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不殊途

作者:归心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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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苍云是天下最大的捉妖门派,因其地理位置优越,门下弟子众多且每年的捉妖数量都远超其他门派,固有天下第一捉妖门派之称。它位于昆仑之东三千多里的苍云峰上,四周有数十座小峰绵绵延延,重峦叠嶂,山上一年四季云雾缭绕,灵气充足。在诸峰环绕之间,有一座耸然特立的山峰,那便是主峰苍云。

      御剑飞行,可见其下幽谷窈然深藏,清泉滃然仰出,小草野花遍地而开,仿若闯入了仙境一般。

      洛长离跟着两人来到苍云,只是一进山中就被禁足在了醒心居。据凌渊的说法,苍云门规森严,非其下弟子不能随意出入,她只有得到四大长老同意后,才能留在苍云。

      四大长老是苍云修为最高道行最深的尊者,由于苍云掌门人玄英在昆仑修仙,所以现在苍云大小一切事务由四大长老主持,洛长离要想留在苍云就必须得到他们的同意。

      不过,这些事情自有人会为她操心。

      只是整日呆在醒心居内,她感觉自己快要发霉了,呆在房里不是喝着那淡而无味的茶,就是只能呆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实在无聊透顶。

      凌渊知她耐不住清闲,又生怕她偷溜出去闯祸,于是特意拿了一副珍珑还有一份苍云门规给她打发时间。洛长离百无聊懒,便把苍云门规研究了个透,其间她还发现了窗外总有双眼睛在时不时地窥视着自己,而当她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睛就立刻消失了。

      今日,是她来到苍云的第三日,也是她呆在这破禁闭室的第三日,喝厌了茶也看够了窗外的景色,她今日就要偷溜出去。

      刚打开门,一柄利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拿剑的人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洛长离微微一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慕辞哥哥和凌渊哥哥会把你带上山来?”少女横眉问道。

      “我是他们的师父。”洛长离道。

      “你胡说!不可能!”少女摇着头,惊诧至极。

      “信不信是你的事。”洛长离稍稍移了一下脖子。

      “别……别动,再动我就就不客气了!”略微紧张的声音,剑离她的脖子又近了几分。

      “刀剑无眼,小心……引火自焚。”洛长离伸手一弹,少女“啊”了一声,手中长剑就被真气震脱了手。

      她呆了一下,脸涨得通红,拾起剑又要出手。

      “翎默,不得无礼!”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慕辞哥哥。”少女脸色一变,顿时喜笑颜开,收起剑就跑了过去。

      “原来你叫翎默。”洛长离笑眯眯地打量着少女。

      “是又怎么样?!”少女挑衅般地瞪着她。

      慕辞皱了皱眉,“翎默,这便是苍云教你的礼数吗?她是苍云的客人,你却无故出手伤她,你该怎么做。”

      少女脾气很犟,不觉得自己有错,脚一跺道:“她没有受伤,我不要道歉!”

      “不道歉也可以,”洛长离唇角一弯,扬了扬手里的苍云门规,“只是我记得苍云的第一十八条门规写着,凡是苍云弟子,若无故伤人,好像是要罚禁闭七日的。”

      少女被洛长离一唬顿时局促不安起来,目光不由自主转向慕辞,谁知慕辞全然不理会,只帮着外人,立马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小屁孩儿,知道错了吗?”

      “我不是小屁孩!”洛长离的笑脸一下子又把她的怒气逼得上升了好几倍。

      “只有小屁孩做错了事才不敢承认,只会掉眼泪耍赖。”

      “我……我不是!我也没有哭!”翎默用力地吸回眼角的泪,“道歉就道歉,有什么了不起!”

      “好。”洛长离点点头等待着她的道歉,她却赧红着脸,一双手不停绞着袖口,吞吞吐吐许久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看来我只能把这件事告诉长老们了。”洛长离似叹非叹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她极快地说道,快得让洛长离以为只是一阵风从耳边吹过。

      不过这女孩心性高傲,能低头认错已属不易,洛长离扬了扬嘴角,“下不为例。”

      “翎默,你先出去。”

      “我不……”少女嘴角一撇,但见慕辞神色肃然,只能把后面半句话吞回肚里,不情愿地走出了门,出门后不忘恶狠狠地瞪洛长离一眼。

      洛长离奇了怪了,自己和她无仇无怨的,她怎么就对自己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呢,更奇怪的还是她刚才弹开剑身时察觉到她体内的异常。

      “她是你们苍云的弟子吧,方才我试探了她,发现她极具慧根,而且灵气充沛,是修仙的好材料,但体内却有一股强大的浊气,这股浊气压制着她的灵气,导致她的修为无法精进。”洛长离说出了心中疑问。

      慕辞沉默片刻,轻叹道:“应是和她的经历有关,翎默本是碧水山庄秋氏夫妇的掌上明珠,两年前碧水山庄遭嗜血魔袭击,全庄被屠,秋氏夫妇将她藏在古井中的密道中才使她逃过了一劫。”

      “原来如此。”洛长离明白了,她对自己抱有敌意应是和此经历有关,是怕苍云也和秋水山庄一样吗,“那嗜血魔抓到了吗?”

      “至那以后一直未能找到嗜血魔的行踪。”

      难怪了!突逢巨变,大仇未报心结未解,是以资质极佳但修为也无法提高,洛长离心中唏嘘着,把这件事放一边,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慕辞微微一笑,“我来带你出去熟悉苍云的环境,不然以你的性子怕是今日便要溜出醒心居。”

      洛长离没想到这都被他给料到了,哈哈一笑,“猜对了,你来得很及时。”

      这一日,洛长离简单熟悉苍云环境后,便回到醒心居,是夜,她推开了窗,再过三刻,东南方向的茂林中肯定就会有琴音响起。

      到了亥时时分,琴音果然准时响起,如流水般袅袅地传入了醒心居。

      竹林中的人已经连续弹了好几夜的琴了,而那几夜,她睡得格外安稳。

      她目光遥遥望向那边,明眸中有笑意绽开。

      是他吧……

      夜里睡得安稳了,白日心情便会舒畅。当她照着棋谱摆好棋子,一道声音传入屋内,“长离大仙,有好消息。”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没有敲门就径直入内,拿门当无物的除了凌渊还有谁?

      “是不是四大长老同意我留在苍云了?”洛长离捏着一枚棋子,信心十足地落下。

      “真没劲,是慕辞告诉你的吧。”他有些扫兴,想到有人比自己早了一步心中竟有些不乐。

      “不是,我猜的,今日运气不错,一猜就中。”洛长离脸上浮着浅笑,“不过我很好奇,四大长老怎么会同意我留在山上?”

      “想知道?”凌渊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地瞥了一眼几上的茶杯。

      洛长离马上会意,泡了杯热茶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凌渊公子,请用茶。”

      “多谢。”凌渊公子喜滋滋地接过茶,轻抿了一口后,又皱起了脸,“唉,为了你能够留在苍云,我可是一直忙活到现在,肩膀都酸了。”

      他是在暗示,而且是在疯狂地暗示,洛长离咬牙切齿地笑着,“凌渊公子想让本大仙帮你揉肩就明说嘛。”她低眉顺眼地走了过去,为他揉肩。

      “舒服啊,要是日日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做鬼也……”

      做鬼?做你的春秋大梦!洛长离森然一笑,手下用力。

      凌渊惨叫出声,“痛痛痛--”

      他急忙避开她的摧花手,要是再让她服侍下去怕是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她捏碎。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她的目光可以穿透空气杀人。

      凌渊背上一凉,轻咳一声道:“其实想让四大长老同意你留在苍云很简单,四个字,投其所好。大长老严肃固执不苟言笑,但他有一个嗜好——下棋,只是苍云的弟子没人敢和他下棋,于是我就只能牺牲自己的时间陪他下了一日的棋,总算是让他同意你暂留苍云了。”

      “下一天的棋?!”洛长离由衷佩服他的毅力,“那你又是如何说服其他长老的?”

      “潇洒不羁的二长老,也有一个爱好,他喜欢和人论道。”

      “论道!?你该不会也和他聊了一天的废话吧?”洛长离脑中顿时出现这样的画面——两人对坐着,旁边两盏茶,从日升到日暮,两个人滔滔不绝讲着虚空的大道。

      凌渊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邪恶一笑,“论道这么艰巨无聊的任务当然是交给慕辞了。”

      “可怜的慕辞。”洛长离心中为他默哀着。

      “至于三长老,她生性随和善良,只要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必会同意的。四长老嘛就是个嗜酒如命老顽童,只要有酒,什么都好说,只可惜了我那埋在地底三年的桃花酿啊,总共只有五坛啊。”凌渊颇是心疼地说道。

      三年的桃花酿……洛长离眼睛一亮,眼珠骨碌碌转着,“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我决定跟你学习酿酒技术,只不过这个桃花酿应该埋在什么地方才能够味道更好呢?”

      “当然是埋在……”她这话前半句听着很顺耳,后半句怎么听着就不对劲,凌渊反应过来及时改口道,“来年春天教你酿酒时我再告诉你。”

      “小气。”洛长离撇撇唇角,“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愿望之类的啊?”

      洛长离话题跳跃太快,凌渊有些意外,见她不像是开玩笑,沉思了片刻,走至窗前,负手而立道,“我的心愿就是降妖除魔,行侠仗义,拯天下生民于水火。”

      他的话伴随着窗外凄厉的风声回荡在云涛之间,连他自己都被这番豪言壮语给折服了,谁知洛长离却眉头一皱道:“你这个愿望太大了,换一个。”

      “换一个?”凌渊微讶地回过身,“没有了。”

      “没有了?!”洛长离瞪起眼,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以后总会有的,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吧。”

      “你问这个究竟想做什么?”凌渊两道明亮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没打你什么主意,谁叫我当初嘴贱,被封印在黑棺里的时候发誓说谁要是帮我冲出封印,我就倾尽所有帮他实现一个愿望。唉,虽然我也不想承认是你帮了我,但是正所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本大仙不能做忘恩负义无情无义……”

      毛病又犯了!“先不谈愿望什么的,为了你能留在苍云我可是牺牲大了,你就没点什么谢礼吗?”
      “谢礼?”没把你踹出醒心居大门就已经够客气了!

      洛长离挑起眉决定恶心恶心他,“我身无长物,谢礼是没有,要不以身相许吧?”说着娇羞一笑,身子软绵绵地就要往他身上倒去。

      凌渊眸光一动,低低道:“也不是不可以。”

      “你说什么?”洛长离停下动作,没有听清他的话。

      “我说,像你这种无才无德蛮横无理的女人,白送给我都不要!”他一口气说完,在洛长离暴怒前,赶紧溜出了房门。

      唇角微微笑起,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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