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超护短

　　马路对面那盏红灯显示倒计时6秒。

　　周厌语下了公交车，夹杂着新年气氛的寒风扑到她脸上，刚从温暖的空调车出来，乍一冷，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跟着人群走到马路对面，绿灯倒计时还剩29秒。

　　对面林立着各种商店，正对面是一家香甜奶茶店，站在奶茶店门口朝左望，距离十几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刷漆摩托车，中年男人整个人缩在羽绒袄里，斜倚着车座，时不时抬头往前看一眼。

　　红绿灯附近站着个戴帽子的大肚腩胖男人，肥肥的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

　　周厌语立在寒风中发了会儿呆，她在思考等会儿去哪吃饭，应该吃什么。

　　今天是除夕，她一个人的除夕。

　　想了半天也没做出决定，毕竟她刚到N市，对这儿并不熟悉，摸了摸兜，没想到居然摸了个空。

　　她又愣了会儿，后知后觉发现她的手机好像被人偷了，回忆片刻，上车之前手机还在，所以——刚才那辆公交车上有小偷。

　　她大意了。

　　于是心情更不好了。

　　周厌语抿紧嘴唇，转身向公交车行驶的方向张望，连车屁股都看不见。

　　“小妹妹，你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陌生的中年男人声音，音色发哑，抽烟抽多了的症状。

　　周厌语面无表情扭回头，她皮肤偏白，今天又穿了件金红色翻领羽绒袄，寒风料峭的，衬得她的脸色愈发白。

　　原本站在红绿灯附近的大肚腩男人溜达到周厌语旁边，露出和善的微笑。

　　“看你像是外地人，丢了东西不好找吧？”

　　周厌语瞄他一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眼珠子偏黑，面无表情盯着人看的时候就像没有生气的娃娃，精致好看，却没有人气儿。

　　大肚腩男人心忖这是个好货色，于是愈发积极：“叔叔是本地人，找人也方便的，看你一个姑娘家大冷天在外面乱逛，多不安全。”

　　不远处倚着摩托车车座的中年男人瞧见了这边的情况，微微站直身体。

　　周厌语盯着大肚腩看了片刻，终于开了口，少女特有的音调混杂着冬日冷空气，三分凉七分软：“你有手机吗？”

　　大肚腩笑眯眯点头。

　　周厌语又问：“手机里有钱吗？”

　　大肚腩愣了愣，皱眉。

　　这姑娘看起来有点奇怪啊，一般来说，女孩子被陌生人搭讪，要么警戒，要么漠视，再要么天真，但这姑娘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压根看不出她的情绪。

　　大肚腩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心里犯嘀咕，也许这姑娘脑子有点儿问题？不过脑子有问题更好，卖了之后没有后顾之忧呢！

　　想到这儿，大肚腩细细的眼又眯缝了起来，多少露出点儿得逞的自负。

　　周厌语只当做没看见他脸上变化的表情，慢吞吞继续问：“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大肚腩没回答她，回头不知道往哪儿看了一眼，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堆满了苦涩的笑容，大声说：

　　“宝贝，不要再跟爸爸闹脾气了，你也知道爸爸工作忙，去年没回家过年是爸爸的错，爸爸今晚就回家陪你和妈妈，好不好？”

　　附近几个路过的行人好奇地飘过几个眼神，却没有过多怀疑。

　　大肚腩也不打算等周厌语说话，几乎在他刚开口的刹那，他就用力扣住周厌语瘦弱的胳膊，绝对不会让她挣开。

　　他继续大声嚷，看起来倒真像个关爱孩子的父亲：“看你脸白的，都烧到39°了还不愿意去医院？别跟爸爸闹脾气了好不好？咱们赶紧去医院！”

　　他拖了拖她胳膊。

　　周厌语没有反抗，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

　　大肚腩心说这姑娘是不是太听话了，居然都不挣扎求救的？莫非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

　　心里奇怪归奇怪，计划还是要实施的，大肚腩冲前面大喊：“二哥，别拖了，给晓晓看病要紧，咱们赶紧去医院！”

　　倚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闻言立刻骑上摩托车，距离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跟前。

　　大肚腩想把周厌语拖上摩托车，周围有人瞄着，但他们都听见大肚腩说他是小姑娘爸爸了，小姑娘也没有反对，因此没人怀疑。

　　大肚腩心想这个过程真是太顺利了，真是有史以来最顺利的一次，边想边扣住周厌语两只手臂将她往车座上拖，倏地，动作顿住。

　　“喂。”周厌语用力一挣，挣脱被大肚腩束缚住的右手，微微侧身，伸手压住大肚腩胖乎乎的手腕子，再次开口的语气带了点不耐烦，“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手机密码是多少？”

　　大肚腩惊骇抬头，被小姑娘压住的手腕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铐住，居然挣不开。

　　骑车男察觉到身后的不对劲，回头：“胖子，你怎么……”

　　声音蓦地卡住，他看见被少女纤细手指轻轻压住手腕的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交换个眼神，正准备立刻动强的，旁边骤然响起另一道男音。

　　“叔叔，你们想带我妹妹去哪儿呀？”

　　声音清凉，带着点儿懒散的笑意。

　　妹妹？

　　大肚腩和骑车男愣了愣，双双扭头看向声源处。

　　周厌语琢磨了一下为什么这年头大家都喜欢占人便宜，她都没想过占别人便宜的。

　　她偏头看过去，眯眼。

　　说话那人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发色乌黑，垂在狭长眼尾的发梢泛着淡淡的橘红，像是被夕阳微微镀了一层火烧云，双眉整洁而干净，衬着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杀伤力十足。

　　男生将目光落到周厌语身上，似乎是为了应证他口中的“妹妹”一词，他的目光适当地流露出几分当哥哥的在看见妹妹被陌生男人搭讪时应有的担忧和警惕。

　　哦，看来她就是这人口中的那个“妹妹”。周厌语想，但是他们俩一点儿都不像。

　　假的哥哥，鉴定完毕。

　　周厌语默然与男生对视。

　　男生眨了眨眼，微微挑起唇角，露出困惑的模样。

　　“妹妹，这两位叔叔是谁？他们怎么抓着你不放？”

　　对面两个男人怔愣一瞬。

　　“妹妹？”

　　大肚腩男人上前一步将周厌语掩在身后，刻意隔绝了她与路人对视的机会。

　　男生笑眯眯点头，看向周厌语：“是啊，我妹妹，刚跟我闹了点儿脾气，突然就跑出来了，我正找她呢。”

　　大肚腩有些迟疑。

　　骑车男拉了大肚腩一把，冲男生恶狠狠放话：“小子，少管闲事。”

　　话音刚落，男生一瞬间便眯起了眼，右手提着的超市专用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似乎想做些什么。

　　这时，少女略软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他的行动。

　　周厌语往侧绕开一步，大肚腩伸手抓了个空，正懊恼着，就听周厌语字正腔圆地说：

　　“哥哥，胖叔刚才说要给我们压岁钱，我们要不要收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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