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重生

　　第十二章定亲

　　萧漠这一句话出口，不仅将云何惊到，连隐在虚空中的青萝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他想要娶云青茵，竟是有利用之心的？

　　青萝原本看到他如此在意他们的婚约，只有感动，没有想到，死神的身体重生，心竟然也与世人一样，多了很多神界没有的诡道？

　　她扔下手中的花瓣，几乎想要离开。可是又被很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没有离开。

　　她倒要看看，这个萧漠，究竟想要如何利用她。

　　只见萧漠恭敬拱手，漆黑如深潭的眼睛专注凝望着云何。一片寂静中，他清朗的声音格外悦耳。

　　“伯父可知当今大喻朝中局势？”

　　云何道：“当今主上一统北方，打下了大喻大好河山。今之天下，虽未归一统，但主上励精图治，用人有度，人臣各尽其用，奸佞之言难达上听，贤良之策终为国制。将来统一天下，坐拥四海，朝夕之间矣。”

　　萧漠叹道：“伯父之言自然不假，但这些也只是一时之态。当今大喻朝中，明是君正臣贤，暗中却是波涛汹涌。家父萧崇功高令人忌惮，太尉谭承和骠骑将军冯朔为首的一干朝臣无时无刻不存着害人之心，只因主上对家父的绝对信任，方令其难以下手。近年来主上圣体欠安，太子监国，太尉与太子过从甚密，越发存着不良之心。萧漠不才，虽不在朝中正式任职，但也常在疆场跟随父亲鞍前马后，深刻体会父亲报国之志，奈何世态炎凉，无时无刻不如履薄冰。伯父负责京畿重务，洁身自爱，从不介入朝中纷乱，但也一定知此局势吧？”

　　云何听了，目光沉下来，低头叹息道：“萧将军一身正气，忠肝义胆，为国为民，云何十分佩服。”

　　萧漠道：“潘陵大捷以来，主上授家父天下兵权，这虽是主上的无比信任，但是那起嫉贤妒能之徒，自然会更加忌惮。此次骠骑将军冯朔向萧漠提亲之事，很明显是他的试探。”

　　云何道：“此事云何已有耳闻。听说公子以早有婚约搪塞，拒绝了冯府的提亲。如此举动，必会引起冯府的恨意。不过萧府兵权在握，一定也不以为意吧？”

　　萧漠苦笑道：“冯朔借其女想与萧府结亲，本是别有用心。若是我父欣然同意，其女自然可以成为他们在萧府的眼线。若是回绝，自然表明与他们势不两立，他们将来必寻机报复。”

　　云何听了，不由面露怒意，“于是，你假托早有婚约之名，却又不知拿谁家的小姐去敷衍。看我家青茵先天残疾，就要借她为由，圆你的谎言么？”

　　萧漠见云何发怒，忙起身长揖道：“伯父息怒。方才萧漠所言，对于我提亲之事，其原因只占十之二三。所以我说有利用之心，便是毫无隐瞒之意。我所说早有婚约之言，并非诳语，乃是实情。我与令嫒青茵小姐的确早有婚约，虽说此事十分荒诞，但我无时无刻不敢忘怀，多年以来都一直在寻找她。现在我终于证实，青茵小姐的确就是我一直在等的女子，这才衷心提亲，绝无诓骗。”

　　青萝一直呆呆听着他说，直到此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萧漠，先说了一大套利用之言，如今又说十之二三，虽说确有这一点利用之意，不过看在他目前的处境，暂且原谅他吧。

　　云何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萧漠看他不解，便将他与青萝之间经历的所有故事细细与他说了一遍。

　　这样一说，云何便越发云里雾里了。

　　“即便你知道那女子名叫云青茵，但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又焉知我女儿便是其人？”

　　青萝听了，立即看着萧漠。这样一来，他是要将那晚夜探京兆府衙的事说一遍了么？

　　只见萧漠一笑，坦然道：“这一点萧漠自然知道，请伯父恕萧漠失礼，请赐笔墨一用。”

　　云何还在不解，萧漠已不由分说，迈步走到一旁的书案前，铺绢研墨，饱蘸羊毫，轻勾慢带，开始作起画来。

　　青萝不禁起了兴趣，她的确见过萧漠作画，知道他作画的水平很不一般，现在他说云青茵就是她，难道是要画她了么？

　　她与死神相处了千万年，却从未见过自己在他笔下的样子。这样一想，不禁好奇上前看起来。

　　那边的云何也颇觉好奇，凑上来细看。但见雪白一方细绢之上，初是只是些挥挥洒洒的墨点，看不清形态，而后其上的形象越来越具体鲜明，那位如仙子一般的姑娘，就好似是从朦胧不清的雾气中逐渐隐现出来。

　　青萝愕然看着。

　　他只是用墨分了浓淡，并未用色，可是那形象却活灵活现，看得令人惊叹。

　　画中的青萝独立虚空之中，一身如烟裙裾，梦幻缥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清丽无伦。他画得非常熟练，虽然青萝从未见他画过自己，可是第一次画，他的笔竟无一丝犹疑，每一笔都无比准确。可想而知，她的样子在他心里是多么清晰，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

　　青萝看看画，又回头看看萧漠，轻轻锁起眉，心中泛起涌动的涟漪。

　　云何越发惊愕，直待他放下笔，回头看过来时，才如梦初醒。

　　“看来，公子当真见过小女。”他紧锁眉头，虽然心中乱作一团，可是又无法不认。这画画得非常传神，与自己的女儿一般无二。可是他的女儿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又是何时见过萧家的公子呢？

　　也许，是冥冥中自有天定吧。

　　早就听说过，萧漠出生之时天降异象。此事经常被朝中有心之人传为谣言。可是今日据此看来，这萧家公子，的确非同一般。

　　萧漠见云何茫然之态，向前一步，恭敬躬身施礼，“伯父请放心，青茵小姐乃是萧漠一生所待之人，无论她康健还是有疾，萧漠都会倾心相待，与她白头偕老，至死不渝。若是伯父当真不许，萧漠愿一生不娶。”

　　青萝在一旁听着他如此说，不禁呆了。

　　云何看了他良久，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相扶。

　　“公子请起……”他再次摇头叹息，眼中竟浸出泪光，“公子名满天下，若说为我佳婿，我哪有推拒之理？只是因为小女呆傻，不堪与公子为配，方才诸多猜忌。今日感公子诚意，自然从命。不过，小女实在是一个如傀儡一般的人，公子当真不怕耽误终身？”

　　萧漠立即道：“能娶青茵小姐为妻，乃是一生之幸，焉有怨言？”

　　他见云何点头，立即跪下叩拜道：“小婿萧漠，见过岳父大人。”

　　看着云何又喜又悲还有些懵懂地扶起萧漠，青萝在一旁紧紧抿唇。这个渡漠，来到人间，倒是学会了讨岳父欢心。就这样将这个原本满心提防的云何拿下了，从前可不知他有这样的本事。她一面这样想，却感觉眼眶湿润，抬手去摸，竟是一点晶莹的泪水。

　　生命女神的眼泪，灌溉万物，润泽四方。她的泪，可不是会轻易流的。

　　萧府和云府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这么多年，在大喻国土，好像还没有哪个消息传得如此快。

　　一个是天下闻名的少将军，容貌惊人仪态优雅还武功绝顶，另一个是京兆尹家先天痴傻的女儿。

　　这两个人如此不般配，不知引发了多少议论。一时间关于萧漠娶云府小姐的原因，人们便捕风捉影编了不知多少故事在大街小巷流传。

　　朝中诸臣见面，明里以喜庆的笑容向萧崇和云何恭贺，暗中也不知多少闲言闲语。国君虽不明就里，但相信萧崇和云何此举必有用意，便在朝上公开向两位卿家恭喜，而这两位亲家，便欣然拜谢。自此他们相见也比以前更加亲厚，俨然已经是一家人。

　　无论众人多少怀疑与议论，萧府和云府的婚事，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时至三月十九黄道吉日，乃是早已预定好的婚期。这日一大早，萧府的花轿便从门前出发，敲锣打鼓，披红挂彩，直奔云府而去。

　　喻京的大街上热闹非凡，虽天色尚早，夹道却已有不少人在观望。众人都早已知道这桩婚事，却没有几个人将此事当真。萧漠是喻京有名的美男子，还是个盖世的英雄，在京城很多女子心中都有颇高的地位。他就这样娶一个痴傻女子为妻，对于很多姑娘家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这样一来，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群，喜庆中含着更多叹息的韵味。

　　前面铜锣开道，萧漠身穿大红吉服，跨马披红，一身红装再兼容光焕发，显得原本俊美的容颜越发神采飞扬。虽然打扮得这般俗艳，但他的神情态度依旧优雅如仙，眉目间无限幽远洒脱。鲜明的颜色只能增加他的贵气，却丝毫不能拉低神的气质。他的身后，八人抬着大红喜轿，彩绣辉煌。一行人喜气十足，鼓乐齐鸣，热闹非常。

　　看看来到云府，却见云府的大门前也早已装扮一新，一派喜庆之气。萧漠按照礼仪下马进府，拜见岳父，迎娶新娘，见早有丫鬟扶着身穿喜服头上蒙着红盖头的云青茵出来，在萧漠的引导下上轿。

　　萧漠凝眸看着云青茵的神态。她的头全部蒙在盖头里，看不见形容。而她的步履姿态，则是完全按照丫鬟的引导扶持，看上去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完全就是一个傀儡。

　　虽说可以肯定，这就是他梦中的人，可是他当然不知道，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漠颇感心疼地看着身穿红衣的青茵，暗暗心想，成婚之后，一定要弄清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这位新娘能不能恢复成原本他见过的样子，但是只要知道是她，他便已认定了。

　　将她拉进自己和家人的困境之中，不知是对是错。但是他知道，他与这位姑娘的命运，是永远无法分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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