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骨

作者:君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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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抛球乐(下)


      听到此处,徒和面上并无怜悯,是以陈述而非疑问:“事实上你那时已感异状,却依旧为情所困,照旧与他成了婚,是吗。”

      秦胭儿苦笑一声,喃喃道:“是啊,为情所困。”

      她常悬于腰间的半玉不知何时已被她含在掌心,她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嘲般地笑了。

      徒和皆看在眼里,手端空杯,高声叹道:“痴儿!痴儿!”

      她闻言笑道:“可不就是痴儿吗。”就连这笑意在那苍白的脸卷上也未能停留太久便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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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那日,秦胭儿被侍女们收拾妥当,方才睁开眼。见那铜镜中凤冠霞帔、朱粉深匀的人,竟失了欣喜,倒添了愁肠百结。

      她令侍女们下去,留自己一人在这房间。

      玉佩被安置妆台上,无人问津。当日摔裂的边缘已变得圆滑,再不会扎伤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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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笙齐响,新婚图个热闹,新郎官儿直着背脊骑在这身系红结的马儿上,见路人皆为他让路,洋洋自得,闲情间向群众抬手示意。

      四人抬一只红轿,轿内的新娘以绛巾遮面,金花作饰,火红的嫁衣衬得她叠交胸前的青葱玉指更显白皙。她端坐轿中无声无息,轿帘外的纷乱尘扰似乎与她无关。

      顺了礼数,仪态雍容华贵,与那出身高贵的千金并无甚么不同。

      拜堂,交杯,亦受了彩语,便被陪嫁的丫头扶进了婚房,待新郎官儿在厅堂热闹够了掀这盖头。

      新郎官儿心情大好,同贺喜的客人畅饮,大言不惭“今日不醉非君子”,将屋内独候的佳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秦胭儿在屋中待得郁闷,揭了头上红布,推开纸窗,顶着繁发金饰,将头伸出窗外。

      残月姣如白玉,云若蚕丝,绵绵地伸向两方。夜风吹时带来一丝寒意,空气中还有些沁人的甜,润了些胭儿心头苦涩。

      不知从哪袭来一阵清风,吹掉了发髻上的盖头。秦胭儿回身去看,不欲去捡,只是楞楞的,思绪不知被带去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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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被撞开,新郎官儿醉醺醺地闯进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唤着“娘子”,脚下一深一浅,秦胭儿见状忙上前去扶。

      还未近身,就被余足之饿狼般扑了个满怀,撞得秦胭儿胸口生疼。

      “今夜无甚雅兴,夫君,我们早些休息,洞房日后再圆可好?”秦胭儿见余足之神色迷茫,轻声问。

      余足之立刻瞪起眼,怒道:“大婚之日,怎可说如此扫兴之辞!”复又扭捏着身子咧嘴笑道,“娘子莫要害羞,夫君这是没能掀成盖头,深感遗憾呐!”

      秦胭儿从未见过余足之这副垂涎美色的模样,心惊的当空,又几次试探,不想把他激急了,掐住她的细腕,豹目圆睁,甚是骇人:“娘子这么不愿同我洞房,可是给人穿了小鞋儿!”

      秦胭儿又疼又冤,眼泪竟也迸发了出来。

      见她落泪,余足之非但没有怜惜之情,反倒更怒:“大婚夜哭哭啼啼像甚么样子!说出去叫人看我余府笑话!还是,这便是你的目的?!毒妇!毒妇!”

      秦胭儿只觉绝望百般,失了挣脱的意志,如失了灵魂的木偶,从此只做人俎上鱼肉,再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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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入余府后,秦胭儿彻底失了自由。

      卯时梳妆后同余足之向老爷夫人请安,夫人万般刁难儿媳,余足之却冷眼立于身侧不作答。

      自大婚之夜,余足之疑她穿了小鞋儿,不许她踏出闺房半步。有次偷去庭院中赏花,被余足之撞见,话一句未说,上来便是一耳光。

      在外人面前余足之彬彬有礼,爱妻成痴,却无人知道此人乃是这般衣冠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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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苦难,皆是我自找的。如今就连这眼泪也都流干了。”秦胭儿淡道。

      徒和没有吭声。

      秦胭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葱白似的指尖轻推至徒和面前:“麻烦徒公子将此信带给家姊。”

      信封只有一“妹”字在角落,写得端端正正,清秀工整。

      “至于家父……”秦胭儿虽嘴角上扬,眼中却全无笑意,“徒公子只需转告:‘笙磬同谐,幸福美满’即可。”

      她见徒和抬眼看自己,浅笑道:“父亲担心我受偏待,下人送来的新衣中我一看便知有父亲的手艺。此生尽不得孝道,怎能再令父亲日日为我寝食难安。”

      徒和收了信,拉开轩门。他脚步顿住,突然开口:“秦小姐,但听在下一句劝。正如令父所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不能有轻生念头。”

      秦胭儿如耳边如惊雷炸开,惊愕失色。如鲠在喉,直到轩门再次关严,方虚脱般软了身子,眼中失了神采。

      -

      -

      下了楼,大厅内人已见稀少许多。

      于怎正手持白布沾水擦桌,见他冷着脸下来,上前问是这回又遇到了何事。

      徒和面色不爽,一屁股坐在条凳上翘起腿,甩给于怎刚到手的银子,道:“本是想来场硬战,却被人当成人肉信鸽!”

      狗嘴吐不出象牙。于怎收了银,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擦别的桌子。

      徒和随手从桌上磕别人剩下来的瓜子,觉得胸口那封信虽薄,却硌人的很。

      ——看来要赶紧送出去才是。他心道。

      -

      -

      第二日他叼着大白饼出现在秦宅大门口。

      秦宅翻新,再看不出往日穷酸模样,却没改地方,不知是无意,还是这秦老爷子固执地在等甚么人。

      “甚么人?”大门的看门下人见他上前,拦道。

      徒和一面漫不经心地审视这暗红大门,一面晃了晃手中的信封:“给你们老爷子送信的。”

      两名下人对视一眼,一人进宅通告秦老爷,一人谨慎地观察这扮相潇洒之人。

      不多时,秦老爷便悠悠随那下人走来。

      秦老爷到了徒和面前,面露惑色:“来者何人?小兄弟看着面生。”

      徒和却问:“敢问令尊之女在府否?在下受人所托有信转交。”

      秦老爷对身边下人吩咐:“去叫小姐来。”继而问徒和道,“敢问小兄弟是受何人之托?”

      徒和亦不隐瞒,答:“不瞒秦老爷,是受令尊幺女所托。”

      秦老爷闻言心中大恸,几乎站不稳。徒和上前去扶,却被秦老爷反抓住了手臂。秦老爷急问:“小兄弟可是见了小女?她……她过得如何?是否瘦了?新衣可还合身?”

      徒和莞尔道:“老爷便是不问,秦小姐亦早请在下带话给老爷:笙磬同谐,幸福美满。”

      秦老爷长舒了一口气,低喃:“好,好。”

      此时秦家长女也赶来,茫然接过徒和递来的信。待看清信封一角的字,亦是大撼,双手狂颤不止,试了几次才取出信纸,与家父同阅。

      父女二人边看边是泣不成声,泪潸潸,悲极不能自控。

      徒和见信已带到,静施一礼,不再多呆,翩翩离去。

      -

      「姊姊:
      泪珠纷纷湿绮罗,少年宫自负恩多。当初姊姊分明道,莫把真心过于他。子细思量着,淡薄知闻解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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