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骨

作者:君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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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辟蹊径


      苦蜇的回信来的意外的快。
      他信中写到,凫啁谷所在何处无人知晓,但据说寻一只未经训练的白鸽,自能将信带进谷中。
      看来不得忤帮帮主回信,是不能硬闯了。
      得知此消息,徒和来不及失望,忙催邗季久去寻一只白鸽,留信书在其身上。
      徒和这厢正琢磨如何引蛇出洞,付息那头向神医婆婆问起浮死身上的毒。
      秉莘闲闲无事,对付息的行为勾起了好奇,便一直跟在他左右。
      神医婆婆听他问起,才想到这娃原本就是毒性的一把好手,便兴致勃勃地跟他道来当年出现在浮死身上的症状。
      此后,付息便整日闷在神医婆婆的药宅里钻研破除此毒之法,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偶尔秉莘在窗外转悠,他就把人叫住,使唤他去摘些药材送进来。
      秉莘每每都要被他气得跳脚,不论最初如何坚决地拒绝,最后仍还是要无可奈何地给他采回来。
      “为何每次都是我?”第二十回将摘净的草药丢给付息,秉莘终于哭笑不得问。
      付息一面将草药扔进瓦罐中明火慢熬,一面头也不抬答:“徒大哥为另寻他路正焦头烂额,于老板忙着酒楼的事,又兼顾这边帮婆婆收拾宅子,自然不能再麻烦他们二人。邗季久么,连草都认不清,艾草能认成韭菜的人,能指望他什么?张姑娘一看便是大家出身,不曾习过武,叫她去采药过于危险。当然只能使唤无所事事,武功高强,又有些脑子的你。”
      秉莘自然也懂付息所言在理,但不知怎的心里总不大得劲。
      秉莘自暴自弃地扶额:“哎,真是说不过你。若非你只会那种偷偷摸摸的暗器,我一定要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闻言,付息一个激灵,宛若被戳中痛处。
      付息道:“既然你无事可做,婆婆那里也有细心的张姑娘帮忙,不如这几日你就在这帮我打打下手。”
      秉莘自然不愿,反抗道:“我有事可做。”
      付息眼皮都不动分毫:“刺杀邗季久?”
      秉莘心思被捅破,也不慌张:“虽他警惕性奇高,但也不代表他就没有可乘之机。韬晦待时,君子之道。”顿了一下,他又反问,“倒是你,分明你也不喜欢他,为何仍次次护着他?”
      付息并未答他的话,朝他扔去一捧还沾着水珠的药草道:“把根茎除了。”
      秉莘探究地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寻了处板凳坐下摘药。他身板挺直,站如松坐如钟,身上毫不掩饰的大将之风,无论放在何时,都令人叹为观止。
      付息一面煎药,抽空抬眼多看了他两眼。

      七日时间如光飞逝,夏雨已絮絮来到。
      算起来,几人留在婆婆的竹寨子,已有十日了。
      邗季久偶尔能同秉莘捕来些荤来,每到此时便如宴会般丰盛。七人围坐一桌,屋内灯暖饭菜软,窗外竹雨淅淅点。
      每逢此时,席上的“文人”们总要吟上几首诗,以舒心中多情。
      有时是徒和的“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便有张霁艾笑接“年少从我追游,晚凉幽径,绕张园森木。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尊前相属”。
      再若付息有道“初随林霭动,稍共夜凉分。窗迥侵灯冷,庭虚近水闻”,便又有秉莘正襟危坐“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邗季久便斜眼瞧他,哈哈大笑:“杀不了我,竟叫你如此郁闷么?”
      一堂饭,有说有笑,便是秉莘常年僵直的背脊,都渐渐舒下了警觉。
      以往剩下的饭菜,神医婆婆都要端去喂后院的信鸽,但近几日,连粒米都不剩一颗,神医婆婆也道不清是喜是该气了。
      收了碗筷,于怎马不停蹄赶回酒楼,这时间,酒楼门口应已候着许多酒客了。徒和每次都要笑他掉进钱眼儿里,关一日门有何关系,自然讨到一顿暴打。
      几人留在大厅,经这几日用心打理,宅子竟显得比以前更干净整洁些。
      徒和一手把玩着酒葫芦,口上道:“要等到回信不知还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因此我想去齐根镇打听打听,也许有人能知他们踪迹。”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徒和又问付息:“看你除了吃饭,连就寝也在药宅里,可找出什么解毒的法子来了?”
      “已有些头绪了。”付息答。
      徒和赞许地颌首。
      此时张霁艾在一旁倒完茶水,忽然开口:“这回我跟你们一同去。”
      看其他人就要张口反驳,她忙解释:“正好我爹此次要送赈灾物资到齐根镇去,缺亲信随同看管,我可以请缨随队。放心,我虽不会武功,但此次绝不会拖你们后腿。”
      徒和蹙起眉头:“你爹是高官?”
      张霁艾莫名起了些心虚:“是……怎么?”
      徒和只是叹了口气,似是自语:“你不该跟我们走太近。”
      “此话怎讲?官员又怎么了?”她以为徒和是不屑于与官员打交道,不禁开口替家父不平。
      徒和摇头:“你误会了。只是自古江湖与朝廷不相往来各占一地是有原因的。这两者,有如猫狗,强放一处最终两败俱伤。”
      张霁艾不懂这些道理,一时找不出话来辩驳。
      但她此次却相当强硬,徒和拗不过她,便冲付息与邗季久耍赖:“你们怎么不说两句!”
      付息却坦荡道:“她又不同我们一路,且此次不如上次凶险,随她也罢。”
      邗季久也耸耸肩,表示自己与付息观点相同。
      一旁的秉莘却此刻开口:“我不同意她同行。”若多一人在身侧,他的刺杀与勘探任务岂不是难上加难?
      他以为会得到徒和的支持,不想后者沉默片刻,突然道:“听秉莘这么说我又觉得让霁艾同行也无妨了。”
      秉莘:“……”
      于是几人立即决定两日后便启程。
      张霁艾夜幕时打道回府,临行前不知从哪带出一金把剪子。其他人还来不及阻止,她便果断抓起一缕秀发,一刀剪了下去。
      旁人都瞠目结舌,徒和更惊叫“姑娘”之际,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纱巾,将那拦腰截断的一簇发丝包紧。
      她将纱巾递予徒和,眼中如有星芒,透闪一股单纯的坚信:“你说江湖朝廷不可相近,但我说此话不实。女子视为贞洁与分身的头发,我今日交在你的手上。它将见证此后的一切,包括我做此抉择的无悔。两双手,若只有一人用力,一旦遭遇困境,总要迎来尽头。但若两人皆握紧不肯放,再大的风浪,也能决然挺下去。直到你回握我的手,在此之前,我绝不轻言放弃。这是我作为女子的骄傲和义无反顾唯一的方法,就此,与你知会。”
      话毕,她便一步跨到马上,一如当初相见时的逍遥傲然。
      一时间,徒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几乎看到那娇小的身躯里蕴藏的比巨石还要坚韧的灵魂。手中握住的纱巾遗留的温度,忽然变得异常滚烫。

      这是徒和认为的最糟糕的情况。
      他此刻双手抵着额角看着面前包着发丝的纱巾,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位无辜的女子,对自己动了真情。
      不止因为他是一名江湖中人,而她是官家人;而徒和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不简单。
      他对自己的出身一无所知,更无儿时丁点记忆。这种没有归宿之感,总令他感到惶恐而不安。他隐隐有感觉,自己的遗忘,也许是对事实的排斥而自保。而这也意味着,这事实将会是一场灾难。
      他自幼随师父长大,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然这并不能缓解他对自己身世的无措与恐惧。因此他自行立起浑身的尖刺,拒绝他人的亲近。
      他本意此生都留在山上,不去惹出来是非,但他看不得好友付息因失去良师而处在水深火热的煎熬中走不出来,这才为寻真相下的山。
      但同时,他也严苛要求自己断去儿女情长,以不拖累世间的大好女子。
      只是如今已不是他一人去断便断得了的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张霁艾的决然令他清晰地意识到,除非发生巨变,她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他突然有些想要像张霁艾那样,忍不住盼望古人的教训也会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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