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骨

作者:君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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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救


      邗季久被徒和接过,随浮生身后走。
      徒和借夜深不安全为由,先叫人护送张霁艾回到军马所在的客栈,安抚她明日再来。
      付息已简单为邗季久止血,并用提神的鼻壶令他吸上几口,助他散去失血过多的头昏脑胀之苦。
      邗季久几次想问,付息却表现过于平静,使他难以启齿。
      徒和搀着他走在后面,也并不透露刚才的一切,只是沉默不语,更令他起疑,他对如此的置身事外之感十分郁闷憋屈。
      浮生的居所干净整洁,刚踏入大门便轻易闻出浓而沉郁的药香。与胡郎中的不同,这是一种只有泡药十数年才能蕴含的饱满沉浓香气。但凡闻者,都有似乎经历中药数千年变迁的恍惚之感。
      普通的四合院宅,齐根镇的所有居所都相差无几。似是下了决心掩盖自己踪迹,就连装饰用的瓷瓶桌椅都从来不换的样子,磨损与劈坏,都令这个宅子显得格外朴素。
      宅院打扫得极其简洁精致,虽不懂风水,却让人觉得舒心宽敞,可见主人的用心良苦,同时又莫名充盈了孤独之感。
      浮生走过这片连落叶都不沾的院落,带领四人直奔侧厢。
      愈靠近,更浓更刺鼻的药味扑了上来,就连付息也不住皱了眉头。
      浮生却似失了嗅觉,毫无反应地一把推开门。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呛咳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付息一眼便看到窗边充满药汤的木桶,以及木桶内如木偶般一动未动消瘦苍白的背影。
      浮生进屋后径直向木桶走去,熟练地将木桶内的人的干燥前发别到耳后,并用药汤沾湿了手,抹在那人的发上。
      他旁若无人的行动并未令几人尴尬。付息这间隙打量整间屋子,所有药碾子与装药的木盒,一切药具都被规整地堆集在这间屋内,觉起来有些像是神医婆婆的药宅。
      浮生领秉莘去打桶水来,徒和则在一旁奋力研磨止血止痛的药材成适用的大小。付息清洗邗季久的伤口,伤口并不大却很深,虽没伤筋动骨要想痊愈也要静养个十天半个月才好。
      用干净的草药敷在伤处,邗季久疼得差点背过气去,昏昏沉沉的意识也瞬间清醒起来。
      “这两日不要随意走动,乖乖躺床是最好。”付息用白布护住邗季久肩上,用长布条系紧,叮嘱道。
      随后他让秉莘将人带去客厢休息,自己则净了手,上前去看浮生的兄长浮死的毒情。
      浮生在旁看他细腻的手法以及一丝不苟的神情,忍不住再去端详兄长已瘦得颧骨凸起的容貌,他的脸上依旧能看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五官,浮生心间忽真腾升起一丝希望来。
      脉象虚弱若断,经络气息急促紊乱,这是毒素扩散全身且蓄势待发的前兆。距毒发不过只剩最多五日左右,届时就是神仙也再无回天之力。
      “没有时间了,只能以毒攻毒。”付息凝重道。
      浮生也是一名医者,也知浮死在面临怎样的形势,却在听付息断言时,心仍是咯噔一沉。
      徒和虽不懂医术,却但听这四个字便可知此法之凶险。
      浮生心已有决断。
      独自一人承担多年的成熟老练令他立刻接受了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现状。不论是对在当年江湖混战中接连牺牲的爹娘,他与浮死都从不强留不该留的人。他已经徒留浮死十多年,他只希望若没能挽回,浮死在天有灵,不要埋怨自己这些年的独断。
      不过二十八的他,毅然决然地看向付息:“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拼了这条命我也给你找过来。”
      付息嘴角微动,涌起一股奇异的羡慕和另眼相看来。
      “我需要这药浴内的肉桂与苏木,全数换为附子和蟾酥,同时加入三钱土鳖虫与斑蝥,马钱子两钱。”付息道。
      浮生立即意会。这些药材皆是毒性药性奇强的药。他道:“我这就去。”却被付息打断:
      “慢着,这些药让秉莘去寻,你与徒大哥帮忙把人抬出来,我要先施针。”
      正巧秉莘安置好邗季久朝这里而来,付息便把采药这事交托秉莘身上。
      替付息跑腿已不是一次两次,秉莘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
      徒和对秉莘出人意料的顺从感到惊讶,视线在二人身上交替。
      他与浮生一人一边将浮死抬出药桶,将他安放床榻之上。又将药桶清理干净,这时付息已用银针护住浮死心脉。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壶,从壶内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有小指盖大小,入口即化。
      浮生看着药丸只觉不详,忍不住出言问道:“这是什么?”
      付息抬眼看了他一眼,答:“我师傅所研制的毒丸。”想到师傅,他又心口一痛,被自己强压了下去。
      “以毒攻毒需内散、朋友和武器药三样,你这小小一颗毒丸可有足……”浮生疑虑刚说到一半就被截断。
      “这毒丸是特制所成,”付息不耐烦地冷言道,“若你要听这成分,我能同你讲三天三夜。现在不需要你们帮忙,若秉莘携药材而归,你们送进来就是。”
      他的逐客令下得明明白白,徒和见浮生依旧迟迟不动弹,便硬将他推了出去。
      关上门,以一种暧昧不清的表情看着浮生,道:“我知你们兄弟情深,但近日不要打扰他。我们有其他事要搞清楚。”
      他顺势挑了挑眉,浮生突然感觉自己仿佛被狐狸盯住的野兔,汗毛都立起。

      二人在院内的是桌椅坐下,话还没说两句,秉莘便带着一身寒意地回来了,丝毫没有被夜晚的漆暗所影响。
      他并未从侧厢的正门闯进,而是轻盈跃上屋檐,翻到侧厢的窗前,手腕一甩,将满是草药的麻袋稳稳甩到屋内的桌上。
      兴许是有了经验,他知付息在医与毒上是不得打断的。
      如此的默契,就连徒和亦叹为观止。
      “江湖内外能认识这样一群知交,真是三生有幸。”浮生不禁感叹道,眼里有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的江湖生涯还未能开始便结束了。
      区区十四岁时失去双亲,被冠上忤帮副帮主的名号不过几日,灭帮的灾难犹如一场倾盆大雨浇了下来。他的双胞兄长浮死为护他周全,身中剧毒。于是自己此后除了掩盖踪迹,还要时刻抑制浮死的毒性。
      徒和毫不谦虚,笑道:“确实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秉莘看着屋内就连研磨草药都不敢怠慢,亲力亲为的付息,觉得他又神秘又意外的单纯。
      付息额头满是水光,热汗顺着他的睫毛与发缕滴在地上。他的谨慎与犀利,就像并非是匀和草药,而是要捕杀一只毒蛇。
      秉莘突然想到邗季久。
      邗季久此人看似背景复杂,实则头脑简单,不难猜出他的许多想法。而付息,什么都不曾说出口,就像屏住呼吸活着。是了,就是屏住呼吸活着。秉莘甚至相信,若有一天付息终于肯舒下那一口提在胸口的气,他就可以义不容辞地抛下一切,甚至他自己的性命。
      胸口勒紧的绳索,给予他痛苦,又给予他生命。
      就连不久前犹如失去所有信仰而崩溃不已的悲伤,都要掐着自己埋到更深更深的地方去。所有的情绪在他的脸上都是过眼烟云,一掠而过后什么也没能留下。
      付息被煎药炉的浓烟呛了两下,手下却没停煽火的动作。他知道若要将药效发挥到最大,熬煎的火候定要均衡且稳定。
      秉莘没有久留,飞身上檐,回到院内。

      见他轻功落地,徒和奇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帮忙。”
      “救人一梦胜造七级浮屠。”秉莘掸了掸身上粘的尘,应对自如地答。
      徒和又道:“你怎么不趁机完成你杀掉老邗的任务?怎么,心软了?”
      秉莘一听“心软”二字火噌地冒了上来:“心软?我若是这般懦弱之人,早不会站在这了。”
      徒和见他气急,扁嘴耸耸肩,不再同他搭话。
      徒和转过身看向浮生,他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道:“付息忙着救人,不如明早我们把当年的事翻出来好好整理整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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