齐道：“罢考，回家！”
　　到底是家族培养出来的佼佼者，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莫子卿目的达到了，站起身便往外走，“子闻，我们走！”
　　待莫子卿离开，付铎四人相视一脸苦笑。
　　有不明白的问道：“付铎兄，你们既然知道莫子卿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为他出头？”
　　高柬狄摇头道：“他没有不怀好意，你们想想，若是今晚他没出现，待审判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怎么做？”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反正我是不敢罢考的，我就当什么都没说过。”
　　薛恒仁苦笑：“你不罢考，那些没参与静坐的举人，会嘲笑你逼着你罢考，而你不愿意吃亏，只会千方百计拉着更多人罢考。”
　　吴齐昌点了点头：“免于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唯一的办法是，审判结果一公布，莫大人若被罢官，我们立刻收拾东西回家，这样既表示我们不是沽名钓誉，又全了朝廷的颜面。”
　　罢考回家！为了自己的名声，他们必须再等三年。
　　其他人也终于明白了，可是罢考回家，这代价真的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三年后会怎样。
　　付铎道：“你们不愿意罢考回家也可，到时把责任只管往我们身上推，切不可贡院外罢考，让朝廷颜面尽失。”
　　其他人面红耳赤，羞愧的承了付铎四人的情，“付兄高义，我等自愧不如。”
　　待其他人散去，付铎几人依旧在雅间静坐良久。
　　高柬狄喃喃道：“莫大人为何要帮我们？”
　　付铎叹道：“他不是帮我们，是帮他自己。他虽可能会罢官，但不能连累家族，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举人罢考的引子，使莫家子弟在朝廷步履维艰。”
　　吴齐昌思忖说：“莫子卿其人心思缜密，书舍老板所言非虚，他利用了我们，却未有丝毫愧疚之心，我想——”
　　“应该是我们的举动，连累了他被罢官，他本想借我们的势自证清白，可惜无势可借，他只能与我们摊牌，保全莫家子弟。”
　　没有宫门静坐，或许依旧会整顿吏治，但不会牵连无辜，是他们害了莫大人。
　　付铎四人，冷汗早就打湿了后背，他们还未入官场，已见识了官场的残酷。
　　这生动的一课，他们四人毕生难忘！
　　……
　　宁府，大理寺卿等人听到后续消息，真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就忘了，少年人并不像他们这些沁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被人一激，哪怕知道其中利害，也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宁征几人一时相顾无言，到最后他们竟也撑了莫子卿这无名小辈之情。
　　内阁首辅看着大理寺卿道：“还是宁大人高瞻远瞩。”
　　刑部尚书问道：“那这审判结果……”
　　其实危险莫子卿已经替他们排除，维持原判也不会再出纰漏，只是——
　　让他们这些老狐狸破天荒欠别人人情，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规避了风险，宁征彻底松了一口气，笑道：“反正十天期限还未到，公布期限暂时推迟，一切等见到太子殿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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