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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夭
盐局司涉事官员纷纷落马，交与御史大夫彻查，随后送至大理司会审量刑处理。
就如陈肃所料，太子在文华殿并没有呆太久便被皇上唤出来。随后训斥一番，并被警告不许寻刘秉真那老匹夫的茬，便将这事儿给揭过去了。
太子思来想去也没明白这陈肃怎么就帮着自个儿说起话来，寻思了一宿，这才在婚礼时派了人带了礼道谢，顺道将这事提上一提，不外乎是想谈谈陈肃的口风。
哪知陈肃却道：“太子行的端，站得直，本官不过是秉公办事罢了。”
自个儿做没做，太子是万分清楚的。得了这话，也是摸不着头脑。待得余皇后那么一提点，这才明白，这陈肃不过是为皇上找台阶下罢了！
见四皇子挂帅调至月关城后，太子这心思不免又活络起来。递帖子数次约见陈肃，竟是被他寻了万般理由给拒了！
太子是觉得，陈肃此人如茅坑里的石头，那是又臭又硬！
太子在他身上碰了壁，加之朝事加身，父皇与母后摆了脸色。心中郁气难掩，待到夜色降临，这才拿出余皇后的宫牌私自带了侍卫出宫！而去的目的地，竟是那‘醉人乡’！
醉人乡是京城最大的小绾馆，做着男子的皮肉生意。
馆主是个相貌娇艳的风尘女子，下头的人都唤她阿妈。手里常常捻了根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春宫图烟杆斜靠在楼栏之上。
这一见着太子，那是身姿妖娆地下楼，随后笑着迎了上去：“余公子，这好些日子未来了呀。”
太子笑道：“青花娘子，绿罗可好？”
青花娘子向来认钱不认人，也实在没想到这人会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对时常来此处寻欢，一身华服的太子，也只当是位龙阳之癖的有钱贵公子，来这醉人乡寻乐子罢了。
这绿罗虽是男子，却生得娇，加上会说话儿讨人喜欢。这一眼便被余公子给瞧上，随后就养在了醉人乡。隔三差五地过来瞧瞧，温存一番。
青花娘子闻言，笑道：“没见着余公子，这绿罗都瘦了整整一圈呢！”
太子心疼道：“还不带我过去瞧瞧？”
太子一直有那龙阳之癖，余皇后早已知晓。待太子妃生下嫡长子后，对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见此，更是胆大。这一入夜，便拿了牌子出宫去寻那小绾开解一番。
穿过那充满花靡颜色的楼中直达后院，还能听到男子间的温声细语，娇笑呢喃。
太子正欲询问，迎面却飞奔而来一位衣衫不整的少年！
身旁的心腹侍卫见此自是跨前一步，挡在前头。伸手一挥，只听咚得一声，那少年便撞上了一旁走廊的护栏！疼的蜷缩着身子，半天没起来。
身后追赶的龟公见这少年冲撞了贵客，忙舔着脸拱手道：“阿妈，小的一时疏忽，倒让这小子趁机溜了出来！”
青花娘子笑道：“下去，领板子！”
龟公苦笑着，忙招呼着身后的打手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抓他回去！”
几人忙上前扶那少年起来。
太子见闹剧差不多结束了，就要跨步离开。待路过时，那少年竟伸手抓住了太子的脚，沙哑着声音道：“救救我……”
太子闻言也是觉得好笑，弯腰伸出手抬起那少年下巴。只见他相貌稚嫩，但从那五官之中，竟是看到了另一个人！
太子心神一慌，过了半晌才松开手。起身理了儒衫后便看也未看他，提步离开。
青花娘子说道：“阿努，赶紧拖下去教导些规矩！”
太子此时脑子乱糟糟的，走到半路，到底忍不住问道：“那人是？”
青花娘子说道：“余公子，那孩子刚来此处，也是个不知规矩的！”
太子皱眉：“我哪是问这个？”
说罢，挥挥手道：“罢了罢了！”
青花娘子到底是在风花雪月场所摸爬打滚之人，见此，笑到：“这孩子性子烈着呢，刚到楼里，愣是不接客。我青花开门做生意的，哪能白养了他？这不，便让楼里的伙计，教他一些规矩。”
太子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什么都没说。
眼看着年关将近，因王氏喜静便免了谭文的晨昏定省。靖南侯与陈肃两兄弟各自成家，若不是王氏招呼了一道，也难得凑一起。
谭文与陈肃住在靖南侯府单独的小院里，与预想的大相庭径，日子也是清净自在！
谭文并没有将那四个婢女撵了出去，而是为她们画了一张饼。若是表现得好，待自个儿有孕在身，身子不便之时便提了她们之中的人为妾。
秋兰这些日子见到陈肃对谭文万般温柔，这心早已落在了他身上，闻言，心头窃喜。待谭文吩咐下来要注意着府上的事儿后，更是表现积极。
谭文见此还调侃陈肃就是那磨人的妖精，话落，便被某人摁在床上摊煎饼。大有让谭文见识下，什么才叫货真价实的磨人！
陈庭之自那日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暴躁。与谭荫大吵一架后，便摔门而去！却被等在外头的靖南侯堵了个正着，当即便被请了家法！
谭文坐在屋里，烤着碳盆并未去看。果然，秋兰不一会儿便回来说道：侯夫人哭着护了陈庭之。
谭文轻叹口气，挥挥手示意知道了。待陈肃下朝后，这才与他说起这事儿。
陈肃脱了满是凉意的狐裘，这才骂道：“慈母多败儿！”
谭文愣了下，说道：“这般自暴自弃，谁敢用他？”
陈肃看着谭文，目露温柔，笑道：“阿文，谭婉，毕竟姓谭啊……”
谭文闻言沉默，呼口气：“大概，是我多虑了。”
这般想着，没过几日，谭婉竟是不足月便产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婴！此时裹在襁褓之中被接生的婆子抱着，呼息孱弱，也不知养不养的活！
侯夫人瞅着是个姑娘，也没了开始的高兴。瞧了瞧孩子，便嘱咐麽麽好生照顾谭婉，养好身子。
谭婉此时精疲力竭，沉默地盯着头顶的床梁。屋内还弥漫着浓浓的的血腥之气，孩子生出来那一刻，谭婉觉得五脏六腑好似都随着一道出来了，空荡荡的。
谭文得了信儿，于情于理也该过去看看。见着这般孱弱的女婴，想了想，还是不顾产婆的反对进了满是血腥味儿的屋子。
一眼便瞧见躺在床上没有动作的谭婉。
走过去，问道：“可有不舒服的？”
谭婉回神，侧过头看着谭文。许久竟是笑了，而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真是可笑，我自小被娘捧在手心，待出嫁后竟是对我不闻不问。到底是自个儿算计来的东西，怨不得别人。
哪知从这鬼门关回来，第一个瞧见的，竟是你。谭文，我讨厌你！”
谭文说道：“我亦是。”
说罢，将手帕递了上去。谭婉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将眼泪擦了这才道：“我想吃徐记的豆糕。”
谭文：“没有，身子好了自个儿买去。”
谭婉：“我现在就要吃。”
谭文看了谭婉一眼道：“我可没理由宠着你。”
谭婉轻笑出声：“这是自然，到底是大人了。”
谭文沉默，半晌问道：“你要瞧瞧那孩子吗？”
谭婉一愣，侧过了头去。
谭文轻叹口气，起身便去将那产婆唤了进来。产婆抱着孩子，又未得侯夫人的准话，正愁着呢。听闻谭文换自个儿，忙抱了孩子进来。
谭婉最后终是掀开了那襁褓看上一眼，笑着说：“像庭之呢……”
随后便伸手将孩子抱了过来，说道：“你们下去吧，我一个人陪着她便是。”
谭文见此，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产婆的手中道：“辛苦你了。”
产婆忙道应该的，这才与谭文一道出去。
谭婉抱着孩子，一个人靠坐在床上说了许多话。幼时与大哥姐姐的事儿，和第一次见到陈庭之的时候。那年的桃花，开得甚美。
第二日，那孩子便夭折了。
谭婉神色如常，呆在屋里朝着门看了一整日。待到下人挂上夜灯，才明白，今天算是过去了。
而陈庭之还是未回来。
陈肃回来之时，将手中提着的徐记豆糕放到了桌上。谭文起身为他抖去身上的积雪，推了他到碳盆旁一坐，寒意才驱散开来。
谭文对婷玉说道：“将那豆糕给阿婉送去吧，就说，都过去了。”
陈肃搓着手问道：“她这时，能吃这些东西？”
谭文笑道：“我与她到底是嫡亲姐妹，两人性子也是打死不认错的。大哥无法，便出了主意。若是谁有意和好，那就向对方讨糕点吃。小孩子哪能不贪吃的……”
谭文的性子向来自私，感情淡漠，心硬如铁。可对婴儿孩童，心却是异常柔软。
陈肃也明了，说道：“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丧子之痛了！”
谭文莞尔：“是啊，所以我如也不愿侯夫人。那些年，她那般样子，真真可怜。”
陈肃将谭文拥入怀中，说道：“陈庭之这一世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但是靖南侯一事，我忍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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