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后夫婿破产了

　　次日，辛辰一整天都没出门，只守在王爷床前。谢飞鸢猜到这父子怕是有事要议，便寻个借口，请刘氏去西院指点一下她绣的祈福香囊。刘氏虽然想辛辰在眼前，看着心里也踏实，但念在这个儿媳向来懂事勤勉，不好不给她面子，只得应允，由她扶着去了。

　　两个妇道人家才一离开，辛辰长身而起，跪于榻前，伏首不语。

　　王爷语气怅然：“你要做何打算？”

　　辛辰伏首答：“翊王震怒，正在气头上，宫中人莫敢相助。唯今之计，只有潜进宫去，或可面见家姐，以探实情，共议家族求全之计。”

　　王爷说：“你姐虽生性刚烈，当年助力翊王上位时不让须眉，她在宫中、我在朝堂，协力击败其他皇子以及肖太后一族，扶翊王得了正统。翊王也是感念她的得力，才予她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她虽有谋略，终女儿心性、本质善良，为父实在无法想像她会溺毙皇嗣，只怕其中必有隐情。”

　　辛辰道：“正是，我绝不相信家姐会出此下策。只是她若带了这个罪名，如今禁足事小，只怕翊王终难放过她。所以，势必进宫见她一面，方可了解真相，再图良策。只是父亲身体欠安、家宅不宁。此时远离，实属不孝，内心惶恐。”

　　王爷说：“我的身体自然清楚，虽缱绻病榻，当无大碍。今家逢变故，大起时就知会有大落，原在意料之中，所幸我辛门一族尚无人丁伤损，其它不过小人得势，不足萦怀。只是，原担心你新婚遭此厄难恐不适应，但昨日情形，看你媳妇处置方式，难得她年纪尚小，倒也周全，既不受其乱又保全王府颜面。得妇若此，当可放心，你且去罢，家里勿念。”

　　言罢，老人将眼看着已长成人的儿子，没有说下去。

　　毕竟宫卫森严，潜入宫中谈何容易？性命都是小事，若被拿住，辛门一族只怕再难保全。

　　辛辰不敢再看，伏地道：“儿当全力自保，绝不累及家族，父亲且放宽心。”

　　辛辰磕头出来，回到西院与妻子话别，只说要出远门谋长计。不敢将这等凶险之事告诉妻子，只怕她会担心受怕。

　　谢飞鸢当真，以为他是出去赚钱养家，虽然昨日闹事令她始终难安私下期待有他在心里总多些依靠，但这是正事儿，再加之他就算在、能带来的安全感原也不多，也就作罢。只是叮嘱他在外面多注意冷暖、照顾自己，云云。

　　辛辰又去拜别母亲，刘氏一听顿时泪下。谢飞鸢帮着辛辰反复安慰，刘氏方才好些，最后哽咽着问道：“你父重病在床，家里只有我跟儿媳两个女流，若是田家再来寻事，可怎生是好？”

　　辛辰说：“儿子不孝，让您受此惊吓。我在离开前，自当安排好，让那田二绝不敢再来生事，母亲尽可放心。我不在期间，若有事，您尽可让儿媳出面处置，免得有损您的身份。”

　　谢飞鸢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是真相信自己吗？还是空口让他妈妈安心呢？

　　小夫妇出来，回到西院。辛辰见她倒沉静，并无凄色，便携了她的手问：“你可怕？”

　　谢飞鸢叹了口气：“怕有什么用？总不能让你困在这小小宅院吧？你可是辛家的希望所系，当然要男儿志在四方了。”

　　更何况家里的银子只够月余，再无入账，难道一家人喝西北风吗？当然这话是说不出口的。

　　她低下头去怕他看出这表情，辛辰见她一弯细脖白皙的皮肤上几缕青丝如墨，想她不过二八年纪，在如此变故下竟能镇静以对，不由又是喜欢、又是心痛，轻拥入怀低声问：“难为你这般体谅。只有一句话：你可后悔嫁入我辛家？”

　　谢飞鸢心下一惊：莫不是被他看出来了？嘴上说：“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既然嫁入辛家，当然福祸与共。”

　　辛辰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说：“ 只要你不悔，今生，我绝不负你。”

　　谢飞鸢见他一向温润英俊的脸上，竟透出一股坚毅执着的神情，不由被他打动，应声道：“天涯四时，勿忘此言。”

　　这时，红枝帮忙收拾了行装，谢飞鸢拿了二百两银两，放到行囊里。

　　辛辰沉吟道：“我去不了几日，你还是留在家里，总比我有急用。”

　　谢飞鸢勉强笑：“不比你王府，我们小门小户都讲究个穷家福路，你还是带上，若用不上，回来时交还我就是了。”心里暗叹：钱交给男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的，在娘家时她从父兄身上可感受太深了。

　　辛辰一向有两个仆从，辛坚、辛巨，年纪与他相仿，是从小便随了他的。

　　辛辰将辛坚留下，只说家里有些力气活，还是要有男丁的好。

　　谢飞鸢本想拒绝，怕他路上少了常用的人不习惯，但到底怕再有恶人上门，有个男人在家里，哪怕不见得有用，终究感觉上会好一些，便答应了。

　　送走后，谢飞鸢返回西院，百无聊赖地在书房中转悠了半晌。尽管这辛辰平日，也难得在家呆着，但感觉上他仍在左近，如今知他远行，虽然可能尚未出城门，却仿佛远在天边，整个院子都空落落的，好不寂寥。

　　谢飞鸢心下一动，自己竟未觉察，这竟是婚后首次分别。又不真的是远在天边，只不过不在眼前罢了，至于那么闺中伤情吗？

　　转而又想：这岂非天赐时机，趁他不在，刚好筹谋合离之事。

　　她马上叫来红枝，到里室商议。现在，她已不奢望家族能帮助东侯王府再起，能合离已是阿弥托佛了。虽然上次托话回去，族长明确拒绝，但如果想些办法说动他，也许还有一线机会？

　　红枝睁大眼睛：“你要见族长？”

　　谢飞鸢点头：“中间带话总不能直中要害，有些话要当面说才好。”

　　按规矩，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夫人，就算是回个娘家都要有特别理由、要婆家同意才行，这见一族之长的大事，可怎么瞒得过？

　　红枝无奈：“小姐打算怎么见？”私下来红枝还习惯像以前那样叫她。

　　谢飞鸢说：“明天是初一，我跟婆婆说去庙里炒香祈福，届时请族长夫人也去庙里。”

　　红枝犹豫：“族长万一不同意去，怎么办？”

　　谢飞鸢苦笑：“我可是卷了全族的家财嫁入王府，他即不同意扶助辛家东山再起，又不同意我合离，难不成他认了人财两空？”

　　红枝承命而去。

　　谢飞鸢转回厨房，盯着婆子准备晚餐。老两口因辛辰离去，只怕心情、胃口都不好，若郁闷出病来，可就麻烦了。所以，她特意叫钟婆婆用鸡肉汤汁煨了青笋，既清香又滋养，鸡肉吊井里镇着，明天再吃。又用牛肉切碎了焖成牛肉羹汤，有营养、易消化又不腻。再定了两样青菜，才算放心。

　　这样一餐，用了两种肉材，肯定超出计划的预算，她不由暗自叹息。

　　同时，不免思量：辛家遭逢此劫，虽然自己想合离，但聚散一场，该当如何打点，多少帮上一二，也免她离去，这家中便难再支撑度日。

　　这时，钟婆婆在那边嘟囔：“这只鸡也是可怜，这么多只蛋都揣在肚子里，就早早做了鬼，耽误多少鸡仔的转世超生。”

　　谢飞鸢探过头去看，原来这是只老母鸡，肚子里居然还有几只蛋没下来。

　　钟婆婆见她掩着嘴笑，以为她不好意思，忙请罪：“夫人赎罪，我这老了说话没规矩，您可千万别见怪。”

　　谢飞鸢笑：“哪里，你说的是正理，这居家过日子，就要鸡生蛋、蛋生鸡，方衣食可保。”

　　钟婆婆不明就理，谢飞鸢只问：“这市面上一只母鸡多少钱？”

　　这事儿钟婆婆倒是门清：“若是公鸡，要十文；若是母鸡，也要五、六文才行。”

　　谢飞鸢追问：“母鸡倒比公鸡便宜？”

　　钟婆婆说：“母鸡煮汤味道好，公鸡用来炒作食用更佳。所以，一般炒菜用的多为酒肆、大户人家，所以价格就高一些；母鸡多为贫穷人家，吃肉喝汤，所以要价公允些。”

　　谢飞鸢说：“你随我来。”

　　回到西屋，取出二百文钱：“一会儿，你带上一个婆子去市里买上五十只母鸡，回来养在西院墙边。”

　　钟婆婆这才明白：“夫人的意思，是以后我们自己养鸡来吃？”

　　谢飞鸢点头：“每次吃时再去买，虽然方便，总不是长久之计。公婆身体不好，更要多多滋养补着才行，所以，你马上去买，现在临近闭市，可以讨个好价钱，顺便再置办些养鸡用的家什。同时，让辛坚将院角打扫一下，准备鸡圈，以后无论吃肉、喝汤、还是吃鸡蛋，都可以打这里来。”

　　钟婆婆好生意外，这夫人年纪虽小，这些事倒精明得很，连忙应声下去安排。

　　天将晚时，红枝匆匆而归，谢飞鸢忙让她到西院里屋回话。

　　红枝红着眼圈儿一进来，谢飞鸢便知事有八/九不成，还是问她怎么样了。

　　红枝说：“我到了族长家，千奂万求地才让我见了管家。那管家一听这事儿，直接就回了，说‘上次回信儿已说得明白，趁早让小姐死了这份心，安安份份地守家度日，再莫与谢家牵连才是正事儿’。”

　　谢飞鸢倒不意外，还是愣了愣，心下沉了沉，真应了那句“阎王好过、小鬼难緾”，怎么也没想过会被个管家就给挡回来了？只能安慰她下去休息，马上准备开晚饭了。

　　自己却在屋里转了又转，总没见得出路，猛听得院子里喧嚣无比，却是钟婆婆带人买了五十只鸡回来了，整个院子顿时如闹市一般。

　　刘氏出来见了，立时傻了眼，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鸡，不知这个媳妇要干什么。

　　后面，王爷拄着拐杖却笑了。

　　刘氏不明：“这是要干什么？王爷你只顾笑，也不问问这个儿媳妇。”

　　谢飞鸢见老两口出来，连忙过来，刚好听见这一句，脸色一白，只怪惹怒了婆婆，刚要作揖解释，王爷已然笑起来：“辰儿这一走，正说家里太冷清，这下倒热闹了许多。你婆婆此前只生在侯门，不知寻常人家，都是这般鸡犬升天、窗巷相闻的。入乡随俗，咱们这儿也总算有个家的样子了。”

　　刘氏见他这样说，便不言语。

　　倒是谢飞鸢，惊讶公公这番言论，不知是他老人家智慧通透，还是他真的理解自己的苦心、所以才向着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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