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

　　那几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古剑派弟子不甘心，立刻回去告了苍云一状。

　　古剑派掌门人拍案而起，亲自带着这几名弟子到苍云讨说法。

　　而此时，惹事的洛长离和那几名弟子正跪在大殿中。

　　大长老坐在上方，不怒自威。

　　沉默压在大殿的中间。

　　那几名跪着的弟子感受到那凌厉如刀的眼神从自己身上刮过去，不由浑身冰凉。

　　洛长离却是眼神乱瞟，像没事人似的。

　　过了会儿，摇着玉扇的二长老，雪长老和四长老走进了大殿。

　　要被罚了，要被罚了……几名弟子更是胆战心惊，把头垂得低低，目光只敢看膝盖前的一小片。

　　“洛长离，你私自带苍云弟子下山，惹出大祸，你可知罪？”二长老踱到她面前，厉声叱问。

　　“认罪。”洛长离懒洋洋应了一声。

　　“二长老，这件事和长离……”

　　“是我逼他们这么做的，和他们无关。”洛长离很坦白很冷静地说道。

　　“好，既然做错就该罚！”二长老合扇一敲掌心，忽而歪着脑袋对几人低语道，“你们既然要去报仇，就应该做到滴水不漏，怎么可以让别人抓到把柄呢？”

　　“？？？”众弟子瞪大了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原来是同道中人，有救了！洛长离心头一喜，“长老，我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还有下次？”

　　“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二长老满意地笑了笑，“啪”一声又打开了扇子，开始扇啊扇，“我说师兄啊，你看他们也还是几个孩子，年少意盛的，说到底还是为了维护本派声誉，我们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眼下还是该想想怎么应付古剑派的掌门，那固执死板的古剑老头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大长老正在为此事为难着，突然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扫众人，有了主意。

　　几名弟子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惶恐地等着大长老发落。

　　大长老捋着长须踱到他们面前，肃然道：“念在你们几人捉妖有功，就不予重罚了，但你们私自下山，此罪难免，就罚你们几个把这件事情的后续处理干净。”

　　“大长老放心，此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洛长离唇角一弯，接过难题。

　　“务必妥善处理，绝不可让苍云声誉受损！”

　　“多谢长老！”跪着的弟子们叩首道。

　　半日后，古剑派掌门人和几名弟子来到苍云，苍云礼待有加，古剑派掌门人这才稍稍平息了胸中的一口怒气。然后洛长离登场，进大殿与他唇枪舌战了。

　　两个时辰后，焦急等在大殿外的众弟子终于看见洛长离走了走来。“长离师姐，怎么样？”

　　“成了！”

　　他们刚想欢呼，洛长离话锋一转，“但是我和他定下了一场比试，半个月后，若是我们赢了，此后古剑派的人见到我们苍云弟子就要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如果输了呢？”

　　“有我调教你们，怎么可能会输！”洛长离唇角一勾，笑容诡异道。

　　离比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古剑派的弟子拼了命的练功。古有祖逖闻鸡起舞，今有古剑夜半练功，他们卯足了劲，誓要打败苍云。

　　而苍云这边，洛长离和那几位闯了祸的弟子一如既往，该捉蛐蛐捉蛐蛐，整日里嘻嘻哈哈不亦乐乎。古剑派弟子得到消息后喜出望外，觉得此战苍云是必输无疑。

　　三日后，正式比试。结果出人意料，苍云把古剑派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古剑派掌门人带着徒弟灰溜溜地下山，至此息事宁人。

　　经此一战，苍云声威大震，洛长离的名字也传遍了整个捉妖界，但凡是捉妖人士，都知道了苍云有这么一号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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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苍云，洛长离经常违反门规，但她总能钻到空子逃脱门规惩罚，而所有的黑锅自然只能由带她上山的慕辞和凌渊背下。

　　因此自她来苍云后，两人常常要忙至三更半夜，不仅要处理她留下的烂摊子，有时还要安抚师弟师妹们被她伤害的破碎心灵，更多的时候是要向四位长老解释忏悔反省思过，长此以往，两人练就了一身口若悬河舌灿生花的本领。

　　除此，他们不断完善着门规，这一年下来，苍云的门规已由一千多条增至了两千多条，苍云弟子们纷纷叫苦不迭。

　　话说回来，洛长离做出如此多的离经叛道之事，苍云应该早把这样的人赶下山了，可是苍云的长老们却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洛长离早已收买了各位长老。不知何时起，大长老的房中多了一副玉质珍珑；二长老案上的论道请帖与日俱增，一跃成为了论道中人的北斗之尊；三长老有了慕辞凌渊的帮忙，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总算是能腾出时间好好打扮自己一番；四长老终于找着人陪自己喝酒了。

　　略过以上“不可说”的原因，《苍云志》里记载的原因是这一年来苍云创下了好几个历史记录，如苍云的捉妖数量稳居各大派榜首，其他门派只能望其项背。

　　捉妖界由此也出现了一大怪现象——只要苍云的弟子下山，小妖小怪们会立刻集体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苍云弟子回山，他们才粉墨登场。

　　洛长离就是靠着这些手段，外加众弟子的掩护，稳稳当当地留在了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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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清月白殿内，清香袅袅。

　　房中煮着茶，茶水扑腾腾地冒着热气。

　　雪长老从茶盏上抬起眼，望向窗外变幻的风云，悠悠道：“苍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烟火气息了，洛长离，她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慕辞长睫微垂，眸光有些波动。

　　“日久见人心，她是什么人，师妹心中应该早有分晓了吧。”一声清朗的笑声至门外响起，二长老闲闲地摇着扇子踏入殿内。

　　雪长老笑道：“师兄怎么有空到我的风清月白殿了？”

　　“这不是闻见你这茶香了嘛。”二长老笑吟吟地接过慕辞递过来的茶饮了口，赞道，“汤色明亮，滋味浓醇，好茶，好茶！以前从未喝过，不知这茶叫什么名字？”

　　“茶的确是好茶。”雪长老的笑容若有深意，“只是并非产自苍云，所以我也不知这茶的名字，虽然我也喜爱这茶，却也始终忧心长期喝了以后，会不会对人体有害，更甚者对苍云产生威胁。”

　　二长老一口茶水呛住，好半天才憋出话来，“有这么严重？”

　　雪长老闻言不置一词。

　　膝一跪，慕辞开口了，“弟子明白师尊的担忧，弟子既然把她带上山来，日后她的所作所为，弟子一力负责。”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雪长老和二长老意味深长地看向他，那双如海般的眸子中沉淀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雪长老终于微微笑起。

　　自己的这个弟子啊，永远都是这样……

　　一力负责，哪怕她有一日闯下弥天大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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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转眼间，洛长离来到苍云已经两年了。

　　一日，她有意无意地来到了思过崖，不出意料地听到里面的啜泣声。

　　不知是哪个倒霉鬼犯了错被关在了里面，她想要打开外面的结界一看究竟。

　　“长离，你在这里做什么？”

　　被发现了……洛长离回过身来已是一脸谄笑，“雪长老，好久不见呀。”

　　“若你是想为翎默求情，大可省了这力气，她私自下山，触犯门规，理应受罚。”雪长老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谁说我要为她求情？”洛长离矢口否认，“其实我是想说雪长老你雪肤花貌清丽冷艳心如明镜，你决定的事情那肯定都是对的，我是万分支持你！”

　　“是吗？”雪长老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份掂量。

　　“雪长老我说得可是大实话，没有半点阿谀奉承啊。”洛长离指天发誓道。

　　说完她又瞅了瞅雪长老的脸色，继续道，“父母在不能承欢膝下，父母亡不能为他们报仇，你说这是不是不孝？苍云收留了她，是想让她忘掉前尘往事无忧无虑长大，她却不念众人苦心私自下山要去报仇，害得苍云所有人都为她担心，这是不义，这样的不孝不义的人，就应该罚！所以你做的决定没有错。”

　　雪长老听罢，叹了口气，“长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并非是我不让她去报仇，只是嗜血魔的强大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嗜血魔……真得有这么厉害？”

　　她被封印了三百年，对于外界的情况知之甚少，所以并不了解嗜血魔。

　　雪长老神色变得凝重，“两百年前嗜血魔横空而出，欲夺取炼制百年千叶果的秘方。百年千叶果是一种草药，苍云的开山始祖本想炼制成药拿来救人，却在阴差阳错下发现炼制好的药粉同时也是一种毒药，这种药粉一旦融入修行者的血液中，便会使其毕生功力尽失。为了阻止嗜血魔，上一任掌门真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但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秘方。”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保留炼制的秘方，直接毁了不是一了百了？”

　　雪长老摇头叹道，“天地分阴阳，事物也有其两面性，百年千叶果炼制成的药粉虽能使人真气尽散，却也是治病的良药，只要妥善使用，也能造福于世。”

　　“秘方被嗜血魔所夺，他是不是用这个秘方害了很多人？”

　　“那倒没有，自从她被上任掌门真人重创后就消失于世，直至两年前她再次出现，而且力量更强大，偌大的碧水山庄被她轻而易举的灭门，全庄上下的人也都被吸干了血液，苍云派出的百名弟子几乎命丧她手……”回忆起两年前的那一日，雪长老长眉轻攒，内心仍有波澜，“幸好我与另外三位长老及时赶到，与她拼死一搏才勉强保住苍云弟子的性命，之后嗜血魔又隐藏了踪迹，就在前几日苍云收到消息，青城出现了被吸干血的尸体。”

　　“也就是说嗜血魔又出现了，难怪翎默会偷偷下山。”

　　“是啊，翎默她只是个孩子，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

　　“长离明白了，雪长老看似是在惩罚她，实则是在保护她，只是雪长老，你这样做保护得了她一时，那她以后呢，一辈子解不开心结，修为没有突破，都要在别人的庇护下活着吗？”

　　雪长老重重叹息，“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不，只有杀了嗜血魔才会有希望！”洛长离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雪长老，你就让我带着翎默去除掉嗜血魔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不可以！长离，我说了那么多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她的对手！”雪长老断然拒绝。

　　“加上我呢？”

　　“慕辞！”洛长离看见他又惊又喜。

　　“再多我一个，绝对可以了！”凌渊笑着朝洛长离看了一眼。

　　“够仗义的！”洛长离用手肘碰碰凌渊胳膊，再次向雪长老请求，“雪长老，你就同意我们下山除吧。”

　　雪长老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间有很多许久以前的事涌上了心头，那是在她还没有成为长老之前，也曾是那样的少年意气，无所畏惧。她和师兄们约定一起降妖除魔，安定天下太平。那时候似乎只要彼此间同心协力互助互持，天下就没有什么龙潭虎穴是不能闯的，没有什么四方妖魔是不能降的……她嘴角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明艳的脸上出现了少女般的神情，像是一朵迎风的春花，看得三人一呆。

　　“做好计划，交我审阅，过关了你们就可以下山了。”

　　“谢过雪长老！”

　　三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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