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君心

作者:南朝北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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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心


      开科取士是国家选拔人才的大事,如今居然出了官员泄题的事,皇上为此大发雷霆,一帮朝臣都不敢吱声。

      阮太师也是天快黑时才从宫里出来,还没进门就被等得心焦的姜夫人逮着一顿哭天喊地:“他姨父,你可赶紧救救闻西吧!”

      阮太师知道姜闻西也是这一批的考生,相信皇上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没有嫌疑的考生自然会被放离。现在这个时间还不见人回来,阮太师的脸上也露出了狐疑之色,看向了一旁的谢臻。

      事情出了不久,谢臻就托人打问过了,不过看姜夫人那样子必然不会相信,所以也没告诉她。

      “姜闻西已经被扣了起来,买试题的事跑不了了。”

      “糊涂!”阮太师也有些动怒,想不通姜闻西怎么会走了这歪路子,以他会试的成绩看来,只要发挥如常,进三甲根本是没有问题的。

      姜夫人抹着眼泪怨天尤人:“说来说去,闻西还不是就怕进不了三甲入不了你们的眼,他和软软的婚事也没着落。”

      本就没影子的事,姜夫人这一说好像阮太师他们已经答应了什么似的。阮太师一听就腾起一阵火,目光一整,瞪向姜夫人。

      阮太师在朝几十年,一身官威也是经年累积,姜夫人被他的目光一刺,心下一抖不敢再扯别的。

      “他姨父,事到如今再计较别的也不顶用,还是把闻西救出来再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让他为此把命丢了啊!”

      阮太师被她吵得头疼,让家丁把人扶回了房。

      谢夫人也是被姜夫人缠了大半天,现在耳朵里还嗡嗡直响,她抵了抵发紧的额头,问道:“现在怎么办?”

      谢臻道:“要我说,管他死活。读了一肚子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在天子脚下拿银子买试题,不判他个欺君之罪也是轻的。”

      谢夫人也是一阵唏嘘,一方面又庆幸阮太师没主持这次科举,若不然出了这事,他们岂能脱得了干系。

      “可若是放任不管,姜家岂能消停。”

      阮太师道:“这事终究得看皇上的意思,不过这次重在整治泄题的官员,对于买题的考生应该不至于治死罪,不过仕途怕是无望了。”

      不能入仕,对于姜夫人来说,大概会比死更加难受吧。

      阮心唯也听说了这事,又听姜夫人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因为她引得姜闻西走了歪门邪路,心里便有些闷闷的。

      阮心唯看着摆在案上的琴,也是一阵心烦,朝绿衣道:“把这东西也收起来吧,有多远放多远。”

      绿衣知道她为这事烦恼,劝道:“小姐又何必太过自责,他自己心思不正,岂能怨得了你。”

      “说是这样说,可我终究逃不开红颜祸水的罪名了。”阮心唯托着下巴吐了口气,有些自责也有些委屈。

      “绿衣说得对,他们姜家一门心思想要中状元,逼得太紧反而患得患失。成算越大,心里也就越发容不得半点失误,为保三甲花钱买通路,也是必然的。”

      “小舅……”阮心唯看见谢臻走进来,急忙问起事情的进度,“我爹回来了么?事情可有转机?”

      “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什么转机。”

      阮心唯一下苦了脸,“那我不是真的成了红颜祸水了。”

      谢臻敲了她一下,“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不成,尽往自己身上揽过!”

      阮心唯就是听得再多劝,心里始终过不了这个坎。

      谢臻见她萎靡不振的样子,便道:“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阮心唯趴在桌子上不想动,“没心情。”

      “你这副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你对那姜闻西真有意呢,为了他茶饭不思的。”

      阮心唯一听,就从桌上爬了起来,眼含不满地盯着他。

      谢臻让绿衣把她的披帛取来,拽起她就往外走,“听说近日南方那边来了几个戏团,每晚都在江边靠岸表演,正好去瞧瞧热闹。”

      阮心唯被谢臻拉着出了门,来到江岸边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放眼一望全是脑袋,根本看不清船上的甲板。

      阮心唯跟着谢臻,紧紧牵着绿衣,沿着江岸走了一阵,才来到相对空旷一些的地方,迎面撞见了薛芳苒,忙暗地里揪了揪谢臻的衣袖,“是薛姑娘!”

      对于她大惊小怪的样子,谢臻只是翻了个白眼,默默站在一侧,连个招呼都没打。

      阮心唯看见薛芳苒一脸的落寞,有些不落忍,主动问道:“薛姑娘也出来瞧热闹?”

      “我约了姐妹,只是人太多了,现在也没找着。”薛芳苒见谢臻一声不吭,也觉得呆着没意思,同阮心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你看吧,你冷着一个脸都把人吓跑了。”阮心唯杵了谢臻一胳膊肘,十分不满。

      “不吓跑难道还让她误会下去。”

      阮心唯噎了一下,只得闭上嘴。

      随着江岸边的人越来越多,阮心唯只看到眼前人头攒动,根本看不到江中心的表演,便跟谢臻道:“小舅,我们往高处走走吧。”

      谢臻依言转身,阮心唯一路上也不敢放开绿衣,生怕她被挤丢了又原地蒙圈,等到了略高一些的地方,一回头却不见了谢臻,也不知被人流带去了哪里。

      谢臻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怎么样,阮心唯便跟绿衣站在显眼一些的地方,等着他来找。

      隔了一会,阮心唯见之前跟在薛芳苒身边的丫头挤了过来,道:“谢公子让阮姑娘去东边的天车下等他,他稍后就会来寻姑娘的。”

      “你看到我小舅了?”阮心唯放眼望了望,只见一片密密麻麻,根本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丫头点了点头,转身就跑走了。

      阮心唯站着看了会表演,见着有人离开空出缝隙,便找机会慢慢往东头挪着。

      人和人挤在一起,摩肩接踵,稍不注意就会踩在人脚上。阮心唯和绿衣缩着脚在人群里左荡右晃,间或有人一脚踩过来,疼得直冒眼泪花,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脚上的绣鞋都变了颜色。

      本是出来散心,这下子阮心唯只觉得心情越发遭了。

      “小舅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还能走丢!”阮心唯跺了跺脚上的尘土,撅着嘴一个劲儿埋怨。

      “这么多人,一会我们回去怎么办?”绿衣看见来时的路都被人潮堵住了,等回去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阮心唯看了眼,也是一阵叹气,忽然听到旁边一个熟悉的尖细嗓音:“我的爷嗳,这么多人,太危险了,还是回去吧!”

      “啰啰嗦嗦干什么,出都出来了,就不能消停些!”

      阮心唯转过头,就看到叶弛一行人,也是刚从人群里挤出来,衣褶微乱,一脸不耐。

      “叶公子。”阮心唯觉得今日真是巧,尽遇熟人。

      叶弛见她就带着一个丫头,微微拧了下眉,“这么晚了,就你们主仆俩出来?”

      阮心唯见他眉间若有似无的一丝严肃,微愣了一下,道:“我跟我小舅出来的,只是方才走散了,我便在这里等他。”

      叶弛旋即挥了挥手,让随行的人出去找谢臻,阮心唯忙说不用,叶弛却道:“没事,反正他们闲着也没事干。”

      一旁的庞大海叫苦不迭,他们哪里敢闲着,还不是时时刻刻要保证您的安全!

      江岸边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挤得掉进江里下饺子了,叶弛一伙人一退再退,几乎没了站的地方。

      叶弛看见停着的两艘货船,便叫人把岸边的箱子堆了堆,朝阮心唯道:“到上边等吧。”

      阮心唯点点头,踩着木箱,一路爬到了货船上。甫一坐下,阮心唯觉得两条腿都的酸痛都涌了上来,看着底下挤来挤去的人直咋舌,也不知道自己小舅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变成肉饼。

      “居然比过节的时候都热闹,这有什么好看的么?”阮心唯看着前面的船只上飞舞的水袖,也没觉得哪里特殊。

      “茶余饭后,找个乐子罢了。都说民生疾苦,现在倒是觉得自得其乐的多。”

      “本来就是,我娘都说了,愁绪都是自己找的,你不去找它,它自己就烦不动你。”

      叶弛看她眉心的褶皱,可不觉得她说得跟想的一致,笑问:“那你现在是发什么愁呢?”

      阮心唯用拳头撑着脸颊,偏头问他:“很明显么?”

      “在我看来算是吧。”叶弛对察言观色一项已是炉火纯青,何况她一张脸上单纯得毫无杂质,微一蹙眉睁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喜怒哀乐。

      阮心唯叹了口气,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要因我而死,实在是人间惨事。”

      叶弛抬抬眉,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得这么严重了,便道:“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松快一些。”

      “也对,你作为旁观者,或许会更能明白这事的对错。”

      于是,阮心唯就把姜闻西被扣押的事情说了,叶弛也没想到,今日这事里居然搅进去他们家亲戚。

      “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这些人?要是砍头的话,姜家姨母怕是也要跟我拼命。”

      “砍头倒不至于。”叶弛拨了拨扇子上的扇坠,神色未变,“考生尚未入仕,比不得涉事官员的罪责大。”

      “我听我爹说,仕途怕是没指望了,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叶弛听闻她话中有些不落忍,便问:“你觉得这个处罚重么?”

      阮心唯想了想,道:“我觉得读书人大多都是死脑筋,逼得太急就容易钻牛角尖。这件事要闹得太大反而多生事端,要是再出个人命,那些个考生的爹娘还不是要把皇上骂得狗血淋头?与其让他们惧怕,还不如施恩让他们记恩,也好能改过自新,用真才实学来竞争。”

      叶弛想不到她能说出这番话来,道:“你想得挺细的。”

      “我也是跟我小舅学的。”阮心唯抿了抿嘴,有点小羞涩,“其实我就是存了一点私心。”

      叶弛见她直言不讳,笑了一声:“阮太师在朝中颇有威望,有他周旋,想必你那表哥不会被判得太重。”

      阮心唯义正辞严道:“我爹就是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徇私枉法呀,那样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么。”

      叶弛笑了笑,道:“我想皇上也会对循规蹈矩的臣子多一些恩典的。”

      “我爹想要的恩典,我猜皇上一定不会给!”

      叶弛也知道阮太师一直想辞官归田,闻言也是一笑,没有说什么。

      船上的表演也告一段落,两束烟火腾空而起,照得夜空五彩斑斓。

      阮心唯甫一低头,就看见跟着叶弛的随从急匆匆走来的谢臻,正是一脸的气急败坏:“疯丫头!走着走着就没人了!不是说在画舫那里等着么,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叫我一阵好找!”

      阮心唯被他吼得肩膀一缩,觉得他是恶人先告状,“不是你告诉薛姑娘的丫头叫我来这里等的么。”

      此刻又是两束烟火腾空,破空的响声遮盖了阮心唯的声音,谢臻也没听到她说什么,沿着箱子爬上来又是好一顿数落。

      阮心唯看他脸都急白了,也就不敢吭声,任他训了半天。

      等他说完,阮心唯正要跟他提叶弛,转头一看已经没人了。

      “这伙人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

      “什么大内高手,是你自己迟钝没看见罢了!”谢臻还没好气,戳了记她的脑门,“下次再乱跑打折腿!”

      阮心唯没理他的话,四下里望着熙攘的人群,道:“也不知道薛姑娘回去了没,这么多人挤得可够呛,我和绿衣的脚都被踩肿了。”

      “还有闲心操心别人,管好自己吧。”

      阮心唯见一提起薛芳苒他就不耐烦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哪里惹着他了,摇摇头道:“小舅你再这样下去,就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我喜欢高兴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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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跟编推差了一点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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