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

作者:饕餮不爱吃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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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


      酉时四刻,开宴。
      吴王上首,秦寒息居左,霍止尊右。
      朝官列左,军中列右,而蒙溯同秦虞二人特意央了秦寒息,坐在了一处儿。

      吴国此番设宴,除了为远道而来的齐国贵客霍止接风洗尘外,更是有一项顶重要的事儿待议。
      宴饮过半,只见诸人正酣,推杯换盏间无不相谈甚欢,结亲日子倒也顺势定了下来。
      来年二月二,龙抬头,宜嫁娶。
      真真是个大好日子,众人无不称道庆贺,一时兴致更甚,直至月上中天方才罢宴。

      次日,霍止还需早早赶回齐国准备继位和迎亲诸多事宜。此番,他同秦虞二人也免不得一阵婚前小别,只不过他们的“依依惜别”的方式倒也别具一格。
      “阿虞,我走了!”
      “走就走呗,囔这么大声作甚?”
      秦虞左顾右盼,神色淡淡状似不太在意。
      “你会想我吗?”
      霍止面上无异,耳根子却烧得通红,迟疑了一下开才口追问道。

      “不会”
      见被秦虞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霍止神色不免有些落寞。
      “嗯哼。”秦虞清了清嗓子,瞥了眼霍止慢悠悠地开口调侃道:“我会直接跑来看你。”
      “我说殿下当初一口一个“纳彩”,三句话不离“求亲”的劲儿都去哪了?如今竟期期艾艾,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吴国怎么为难你了呢!”秦虞再是绷不住笑了出来。
      霍止也忍不住自嘲一笑,舒展的眉目,明亮的眼眸,依旧是那个张扬的红衣少年,风姿飒踏。
      “二月为期,与我来归。”

      不似他们小两口的“欲擒故纵”,蒙溯因着南诏政变,连夜“三十六计走为上”,倒是省了不少话,留秦寒息一人阴沉沉的,旁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接近。

      转眼二月,齐吴两国张灯结彩,红布高悬,每个人都沉寂在即将来临的喜庆之中。
      而就在前不久,朝廷得知齐国世子继位之事,不出意外地施加了多番的阻挠。

      霍止尚未娶妻何来子嗣?
      端木庆心知肚明,齐国不可一日无主,作为齐王的霍止万不可能久居大都,如此一来,利用质子牵制齐国的计谋便要化为泡影。现下他又生一计,要求齐国缓行继位盛典,同时将二月二日,也就是原定大婚的日子作为吴齐二国世子来朝的最后期限。

      “欺人太甚!”
      消息一传到齐国,不说齐王震怒,上至宗亲下至百姓皆是受不得这番的羞辱。
      走在街头巷尾,你甚至能切身感受到民心的向背。

      “听说了吗?这回朝廷不光光阻碍咱们的世子继位,还有意在两国联姻的大好日子里使绊子。”
      “真是太过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

      再观吴国,民怨更盛,当年的东军案不可谓不壮烈,殿审结果一经公布,吴地万民恸哭,伏地喊冤,朝廷却不加以理会,今时今日都未能如愿翻案。时隔许久,再生过节,理由又是这般的荒诞,百姓闻之,自是群情激奋,齐齐将矛头指向了当政者。

      因此,大婚当日,两国的世子非但未奉诏北上,联手操办的婚礼蔚为壮观,其声势更是空前的浩大。

      “愿以江山为聘,许我心上之人。”
      彼时的霍止在朝廷百般施压之下,并未顺利承袭王位,却坚持照着准王妃的礼制,做的排场,定的仪仗。
      只等迎秦虞风光过门。

      ————————————————
      金陵城,举目皆红,齐国迎亲长队已分列东门之外。
      锦缎铺路,钟鼎礼炮齐鸣,吴国世子在首,正将那新嫁娘打横抱着,司礼官员成四列尾随其后,百来人浩浩荡荡,一路向着东门走去。

      吴地的婚嫁有这么一样习俗:新嫁娘出嫁那天,脚不能落地,以避免招惹邪祟。
      反观郡主或是其他宗室女子倒不比民间女子有“福”,因着她们的兄长多为公子及宗亲之辈,自矜于显贵之身份,说到底,此等事情做不做得,反倒成了其次,愿不愿做,才最是紧要。

      时间一长,在多方施压之下,太常和宗正那俩老古板倒是想出了个替代的法子:王宫主道遍铺红色锦缎,新嫁娘脚穿缀着玉琮的红鞋,亲自走在锦缎之上,以此占个锦衣玉食的好兆头。
      当然,宗族世家也并非全无人情可言,偶尔还是能见到女儿家的胞兄携仪仗候在寝殿之外,等着将自个儿妹妹抱去轿上的。
      毕竟,那是女人一生中最忐忑的一段路,孤孤单单的失了照应,霎是凄凉。

      但话说回来,纵观吴国历史,倒是从未有世子开此先例的,秦寒息可算是头一人了。
      只见狰狞的寒冷铁面具下,万年冰封的面孔竟被那样的红映出了几分喜色。自小到大过命扶持的情谊,于他而言,怀中的秦虞便是更胜骨肉至亲的存在。

      当时的司礼大臣是太常苏清河同宗正张墨二人,他们一经听闻自是极力反对。
      秦寒息同秦虞二人自幼交好众人皆知,这位世子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也心知肚明,但吴王的御批首肯却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事已至此,他们方才作罢。

      而此番令他们称怪的吴王秦南,正当风伫立于高台之上,看着满城的喜字,神思有些游离,往事桩桩件件浮现眼前。

      他继位之初,吴国内忧外患,根基不甚稳固。他的挚友虞氏夫妇更是在一次政变中,为保下他双双惨死狱中。临终之时,他们将自己唯一的血脉托付给了他,便是那尚在襁褓的秦虞。
      他待小秦虞视如己出,甚至可以说远远胜过亲生的骨肉。除了给秦虞嫡女的身份,交由王妃亲自抚养外,还将她手把手培养成了七国一众子息中的翘楚。
      后来发生了诸多的变故,将彼时尚且年幼的秦虞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思忖再三,决定将计就计顺势而下,反而给予了秦虞一直梦想拥有的半生安宁。

      若再细细说来,秦寒息与她的兄妹情谊也是他有意为之,他既然答应老友替他们照顾秦虞一生,便要信守承诺。可他会老会死,届时免不了再为秦虞寻颗大树。时隔一年,他心中内定的世子秦寒息,便成了那最佳的人选。
      二人若是相依为命一同长大,日后,做哥哥的定会极尽全力护妹妹周全,知子莫如父,这一点他对秦寒息自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嗤”的一声,礼花腾空而起,在他上方渐渐舒展,像极了此时他那释怀的神色,嘴角也随着舒展开去,沧桑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老友,秦南此番不负所托,你们也尽可安心了。”

      天上火树银花,地上繁花似锦,将光影投映之下的主道,再添了几分梦幻的味道。
      那日的仪式极尽繁缛,秦寒息一行又需得做齐那全套的礼节,因此走得颇慢,这时距离东门还剩一半的路。

      “哥哥,我是不是很沉?”
      毕竟是大日子,又是头一遭,换做别家的姑娘,可不得紧张羞涩上好一番,秦虞倒好,仗着有红布盖头遮面,嘴上就没消停过。看来正是如霍止所说 “这名头很是响亮”的端阳郡主,着实不大一般。

      “不沉。”
      秦寒息如是说来,倒也不是宽慰,秦虞纤细跟个小鹿一般,远远不如战场上那一身的戎装重得扎实。
      “幸好哥哥孔武有力,换成那些个,可不得把我砸地上。”秦虞面上一乐,竟开起了玩笑。
      “嘘”秦寒息上扬着嘴角微启,压低声音叮嘱道,“去了齐国,比不得家里,万不能胡闹。”
      “是了,哥哥,妹妹省的!”她嘴上如是说着,心中暗道,“你今日还不是一样胡闹得紧?”

      “哥哥,你以后会抽空来看我吗?别忘了带上东市口张老伯做的麦芽糖啊!就是我们第一次偷跑出宫吃的那家···”秦虞越说越起劲,可谁又能看到那盖头之下,彷徨的神色和逐渐泛红的眼眶。

      东市口的麦芽糖,西市口的甜饼,关于那段被裹在油纸包里的过往,是带着掌心温度的质朴与寻常···

      “你此生平安顺遂,便是帮了哥哥最大的忙。”

      “噼啪···”一连串的鞭炮声,平地蹿起,将秦虞带回到了现实,隔着红盖头,惊见大红花轿已近在咫尺。
      “迎新娘子。”喜娘在旁眉开眼笑地撩开了帘帐,秦虞只见四周瞬间暗了下去。

      “哥哥。”她突然唤道,伸手于慌乱之中抓住了他欲抽离的手掌,紧紧握住。
      大红盖头下的重峦叠嶂,泪眼迷离中的山高水远,他的目光她再是看不真切。

      “阿虞才不嫁人呢!有个这样好的哥哥,别家的儿郎,我都不会想看上一眼。”
      “胡闹!”
      “哥哥···如果真到了这天,我···我可忍不住会哭的。”

      是啊,今日一别,他们之间相隔的不仅是千山万水的距离,更是乱世混战的鸿沟。

      “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你那一身的旧伤也就你自个儿清楚,以后可再没人敢像我这样来唠叨你了。”
      秦虞再是遏制不住地哽咽起来,“还有,珍惜蒙溯,她值得的。”

      “我知道。”
      这三个字便是秦寒息给她的应许。
      他最是信守承诺,她知道的。

      “哥哥,我走了。”
      秦虞一口气说完了该说的话,终是松开了手,笑着冲他用力挥着,“再见···”
      “保重,阿虞。”
      这一瞬间,她似是听到了他心中的起伏跌宕。

      “保重。”

      齐国仪仗吹锣打鼓,一路向北远去,不多时再难觅踪迹。
      “哥哥,希望这一回能真正帮到你···”

      洛阳,最后通牒已下,朝堂之上八方风雨,剑拔弩张。
      “禀告陛下,齐吴二国婚礼照常,且齐世子亲至吴国迎亲···”
      “砰”竹简被扫落一地,大殿瞬间静若寒蝉。

      “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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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料峭(上)完。
    奉上迟到的一章,上轿那段写到泪目,删改了好几遍。
    另外,我想解释一下:秦虞对秦寒息的情感比较复杂,不仅仅是兄妹之情,但也并不涉及男女之情。男主更像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和依靠,忽有一日,要将这些从余生之中生生剥离,她的内心恐惧而又复杂至极。女子远嫁终归是道坎儿,即便贵为郡主也无出其外。
    (下)将回归主线:二十余载,他把温柔尽数给了亲人。往后,他的温柔只属于阿胭一人。
    年后动笔,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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