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不吃糖

　　距离安扬切蛋糕还有半个小时。
　　孟铖面色沉沉地把这一层都转了一遍，还是没有遇到他想要见到的人。
　　而冯菁菁只是转进了左边的厕所，就遇到了孟铖在外面一直想找的人。

　　先一步离开的温邈进了洗手间，然后又洗了把脸。
　　走廊里有暖气但是温度并不算高，可温邈却觉得没由来的燥热。
　　她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有些理不清。
　　水从温邈的手指尖流过，冰冰凉凉的，将她一下子拉回现实。

　　“温邈？”
　　温邈这才注意到自己旁边站了人。
　　可能就是那么巧，孟铖在外面找了半个小时都没有找到温邈，冯菁菁这一进来就遇上了。
　　温邈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还算礼貌地点头然后离开。

　　“等一下——”
　　温邈被叫住，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把刚才我和孟铖的事情告诉别人……”
　　听罢，温邈轻皱眉。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只是片刻，转瞬即逝。
　　温邈没有回话，抬脚就出了门。

　　回到包间的时候，里面唱歌正唱得热火朝天。
　　温邈走到旁边沙发上慢慢坐下。
　　屏幕上闪着光亮，一直在转变着画面、滚动着歌词，屏幕右边是长长的歌单，有人不断地在往里插歌，有人在不断地推攘。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在温邈面前晃荡，现在这个点，该喝高的都喝高了，接着酒劲撒着娇或是撒着疯。
　　安扬已经从阳台回来了，到是没有看到陈南柯的影子。
　　安扬坐着点歌机那边，招呼着大家点歌，捧着酒品笑得肩膀直颤抖，一个劲地嚷着想插歌的，都要先跟她喝一杯。

　　温邈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之前她一直都是在喝果汁，就担心等会儿安扬喝高了撒泼自己还能拉住她。
　　现下，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酒瓶。
　　玻璃的、易拉罐的、红的、白的、啤的……
　　温邈随手拿起一个个头较小的玻璃瓶。
　　里面的就是偏棕色的，看起来像是啤酒。

　　伸手往茶几上摸了摸，没有找到开瓶器。
　　眉头轻皱，愈发烦躁了……
　　连开瓶器也要和她过不去？

　　“砰——”酒瓶被放到茶几上，温邈倾身向前去，使劲扒拉。
　　就不信这个邪了……

　　温邈还没扒拉两下，一只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拿走了她放在面前的酒瓶。
　　两秒后，又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只是……瓶盖被打开了。

　　温邈没有看过去，就在刚才，她用余光就已经瞟到旁边是谁了。
　　放弃了喝酒的打算，温邈靠回到沙发上继续坐着，且，目不斜视。

　　孟铖见她没有再动那杯酒，到是没有说什么，转脸看了她一会儿。
　　见她仍是目不斜视，似乎是铁定了心思不想搭理自己，孟铖也没有开口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温邈感觉到旁边人起身的动作，转过去看，孟铖已经起身离开了。
　　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温邈郁闷地拿起那瓶被打开的酒，灌了一口。
　　“噗——”温邈差点吐出来。
　　这酒的味道怎么这么怪……
　　好了，现在连酒等跟她过不去了。

　　温邈愤愤地将酒瓶放回去，继续靠着沙发郁闷。
　　突然，温邈感觉到眼前一片黑影，孟铖的衣角在她眼前一瞬而过。
　　他好像弯腰在她面前放了什么东西。

　　温邈靠着沙发背的身子稍稍地往上挪了一点，看清了孟铖的动作。
　　他往自己面前放了一把开瓶器，然后，拿走了那瓶被他开了之后，又在之前被自己喝了一口的酒。
　　温邈缓缓坐直了身子，然后就看到孟铖拿着那瓶酒一口一口开始喝了起了。
　　温邈：……

　　温邈想开口说来着，但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喝了好几口了，而且，要是现在跟他说“这酒被自己喝过了”那岂不是更尴尬……
　　于是温邈又默默地靠回去，保持缄默。
　　两人谁也不主动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中间隔着足以坐下两人的空隙。

　　蛋糕被推进来的时候，安扬显得异常兴奋。
　　几乎是跳着扑了过去，险些整个人扑进了蛋糕里。
　　跟她熟的还笑着打趣她今天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到“没过见世面”，还真是说错了。
　　安扬是妥妥的富二代，怎么可能没见过世面。
　　她的东西从来都是一次性的用法，刚进校的那一个月，她手机就丢了五次，每次都是草草地摸一遍口袋，一句，“卧槽我手机呢”，紧接着的一句就是“算了，明天再买算了。”
　　从13岁开始，每年假期都是全国到处地去游。
　　但是她本人倒是没有十足的接地气，刚进校的晚上热得不行，天天晚上求着温邈和林恬恬跟她去校门口小吃街撸串……

　　过生日的的常规套路——生日快乐歌是必不可少的。
　　今天，大家还没唱完第一句，安扬就喊了停。
　　说了句“唱歌什么的太俗套了、刚才唱那么半天还没累啊？”然后就招呼着切蛋糕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邈总是觉得今天这一天都怪怪的。
　　吃蛋糕的重头戏过后，大家又继续投入唱K喝酒的大众娱乐之中。

　　陈南柯在吃蛋糕的时候回来了，接过安扬的蛋糕吃了几口之后，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安扬继续窝在点歌台那边和别人闹。
　　好像一点也不关注陈南柯的一举一动。
　　仿佛刚才那个专门在自己生日这天准备一场烟火，拉着自己心仪的男生躲到阳台边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温邈这回找了个易拉罐装的酒，果然，一拉就开。
　　喝了几口后，发现这酒跟刚才那瓶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带着一点点果味的酸，还挺对温邈胃口的，故而便多喝了几口。
　　这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太少了点。
　　还没喝几口就见了底。

　　温邈想再起身去拿酒的时候，点歌台那边忽然就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温邈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见安扬看着门口，脚边是碎了的啤酒瓶子。

　　门口站的是陈南柯。
　　门口的灯光比较暗，但是还是看见，陈南柯的身边站了一个女生。
　　从温邈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女生的脸。
　　——是冯菁菁。

　　“手滑了手滑了，我去叫人来收拾……”安扬笑着交代一句就往门那边走。
　　温邈看到了安扬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有些不放心地跟过去。

　　安扬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对上面前的陈南柯
　　——“要走了？”
　　陈南柯：“嗯是，组里有几个女生喝醉了，我过去看一下，把人送回去，太晚了。”
　　“嗯。”安扬点点头，表示理解。
　　“你今天晚上有很多事忙吗……”安扬还是在笑，“看你一直在接电话……”

　　“南柯在准备‘模拟联合国’的比赛，最近已经忙得脱不开身了。”一旁的冯菁菁冷不防地接了话。
　　仿佛言外之意就是：陈南柯这么忙，来这儿一趟已经是浪费时间了？

　　安扬抬了下眼皮，仿佛才注意到陈南柯旁边站了个人似的。
　　在陈南柯面前，安扬往往会收起自己尖利的爪牙，只留下明媚阳光的一面，只是今晚，在她瞥完冯菁菁那一眼之后，嘴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
　　——“关你屁事”

　　事后，阳台上——
　　“你真那么说？”温邈有些不能相信，她能说出她最拿手的关于“屎尿屁”的却一定不会在陈南柯面前说出口的话。
　　“嗯，反正也无所谓。”安扬嚼着口香糖，试着吹一个泡泡，却突然想起自己买的是益达……
　　“你不是从来不吃口香糖的吗？”
　　安扬无语地看了会儿天，才缓缓开口，“我以为她刚才会亲我来着。”
　　“噗——”温邈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然后在安扬幽怨的目光中止住笑，“那结果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安扬脸上露出了难得悲伤，“人家对我没那个意思，婉拒了呗。”
　　安扬平时大大咧咧的，此刻，温邈明显感到了安扬情绪的低落。

　　温邈想着转移话题，“没事的，你今天放的烟花那么漂亮，看这么一场也不亏嘛。”
　　“那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温邈疑惑，“不是你为了营造气氛给自己放的吗？”
　　“孟铖还没跟你说吗？”
　　提到孟铖，温邈一顿，迟疑地发问，“说什么。”
　　“表白啊……”
　　温邈一顿，心漏跳一拍。
　　“没、没有啊……”

　　“诶——”安扬有些难开口，纠结一番还是放弃，“算了，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全部告诉你算了。”
　　“今天早些时候她问我你什么时候到的时候，我就怂恿他干脆直接跟你表白算了，然后跟他说我晚上准备放烟花，让他就在那个时候说……”
　　“最后是他去买的烟花”安扬越说越兴奋，“既算是给我的礼物，还可以借着浪漫氛围。我的大喜之日跟你表白……你说多好啊……”
　　“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说……”安扬最后嘟嚷了一句。

　　为什么没说……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莫名其妙地生气，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说完了八卦之后，安扬的心情好了很多。
　　两个人也准备回去，毕竟还有人在，安扬这个主角离开太久不太好。
　　推开阳台的门，空旷的走廊上，晕黄的灯光从墙面洒到地板上。
　　孟铖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墙站着，在阳台门打开之时，他的身躯才像是被解冻了一般，慢慢地转过来，定定地望向温邈的方向。

　　安扬看到孟铖的身影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很快放映过来，极有眼色地先一步溜走，温邈听到她在快步走前留下了一句
　　——“nice~~”

　　安扬走后，温邈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过去的打算。
　　然后她就看到孟铖没有犹豫地朝她走了过来。
　　温邈下意识抓了下门把，觉得心里满是慌乱。
　　孟铖在温邈面前定住，开口的第一句是
　　——“你还生气吗？”

　　温邈在门把上滑动的手指一顿，先是没有反应过来。
　　“没、我没生气啊……”
　　“哦。”孟铖的声音低沉，“我以为你刚才在生气。”
　　所以才会急匆匆地走开，不喝他打开的酒，即使坐在他旁边，也目不斜视不看他一眼。

　　“那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孟铖酝酿着问。
　　“不了”温邈拒绝道，“我等会儿要先走了。”
　　安扬被陈南柯那么一刺激，什么酒也清醒了，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现在也挺晚的，她确实是打算直接回家了。
　　“我送你。”
　　“不了，我坐公交就几个站。”
　　语罢，孟铖还是定定地看着温邈。

　　“那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什、什么？
　　温邈这次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想到他会开口那么突然。
　　而且这上下两句话……有什么逻辑关联？

　　一时间，温邈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听他继续道
　　——“其实，今天我不打算就这么说的……”

　　不打算就这么直接的说，至于他的准备，之前安扬都告诉她了。
　　“我想说这样的话，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你就想说了。”
　　孟铖收回一直看着她的目光，转向了别处。
　　“之前我说我们传过纸条你记得吗？”语罢不等温邈回答，他又继续道，“其实后来我还给你写过信……”
　　写信？
　　那代表什么意思，温邈是知道的。
　　孟铖……竟然给她写过情书。

　　“我以为，是纸条不够正式，可是，信也没有回应，所以我想，你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吧……”
　　那个时候，孟铖虽不像大学这样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是凭着俊朗的相貌，每天到他们班后门就为了在中午偷看他一眼，往他桌箱塞情书的也不在少数。
　　骄傲如他，被同一个人拒绝两次，是一种什么感受。
　　他似乎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在后来，他还是无法克制地关注着温邈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再表明心意，怕她把他当做骚扰，只那样远远地看着也好。

　　大学了，他们竟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专业。
　　他是狂喜的，可是狂喜过后……
　　他踌躇了、举棋不定、仿佛一动也不敢动。
　　他仿佛得了一种“被拒绝恐惧症候群”，他在同一个地点举步不前，他不想像高中那样把事情搞砸。

　　他想，这次他一定要准备好，再开口。
　　不要吓到她、不要太着急、不要太平淡显得敷衍、也不要太隆重显得肤浅……
　　可是，好像到最后，回归到这一句问的时候，总是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
　　……

　　自从在安扬生日聚会的走廊上，温邈推开孟铖跑开之后，她就没见过他。
　　准确地来说，是她在躲他。
　　温邈一拖再拖没有去买手机，自然收不到孟铖的信息。
　　他在楼下等她，让同学帮忙上去叫，永远都是统一回复她不在寝室。

　　温邈最近频繁回家，饭点不在食堂，考试也是考前最后一分钟进教室，提前交了卷子就走。
　　躲着躲着，就连密切关注着这两人Q大的吃瓜群众也根据流言察觉出了不对劲。
　　一直到转专业的通告名单贴出来，上面出现了温邈转到法律系的信息内容后，Q大开始传出了
　　——“温邈为了躲避孟铖的追求，直接转了专业”这样的消息。

　　一直到了今天，所有考试结束，温邈到建筑学院来办理转专业的手续。
　　出了大门就被孟铖堵住了。
　　办手续的不只温邈一个人，所以旁边有好几个人在围观。

　　温邈往左绕他就堵左边，右绕就堵右边。
　　一副无赖的样子，逼得温邈步步后退。

　　孟铖为了防止她跑，靠得很近。
　　近到温邈只能上手推他以隔开两个人的距离。
　　却被他反手制住，拽着贴在自己身前，仿佛为了遂了她的心意一般。
　　“那天你还没有回答，”孟铖的声音喑哑，仿佛带着苍凉。
　　“所以，你要拒绝吗？”
　　孟铖目光沉沉，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早就乱做一团，他看似无懈可击的铠甲，渐渐在温邈开口之后一点一点破碎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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