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拾旧颜

作者:青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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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子与质子


      自古这行恭的污秽之所便建得远,加之又是皇宫,离着最近的一处也要走些路程。

      宴中官员携眷,人数众多。谭文别了谢云霞后与陈肃到这最近的五谷轮回之所时,已排出一条小长队。

      陈肃无奈,这一耽搁,也不知何时能回去了。可放任谭文一人在这里,到底是不放心。

      最后一合计,便带着谭文走出正殿,顺着着宫沿走了些路,随后穿过偏僻的梅林深处,入眼便能瞧见几座简陋的小竹屋。

      谭文松了口气待整理好仪容后抬眼望去,却也只能瞧见破旧的宫灯垂挂在宫墙内的檐瓦之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与金銮殿之前的酒宴相比,冷清的可怕。

      谭文搓了搓发凉的手臂,问道:“这是哪?”

      陈肃道:“不过是座最近的冷宫罢了。”

      话音刚落,迎面黑漆漆的树林里由远而近传来簌簌作响的动静。陈肃往前跨出一步将谭文挡在身后,一手抚上了腰带处,盯着那树林没有动作。

      过了半晌,谭文还未反应过来,陈肃就已经一头扎了进去!不由心神一慌,刚往前追上几步,就见他手里提了个不吵不闹,约摸八九岁的小太监走来。

      待近了,这才看清。

      小太监长着一张可爱异常的娃娃脸,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打量眼前的谭文。一身藏青色的太监官服上有不少沾有雪水的梅花花瓣,皱成一团,手中拿了两个印有红福的豆心包子。

      此时被陈肃提了衣领也不急,歪着头,看起来呆呆的。

      这包子,谭文在皇宴上见过。不由看着陈肃,皱眉道:“这......”

      在宫中,若是宫人行窃,多是拖出去杖毙了。此时瞧着眼前八九岁的小太监,谭文也不由询问起陈肃的意思。

      陈肃笑了笑,随意将这小太监扔到地上,整理乱儒衫下摆后,说道:“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小太监好似不知道眼前的危机,稚声稚气缓缓道:“就是这个宫里的人!”

      声音拖得长长的,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陈肃眯眼,一把提了他,伸手就要往小太监裤衩子上伸!

      小太监这才惊叫着反抗起来,语速却没变:“你要干嘛?!”

      陈肃叹口气道:“你不老实,我也只好扒了你裤子瞧瞧是真是假。”

      小太监腿吊在半空,扑腾了两下。见面前还有女子在,再加上实在挣脱不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好一会儿才垂头道:“他们都叫我十四......”

      陈肃闻言皱眉:“十四皇子?”

      小太监抬起头,笑眯了眼露出两颗虎牙,咬辞咬句道:“你知道我呀?那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父皇?”

      陈肃也不好一直将皇上的龙种就这么提着,叹口气将十四放下后,说道:“你指的是偷东西还是私自来这余质子所住宫殿一事?”

      十四皱眉苦思:“两件都有,可不可以?”

      陈肃道:“不可以。”

      话音刚落,身后却传来一少年怒斥的声音:“放开他!”

      说罢,便冲了来一把推开陈肃,盯着十四手中的包子,犹豫再三还是未过去,转而拱手道:“大人,这奴才年纪小不懂规矩,还望大人海涵。”

      陈肃拱手笑道:“余质子,这南朝十四皇子,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奴才了呢?”

      来人正是余青侯送来为质的嫡子,余亦凡。在那冷宫中听闻十四的惊叫声,这才慌张赶来。

      余青侯夫人生下嫡长子后,待到三岁便送入京城。哪想那孩子体弱多病,撑到到二十多岁终是病死在这宫中!余青侯为表衷心,竟忍痛将嫡次子余亦凡送至京城,这一来已有五年之久。

      余亦凡如今已十三岁有余,行事说话,老练周到。

      闻言看了一眼面前睁着水汪汪眼睛的十四皇子,笑道:“倒是在下认错人了。”

      陈肃不言,起身为谭文紧了下领口,柔声道:“冷么?”

      见谭文摇了摇头,这才说道:“余质子这般,倒是寒了十四皇子的心呐。”

      说完看着十四,却见他拿着两个豆包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在那看着余亦凡自顾自地也不知乐呵什么。

      陈肃见此景,突然不确定起来。这十四皇子,能懂人情世故吗?

      十四皇子名陈柏川,生母不过是皇上微服时带回的农家女子,因相貌出众再则有孕在身便被圣上带了回来,赐常在。产下四皇子后因血崩后救治回来终是染了病根,宫中向来吃人不吐骨头,没两年便去了,连一点涟漪也未砸出来。

      陈柏川出生卑微,但贵在天资聪慧,所授之言,过目不忘。也是皇上最后一位老来子,甚得圣上喜爱。

      世人常言,过慧易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柏川五岁那年,大病一场,缠绵半月最后虽救回了一条命,但说话行事就变得有些呆呆的。就如现在这般,好似被什么蒙了心,不知人情世故。

      失去了这一亮光点,便渐渐淡出皇上的视线。以至于今晚年三十,堂堂一皇子竟偷了豆包去寻这余亦凡!

      要说起来,这还是陈肃头一次见着陈柏川。

      余亦凡瞧着十四这般模样,敛了笑意:“大人,何必为难与我?”

      陈肃摇摇头,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说罢拍了拍陈柏川的脑袋道:“若是有难,便来寻我吧。就当是在下的赔礼了,别的没有,银子倒是有的。”

      陈柏川歪着头:“银子是什么?能吃吗?”

      “阿川,过来!”余亦凡唤了一声,陈柏川愣了下最后还是挪过去,顺道将手中的豆包塞了一个到余亦凡手中。随后捧着豆包咬下一口,虽早已冰凉,还是幸福地眯起眼睛。

      余质子心里一软,之后抬眸盯着陈肃道:“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这宫中,不是银子便能成的了事的!”

      余亦凡的意思很明确,若是不能解忧,便无需施舍。

      陈肃闻言并未生气,倒是觉得余亦凡这人挺有意思。待摸到谭文冰凉的手后,笑道:“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余亦凡见陈肃两人渐行渐远后,这才拉过陈柏川,见他吃得正香,娃娃脸随着动作一动一动的。腹中空空如也,不由咽了口水。

      陈柏川说道:“余哥哥,吃啊!”

      余亦凡低头看着手中的豆包,上头的红福上还印了两个手指印子。心里一软,凑到嘴边咬下,香甜的味道俘虏了整个味蕾。

      两人冰凉的手牵在一起,竟是不知何为寒冷。

      待到冷宫之中,余亦凡从一旁的破旧撑架上拿下一件略显单薄的外衫为他披上后说道:“与你说道几次了,万不能去那金銮殿,你怎的就不听呢?”

      陈柏川呐呐地没有说话,而是说道:“吓死我了,那人旁边的女子好似要扑过来掐我!”

      余亦凡愣了一下,随后啼笑皆非:“谁叫你生得可爱呢?”

      陈柏川外头:“可爱会被掐吗?”

      余亦凡知道,陈柏川这是想到不好的事儿上面了。

      沉默半晌,说道:“那女子,瞧你可爱,心生亲近之意罢了。”

      陈柏川:“什么是亲近之意?”

      余亦凡:“等你大了,就会知道了。”

      自见着那陈柏川后,陈肃便自顾自想着事。

      谭文见此,也未出言,而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御史夫人瞧见两人笑着离开,苦着脸回来,竟凑过来询问两人是否吵架了。见谭文摇头,竟是自顾自地说起这夫妻之道。

      谭文是哭笑不得,可见这御史夫人的儿媳们管不住嘴也是有渊源的!

      御史大夫见此,尴尬一笑,忙轻咳一声将御史夫人的长篇大论给打断。

      直到坐上了马车,陈肃才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道:“阿文,我想了这般久,却是一直想不通一件事。”

      谭文问道:“可是那池依?”

      陈肃坐直了身子,说道:“是啊!庄馨皇后打入冷宫后不久,便传来有孕的消息。皇上到底念在两人多年情分,便派了宫人去伺候,待产下龙子再作打算。哪知,不到三月竟是落了红。当年的事毕竟久远,如今查来也没个准头。”

      谭文沉默半响,终是说道:“会不会,皇后并未流产?”

      陈肃笑道:“若是她没有流产,那孩子也多半在她腹中葬身与火海了!”

      说罢,陈肃脑中闪过谭婉早产一事,接着就是一愣,抓住谭文的双肩道:“八月产下的孩子,能养活吗?!”

      谭文皱眉:“这......若是多加照料,也不是不能。”

      若是圣上亦知晓......那池依那婢女便有了逃出生天的可能!

      陈肃轻笑一声:“即使如此,我也不愿去寻了。”

      谭文:“为何?”

      陈肃说道:“我今夜瞧着十四皇子更适合继承大统!”

      谭文不由想到那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一张娃娃脸,让人心生喜爱,恨不得拧上一下。

      谭文猛地一惊,问道:“你难道想......”

      陈肃噗嗤一声笑了:“阿文,想什么呢?我倒是没那般的野心,辅佐傀儡皇帝随后控制朝政。”

      谭文白了他一眼,没接话。

      陈肃伸出手将她搂了来,说道:“前世余璟攻入京城后,乾清宫里跪满了被皇上押来的皇储公主。因四皇子宫变时,陈柏川年纪小,再加上并无实权,四皇子即位后竟留了他一命!我匆匆赶来,那乾清宫里,并没有陈柏川!”

      谭文沉吟片刻:“你怀疑......”

      陈肃:“他,大概比谁都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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