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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
小太监送陈肃离开御书房，一路上便自顾自琢磨着皇上那番动作。不知不觉，何时一人行到了南门还不知。
因不是皇族贵妃，所有上朝官员的马车均停在宫门外，抬眼望看，只看得两辆相差无异的马车并排在一起，上头挂着的檀木雕牌上刻了个秦字！
陈肃脚步一顿，想了想便走上前去笑道：“秦御史大人，可是在等陈某？”
御史大夫闻言，揣着手炉掀了车帘子笑道道：“陈大人，真是大忙人呐，可让我好等！”
陈肃闻言笑道：“御史大人这般天气也要候着陈某，可是未瞧见秦源而找在下说理来了？”
御史大夫被噎了一下，随后说道：“你既然知晓，我便不说些弯弯绕绕了。陈肃，你欲做什么我并不关心，只是秦源是我的儿子。今日便在这问你一句，这般所作所为到底为何？”
“令郎毕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胸怀大志，只是御史大夫太过于小心。”陈肃挑眉，笑道：“过些日子，御史大人便知晓！只需记得陈某并无害他的心思便是。只是今儿的天，寒风萧瑟，倒是冷得紧，容陈某先行。”
说罢便一拱手，转身上了一旁的马车，对车夫道：“回吧。”
御史大夫沉默不言地盯着陈肃的马车，待哒哒哒得消失不见，这才叹口气：“回头可要好好劝劝这秦源才是！”
入夜，乾清宫内宫灯座座；宫人侍奉在侧，例如一尊尊生动的雕塑。
蒋公公搓着冰凉的手唤小太监多端了一个炭盆后，这冷清的乾清宫才多了些暖意。明黄色的蜡烛垂泪，皇上坐在龙案后，拿着折子心不在焉地看着。
蒋公公一扫拂尘，见此躬身道：“皇上，夜凉。这折子，明日唤了太子来批阅也不迟呐。”
皇上闻言，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看着乾清宫内摇曳的烛火。随后背手起身行至不远处的炭盆处，蒋公公见此忙抬了龙凳。
龙凳用上好的绸缎包裹了起来，里头满是柔软的细棉，柔软舒适。
皇上坐下后呼了口气，将双手放到炭盆上烤着，暖意袭来。看着炭火的火红，不由想起冷宫中湿冷的天气，遂问道：“过冬用的炭火可是送去了？”
蒋公公闻言也知是说的是谁，躬身应道：“回皇上的话，送去了。”
皇上说道：“你办事儿，朕向来放心。”
说罢，便拿过炭盆中的碳钳夹了夹炭火，随后道：“众臣都知朕有心维持这平衡，在太子一事上也多缄口不言，明哲保身。也只有那陈肃敢出来跳了！”
蒋公公笑道：“这陈大人到底年轻，气盛也是正常之事。”
皇上冷哼一声道：“这事四皇子与太子均受牵连，众臣明哲保身倒是未进谏言。如今朕年纪也大了，宫中皇子出色的并无一二，太子一党更是心有成竹。
朕心里憋屈，却有无可奈何动他不得。只是时候不对，若是再让他这般激进，形成的权衡怕是要被打破！”
蒋公公略一寻思道：“这陈大人到底顺了皇上的心思，若是皇上不闻不问怕......”
皇上将碳钳往炭盆里一插，道：“若是明赏，就怕他再这般不经朕的意思擅作主张！作为臣子，竟这般胆大妄为！”
蒋公公说道：“皇上，这事谁能想到四皇子心这么大呢？”
皇上冷哼：“这事儿若是没他陈肃的默许，老四便能查出来了？就连那刘秉真，怕也是算在内了！”
蒋公公不言，皇上接着道：“刘彦此事，到底是朕愧对了他！”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蒋公公虽知晓，但却不是一个阉人能评头论足的。这皇宫之中，有些事儿必须说道建议；但有些事儿却是万万不能接话的，只能当是未听到。
皇上见此也知是提了个不该提起的话头，不得不感叹自己是老了，考虑事儿也不那么妥帖。
这般想着，遂说道：“这陈肃有胆，朕也欲重用。可这人却是初生毛犊不怕虎，竟是越了朕要将那盐局司清个干净！谢太尉千算万算，倒是少算了个刘秉真啊，这一跟头下去，待回神怕是对这陈肃恨之入骨了！”
蒋公公心道，皇上这是高兴，可又怕陈肃生反骨，遂笑道：“奴才想，皇上已有了主意。只是这如何赏赐，倒是成了纠结之处。”
皇上笑道：“这倒是啊。”
蒋公公一寻思道：“皇上，陈大人这般年纪尚未娶妻，独求了那谭府嫡长女。因谭二小姐早已与那靖南侯府世子成亲，因着这层关系，倒是被谭太傅一顿骂将！”
皇上闻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蒋公公笑道：“这谭大小姐因贼入闺房，这名声却是不怎么好听，听闻此时还在京城外的庄子里住着呢。这陈肃曾求娶过，再加上朝中并无适婚女子，若是圣上赐婚，一来解决了陈大人的婚事，二来也不失打压一番。”
皇上盯着蒋公公，沉默半晌道：“这事满城皆知，若是就这般可是明着打他的脸呐！”
若是圣上赐婚，外人多道这哪能是打脸呢？但对于陈肃却是一番敲打。皇上的性子，蒋公公自是知道，这话却不能再提了。
闻言挥手一拍脸，说道：“皇上说的是，奴才有失计较了。”
皇上挥手打断，暗自寻思了会儿道：“这事儿容朕再想想。”
后夜，蒋公公伺候着皇上梳洗，待鼾声阵阵后，这才从龙帐中退出。随后招了心腹耳语道：“寻得机会，通知陈大人这事儿已妥，可别忘了那约定！”
小太监应了声忙躬身便退下。
冬月十六，正是冬至。
谭文来时穿着的那一身裙衫，府上的阍者奴才早已见过。虽然人多嘴杂，可也抵不过大势所去。
再则没有闺中的女子会这般置名声于不顾，二来谭太傅也明言，这谭大小姐可在庄子里住着呢。加之向来奔者为妾，也只当是自个儿主子在外头惹的花草，这才被人寻了上来！
多方原因下，竟是没人想到这谭小姐就在自个儿面前，下人顺了主子的意对这温和可亲的姑娘，也多称之为素素小姐。待瞧见两人有说有笑后，便寻思着迟早会纳了谭文，虽是妾室，也是得罪不得的人。
冬至那日，朝事过后，皇上御赐百官药膳汤便大手一挥，各回各府。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甚晚。前一日才姗姗来迟，这一下便下了整整一晚。整个京城银衣素裹，白雪皑皑。街上行人两三，也是捂紧了脖颈。
谭府内，瑞雪压枝。
谭太傅今日用过圣上御赐的药膳汤后，便打道回府。每年冬至一日，姜夫人总会吩咐厨房，熬了各类药膳。招呼了府上的主子，聚到一起围着热锅，烫些热菜。被寒风侵蚀的身子也在此时从脚热和了起来。
因是外来人，迁至京城，家族人口并不繁茂。往年谭文三个丫头还在府上，这合着两位姨娘也能凑到一桌子。如今却是围不圆了，倒显得有些冷清。
洪哥儿已经七月有余了，抱怀里还会调皮地伸了手去抓奶娘头上的发饰。姜夫人闲来无事便去逗弄，只是这桌上还摆着热汤，小孩子又不知其中危险，烫着了可就心疼了。姜夫人不由歇下这心思，忙叫奶娘抱到一旁。
瞧着这稀疏的人，到底还是心想着不知在何处的谭文。
谭太傅前些日子便买了个身形与谭文相差无几的丫头送到了庄子上，满心思想的便是待风雨过去也好接回来随意许了户人家，将这事彻底揭过！
李氏虽心头暗喜，可也是谭府的姨娘，若是将这事外传被谭太傅知晓看，不就是搬石头砸自个儿的脚吗？
如今谭荫日子也不好过，虽听了自个儿的意思去到那花满楼习了取悦之道，可前些日子却得知四皇子被调职月关城，待冬至后便择日出发！这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谭太傅得知这般消息，只道谭荫无用，竟是没有得到半点私密之事！如今这皇上年纪大了，将四皇子调离京城到底几个意思？
众人各怀心思，竟无人说话，只有那洪哥儿是不是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
膳至半时，门外却传来尖声尖气的声儿：“圣旨到——！”
谭太傅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抬首与姜夫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疑问。随后众人纷纷起身，跪拜在刚将雪扫了干净的前院中。
赵公公一扫拂尘，见众人已跪拜。转身恭敬地从小太监所端的祥云盘龙长盘中拿出明黄的圣旨，轻咳一声拉长嗓子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谭太傅之嫡长女谭文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靖南侯之弟陈肃乃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谭太傅嫡长女许配陈肃为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谭太傅跪与冰凉的地板上，此时听闻这圣旨，那凉意竟是从膝盖蹿上了头顶！周身发颤，竟是久久不接。
赵公公见此，哪还不知的。可这皇上的意思，哪能你这般臣子违背的？
探着身子，笑道：“谭太傅可是高兴地连这圣旨都忘记接？”
谭太傅一愣，也晓得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不由跪拜在地，艰难道：“臣！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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