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丢人

　　今天学堂的角落里，没有林述，据说是因为他弟弟生病了，便告假留在家中照顾。
　　比起我这种动辄请假的差生，齐酒鬼自然是很欢喜的同意了，坐在身旁的陈芷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我则是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即便每日、每堂课都是这样度过，也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和荒度。
　　下了学，坐在马车里打了个哈欠，莫名觉得有些担心，于是掀开布帘，对正在驾车的路至幽说，“去林述家。”
　　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给路至幽指了条去林述家的路，路至幽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服从的照着这条路驾马执行，怜儿今次没有一同来，否则我也不敢如此大胆。
　　午后，马车停在一处茅庐前院，我扶着路至幽递来的手，下了马车。
　　我款步走入简陋残破的院中，能够闻见浓郁的药香，茅庐的门敞开着，我驻足等待了会，见林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糊走出来，味道刺鼻难闻。
　　“嗯？”他终于抬眸看见了我，表情显出一刹那的讶异，根本没想到我会再来似的。
　　其实我也没想过，但我此行是来看望他弟弟的，不是来看他的，也便没必要扭捏作态，我说：“林名生什么病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点小病。”
　　我了然的点点头，踏出一步迈进屋子里，“我去看看。”
　　他拦住我，“不必了。”
　　我长舒一口气，“林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今日舍弟卧病，不宜待客，你走吧。”
　　我感到有些憋屈，你让我走我便走，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林述，你知道你家有多难找吗？我赶了那么多路只为了来探看一眼，而已……”
　　“路上小心。”他拂袖转身去了其他的屋子，我为自己莫名受到的冷遇感到莫名悲哀和失落，心道：也罢。
　　“回。”我对路至幽说，她伸出手想扶我，我没接，自己上了马车，有些赌气的意思，见马车迟迟未动，我催促道：“还不快走？”
　　马车这才咕噜咕噜转动起来，我仰面靠在车壁上，闭目静静坐着，略有睡意涌上来，莫名其妙的吃了闭门羹，心情很不爽，就连睡都睡不安稳。
　　不得不说山路实在颠簸，来时注意力都在别处，倒还不觉得，这会儿闭着眼睛，感觉反倒灵敏起来，震得我屁股都发麻了，自然也无心睡眠，但是以路至幽的驾车技术来说，这已经是最平稳最快速的了，若是换做以前的那个车夫，此时我可能会更惨一些。
　　不知过了多久，我肚子叫了，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见外面天色已然昏暗，都快到进晚膳的时间了吧？
　　“路至幽，我饿了。”我抹着肚子，自然而然的道。
　　“主子，再忍忍，就快要到京城了。”
　　“呃……”我绝望的把头靠在车壁上，心中竟然有些同情林述，他家这么偏远，每日上学不知要几点起，但转念一想其实我家离书塾也不近，只是因为我坐的是马车，而他大概是步行，也可能是坐牛车上学，所以更费劲些罢。
　　“唉~”我叹出一口气，感觉马车的震动减缓了很多，睡意重新涌上来，便闭上眼睛，养神。
　　“主子，实在觉得饿的话，便拿这个垫垫肚子吧。”我睁开眼，看见一只手从布帘外伸进来，拿着一只薄饼。
　　我接过薄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嗯……简直难以下咽，和我平时吃的山珍海味比。但我还是吃完了，大概是太饿了吧，不过吃下去后饥肠辘辘的胃舒服多了。
　　“主子，到了。”过了很久，久到我都懒得睁开眼睛，只能轻/哼一声，继续赖着不醒。
　　她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声，紧接着我便感觉到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我的意识很清楚，但却不愿意醒过来，这种赖在她怀里的感觉，令我莫名有些上瘾。
　　不知走到了哪里，她把我放下来，“主子，别装了。”
　　感受到身/下的柔软，此刻我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有些心虚的想，我的演技真的这么差吗？连装个睡都不像。
　　我呵呵干笑两声，“被你看出来啦。”
　　她勾了勾唇角，有种冰雪初融惊艳感，在此之前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她也会笑，我还以为她是天生面瘫呢。
　　……
　　春狩的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和我意想当中的发展不太一样。
　　当日清早谢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柳府门前，我娘一早就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是哪个嘴大的说与她，马车来后二话不说便把我推了上去。
　　马车里谢凝御已经等着我了，她这次还是一身白色的男装打扮，只是款式略微正式一些，表情也严肃很多，看到我便礼貌的笑着说，“坐。”然后便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些位置给我。
　　我慢吞吞的过去坐下，车内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和她两个并肩挨坐着，随着马车晃动便难免会有所接触，隔着布料我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纤细的手臂，若有若无的与我的手臂擦碰。
　　我不自然的挪开了点，尽量避免和她的肢体接触，免得彼此尴尬。
　　但她神态自若，似乎毫无察觉般，手中拿着一本书默默看着，我偷眼去瞧见那本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费了老半天劲才勉强看清了几个字，但好像都是些药理，有些深奥。
　　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医术，而且还是自学的，这也太多才多艺了吧，让我这种废柴如何自处啊。
　　“你怎么了？”似乎察觉出我的不自在，她忽然转头问我。
　　我摆摆手，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是真的挺无聊的，本想要睡觉打发时光，但我又睡不着，而且如果没料错的话，一会进了春狩林园，那路上可不平坦，我不想睡到一半被颠醒。
　　她了然于心，俯身从马车置物的夹层中找出了一本图册，掸了掸上面的薄灰后，递给我。
　　略感疑惑，我翻开图册，见上面笔走龙蛇霍然写着三个字，观山图。
　　这三个字很是苍劲有力，豪迈盎然。
　　“此册是何来历？”我见这书的字迹和样式都十分老旧，但是却没有在市面上见过哪家书店兜售，貌似是个人撰写的。
　　“这是家母早年游历天下时所画的，她将一路上见闻的风景人情绘于一册，大江南北无不包揽，就连西域各地都有涉猎，只可惜我不常翻看，让它尘封已久。”
　　说到此处，她的神情稍有些黯然，我这才忽然想起谢家如今的主母并非谢凝御的亲生母亲，她的生母早在十几年前便亡故了，而后没有多久谢老爷便续弦了，便是现如今的这位谢家主母，刘氏。
　　所以她不常翻看的原因只怕是不愿触景生情吧，这让我忽然觉得手里这本观山图的重量逾越千斤，生怕自己一个闪失给弄坏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以及无事可做的蛋疼，我还是翻开了观山图。
　　第一页上记载的是大遼北侧的最高山脉，凤凰岭，常年覆盖着皑皑白雪，寒风凛冽，光秃秃的山间时而会窜出一只雪兔，猎人结队爬过陡峭的山脊，挽弓搭箭。
　　虽然有些地方已经褪色了，但不得不说谢母的画技简直出神入化，十几年过去了，那画面依旧栩栩如生，不论是跋涉雪间的猎人、活泼可掬的雪兔还是连绵不绝的风雪，仿佛打开来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峻，翻过图画，之后便是记载着当地的风土人情，乡间习俗什么的，字迹凌厉潇洒，却不凌乱，只觉得写下这些字的定是一位不拘小格、洒脱肆意之人，字里行间隐隐还透露着一丝趣意，叫人忍不住一篇一篇研读下去，仿佛面前真山真水映在眼前，淳朴民风围绕身边。
　　不知是不是观山图太有意思，不似平常书本那样刻板无趣，一幅图画都没有，一长串的字符深奥难懂，密密麻麻看的眼疼，直到马车停下，我都还意犹未尽，要不是谢凝御提醒，都不知道已经到地方了。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书还给她，但她却没有收，“不必了，既然你喜欢这书，便借给你，什么时候看完了再还给我也就是了。”
　　我正想跟她借书，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听她这么说顿时喜逐颜开，把书给收起来。
　　进了皇家园林外围，再往里面是不准马车进驻的，所以谢府的马车夫只好把车停在这，接下来的路只能有由我们自己走。
　　通向春狩场地的只有一条大路，此时不远处也有寥寥几人走在前头。
　　再往里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些官兵把守在周边，各个执着长枪，训练有素。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审视着每一个走过的人，叫人大气不敢出，只得规规矩矩的走过，目不斜视。
　　最终，总算是到了进场地的门口，站了好些把守者，陆续有人上来搜身，谢凝御自然的展开双臂，任他们搜查，我瘪了瘪嘴，也跟着乖乖打开双臂，任一双双手在身上摸过，虽然负责给女眷搜身的是女兵，但我还是觉得十分不自在，僵着身子熬了半晌终于搜完了，叹出一口气，额边有汗淌下来，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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