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拾旧颜

　　啾啾那只喜鹊是谭太傅送于谭文，虽然养了些时日，可到底不是谭文照料着，加之谭太傅送此的意义在于告诫谭文，对它自然也是喜欢不起来。

　　所以离开谭府的日子定下后便决定将啾啾交给了院子里的粗使丫头代为照料，这去庄子就不带上了。

　　在这庄子里，也是难得安静了些时日，哪知今日咕咕竟是一鸽寻了上来！

　　婷玉对咕咕和啾啾一向喜爱的紧，因出来时不带上啾啾还不高兴了好些日子。用过晚膳后坐在院子葡萄树下纳凉时，这一见到咕咕当即就迎了上来，摸着它的脑袋道：“这样你都能找着？真厉害呢！”

　　谭文试了数种法子，这咕咕就是不走！闻言道：“这里可没什么糕点，让它赶紧回去。”

　　这鸽子毕竟是陈肃养的，从谭府出来便是想离了那些事非。婷玉自然知道谭文的担心，看着脚上绑的竹筒道：“小姐可拆了？”

　　谭文嗯了一声道：“拆了，什么都没有。”

　　婷玉笑眯了眼：“那就不是陈大人放出来的，也没什么事儿吧！”

　　唐二因是男子，又是下人，见着谭文与婷玉在院子中纳凉也不好过去。想着此时也无事，便支了唐氏过去。自个儿则是在灶房里准备明日包包子用的馅儿料。

　　唐氏下午时在厨房里便瞧见了咕咕，闻言道：“这小东西可机灵可爱了，见着生人还会躲呢！”

　　咕咕好似听得懂般站在石桌上，仰着脖子，得意洋洋。

　　谭文撑着下巴，一手拿着团扇，想了想说道：“你到底是怎么寻来的？”

　　这鸽子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如今操心的事儿还多，见此也没心思管。

　　这夏季一到晚上，屋里头便闷热得很。院子里晚风习习，坐在外头吹吹风也是舒坦的！但蚊子却是是出奇的多。谭文没坐一会儿，实在是被这嗡嗡声闹得烦了。看了一眼窝在石桌上就是不走的咕咕，起身便回了屋子点香。

　　第二日，唐二独自一人推了小车去到那城里卖包子。而唐氏却是挨家挨户地说道那这个孩子这些日子闹腾的事儿，劝那些当爹娘的多管管。

　　有些个刺头儿愣是刁钻人，可这唐氏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是一顿强势的怒骂！大有你不管好自个儿的孩子，我替你管的意思！

　　俗话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连着唐氏这一顿下来不带喘气儿，加上又是住那庄子里，也是有些脸面人家的奴才。这一琢磨，多是管好自家孩子完事。

　　谭文这是彻底清静了不少，可到第二日，那小包子竟是一个人又来了。扬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你哄骗得了我的小伙伴哄不了我！一副就是要与谭文硬斗下去的样子！

　　谭文对此是哭笑不得，更多的是无奈。对方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唐氏那般骂人，自个儿也是学不会。若是用些手段，倒是太小题大做了。便琢磨着，为他找些事儿做。

　　这般想着，唐氏却走了来。

　　谭文笑道：“小包子可是走了？”

　　唐氏摇摇头道：“没呢，还拿着泥巴往墙上扔呢！”

　　谭文说道：“那你寻我有什么事吗？”

　　唐氏想了想，这才说道：“外头有位叫素素的姑娘寻小姐。”

　　谭文闻言，打着团扇的动作一顿。将素素这名字在脑子过了好几圈，半晌才继续拿着手里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煽起来。

　　最后，与一旁的正打着丝鞋底的婷玉对视一眼，这才起身道：“去瞧瞧。”

　　谭文出了门，就见一位身着暗蓝色绸缎长裙的女子正站在小包子不远的地方。从谭文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头青丝和那用白玉梅花簪绾起来松松垮垮的发髻。

　　身边跟随了个穿着粉衣的丫鬟，正为她撑着伞，好似不自在时不时伸手扯一扯裙摆。

　　小包子此时手里满是泥巴，正手舞足蹈叽叽喳喳与她说着近些日子自己的丰功伟绩，以及住在这庄子的主人是多么多么的可怖讨厌！

　　谭文仔细看了看，眼前这姑娘着实未见过，不由出口道：“这位姑娘，夏日炎炎的你怕是寻错人了。”

　　那名叫素素的姑娘闻言，轻笑一声，转过身来，笑道：“阿文在此处住得可习惯？”

　　谭文手一顿，手中的团扇轻声落地。张了张嘴，这才将表情放自然地对身旁的唐氏说道：“这里没什么事，你下去煮点热水泡茶吧。”

　　唐氏见此，也是一脸狐疑：“是，有什么小姐唤奴才便是、。

　　婷玉回神，瞧了那素素姑娘身旁的丫鬟后连忙转过视线。见着地上的团扇不由弯腰捡起塞进谭文的手里，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待唐氏应声下去后，谭文这才心里烦躁地拿着团扇不停噗嗤煽着。只见那人化着淡妆，这般天气，竟也未流露一丝汗水。倒是旁边撑伞的丫头，见了谭文的打量脸竟是噗得红了！

　　谭文噎了噎，半晌道：“你怎么寻来了？”

　　陈肃自谭文搬到庄子后，便寻思着去寻她。只是近些日子事务繁忙，倒也没空来瞧瞧。好不容易得空，这才将咕咕放出，跟着便寻了来。

　　虽送到了庄子里住着，可到底是个姑娘家，若是这般直挺挺地寻来，不免被邻里说道。加上近些日子被人盯得紧，陈肃这一寻思，便带着青林换上女装寻了来。

　　见着谭文这般反应，也是心里好笑，说道：“你倒是纵情乡野之间，怎么留我一人在京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呢？”

　　谭文几时见过这般妖娆的陈肃，听他这般说道，也是无言以对了些。

　　陈肃并未在意，转而问身旁愣神的小包子道：“姐姐可美？”

　　小包子笑龇了两颗小门牙，用手背抹了抹鼻子说：“美！”

　　陈肃笑得如沐春风，弯腰蹲在了小包子的面前将手伸进了自个儿的领口说道：“姐姐可是会吃人的哦！”

　　说罢，就从胸口里掏出了两个白面馒头！

　　小包子虽然调皮，再加上姐姐在那花满楼挂牌。村里多有大人说些闲话，小孩子心思简单，听到什么便说什么。所以这小包子自是从别的孩子那听到些，有时还会去偷看村里女人洗澡，这当然知道女子与男子不同，胸口可是多了些东西的。

　　这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本来样貌好看，性子温和的漂亮姐姐从胸口掏出了两团东西！再听闻她说的话，不由想到话本子里说的勾人魂魄，食人心肺的女妖怪！

　　当即吓得扭头就跑，嘴里不停喊着：“女妖怪的奶奶掉了！女妖怪的奶奶掉了！”

　　陈肃见他跑得远了，这才将手中的两个白面馒头面色如常地塞进原位，还用手抬了抬。一旁的青林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想着自己也这般装束，不由撑着伞生无可恋。

　　陈肃拉了衣领往里头瞧了瞧，见不会掉出来，这才走到已经瞪大眼睛的谭文面前笑道：“这乡野的孩子，范不着用什么主意，吓吓便不敢来了。”

　　青林见此将伞收了起来站在陈肃身旁，瞅了一眼一旁的婷玉，呐呐地没有说话。

　　谭文看着一身女装在面前谈笑的陈肃，僵着脸说道：“你不在意这名声了？”

　　陈肃闻言，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手帕，捂着唇轻笑，竟是将女子的姿态学了个九成，夹着嗓子：“奴家离家出走了来寻你，哪还有什么名声？”

　　说罢，将帕子放下，低沉道：“阿文想笑便笑吧，不用这般憋着。”

　　谭文眼角抽了抽，深吸口气说道：“你找我有事？我记得那日已将事情说得够清楚了。”

　　陈肃闻言，也掐了继续调笑的心思。将手中的帕子收入怀中，笑得温和：“这天气炎热，我们进去说？”

　　这庄子里就谭文，唐氏与婷玉三个女子在里头。虽陈肃与那青林身着女装，可到底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前世吃的亏，谭文现在还记得呢，也就没道理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当即说道：“便在这里说罢，这日头大，你也好早些回去。”

　　陈肃见她防备心重，也未强求，而是说道：“阿文，别走好吗？就算要走，也等等我可好？”

　　谭文愣了下，心里突然复杂许多。

　　自搬来庄子后，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虽有婷玉多加照料，可对于十指从未沾取春阳水的谭文来说，这种明明想要靠自己重头开始却觉得一无是处的感觉令人心情烦闷。

　　前世的自己被谭太傅赶出家门面对饿死或者卖身挂牌之时将自己养在别院，除了未给一点的名分外，陈肃对自己也是够宽容的了。南朝的男子，哪能忍受脸上无光，而自己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罢了。

　　上辈子只是错误的开始，惨淡的收尾。谭文经那晚的发泄后，心里也对陈肃的怨怼少了些，可若是再过那般的日子，却是不愿的！

　　谭文笑道：“君所求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阿文，注定是没那般野心的。”

　　陈肃柔声说道：“阿文，这一世，待新帝登基，我便随了你一道可好？”

　　谭文想着近些日子被琐事折腾的恼火，不由道：“你可会烹煮饭食？”

　　陈肃愣了下，摇摇头。

　　谭文说道：“你可会打理家务琐事？”

　　陈肃想了想，摇摇头。

　　谭文盯着陈肃，皱眉：“什么都不会，跟来我照料你？”

　　陈肃听闻此言，竟是心情愉悦。只当谭文这是让步了，不由颔首笑道：“我会吃！”

　　身后的青林噎了一下，果然谭文道：“左拐，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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