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的短篇堆积

　　02.
　　你不能治好你的脸吗，小姐？
　　魔女的洋房正值晚餐时候，奶油土豆柔软香甜，如少女柔软肌肤或者甜美起司裙子的少年；芝士蘑菇浓汤与烤制鹿腿，配上蓝莓果酱滋味绝妙无穷；轻薄如雪的小饼干和醋栗点心像塔一样堆起。少年在厨房忙忙碌碌，伴随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问道：你的药水那么厉害，难道不能治好你的脸吗？
　　能啊，但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黑之魔女坐在椅子上吃着一截烤盐渍蜥蜴尾巴，那是少年永远无法接受的美味，她翻看着书籍，长长的裙袍是宫廷织师的手笔，假使忽略那道狰狞伤痕，谁都会说她是一个相当美丽的人。
　　少年将鹿腿拿起，撒上胡椒与盐，一颗颗像钻石或者玛瑙，从鹿腿上咕噜滚下，然后撒了它一身，融合出为人享受的美味。他把鹿腿装盘放在桌上，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话，少年在这儿待久了之后，就展露出本性——连魔女都不怕，敢于讲出自己想法的本性。他说：当然有关系。我每天晚上起床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你的脸就会吓个半死，还以为是乱葬岗的食尸鬼爬进来了！
　　黑之魔女微微一挥手指，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提着少年领子到她面前，她嗤了一声：你要是想看见食尸鬼，今天就抓过来给你。
　　不、有话好好说。少年顿时怂了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古老东方方言他还是懂的。对不起，我们吃饭吧，我不说了。
　　于是他被放下来，少年一溜烟去拿餐盘与刀叉，黑之魔女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叹了口气。她对面容并不在乎，如果是她自己留下的疤痕她很乐意答应少年的请求，毕竟对同居者造成心理伤害可不是她乐于见到的，但是作为一种约定或者证明那就不同了……胡思乱想到此结束，少年拿来了一切该拿来的东西，二人吃起了晚餐。
　　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少年随口说道，咬了一口鹿肉，勺了一大勺蓝莓果酱抹在白面包片上。
　　我也不清楚，最近我没出过乱葬岗。
　　也是，你肯定没有出去过，我知道的估计都比你知道的多。只是不知道国王是不是已经病逝了，大王子有没有做国王。
　　不，做国王的应该是二王子，国王他应该早就死了，按照毒药的时间，在你死之前他就该死了。
　　……毒药？！惊讶的少年一口咬在自己手上，把手指咬掉了，他呸地把手指吐出来，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黑之魔女起身去拿药剂，用棉絮沾染涂抹将他的手指黏回去，擦干滴在桌布上的污血，她边擦边说：你把桌布弄脏了……毒？是大王子下的。他当然也给二王子下了，皇家都是这样虚假的你也知道。但是二王子，你们都叫他“国之瑰宝”是吧？人人称他极致美丽、温柔、良善、热爱子民国家……然而可惜的是现实里他可不是个形容中那么美好的人，他把毒解了之后，下了一种更厉害的毒给大王子，又把大王子下毒的事情告诉国王——你说这种情况，谁能当国王呢？
　　魔女说完，把药剂放回去，少年则畏缩了一下，换上惊讶怀疑的眼神看着黑之魔女，他在长久沉默之后突然发问：你也知道的太多了吧？
　　因为我可是魔女啊。黑之魔女不以为意地说道。
　　在乱葬岗生活的魔女，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别吃了，尸鬼本来就不用进食，要不是我用魔法让你感受到味觉，你还吃什么饭。
　　对不起。少年痛快地低头道歉。
　　黑之魔女便不再说些什么，她把最后一个奶油土豆丢进口中，看了一眼天色，食尸鬼的咆哮恰好响起来，伴随野兽虫鸟的叫声，告诉她该工作了。作为守墓的魔女，她们要做的不是保护尸体不受伤害等诸如此类的事，而是“保证尸体上的‘毒’不会传染出去”，尸体是否完好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食尸鬼是种惹人头疼的生物，他们生于乱葬岗、以吞噬尸体为生，它们会携带疫病进入人类社会，使得人类大规模染上疫病，所以魔女就要把只在夜里出现的它们牢牢圈在乱葬岗里，假使有食尸鬼逃了出去，就将它们抓回来砸死。
　　少年则卧在家里打扫卫生，他出去就是找食尸鬼吃。他洗干净碗盘，打扫起房间，从魔女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玻璃盒子，里头盛着镶嵌华美宝石的王冠，用红色天鹅绒精心保存，只可惜拥有者却很不上心，使得盒子落满灰尘。
　　他把盒子擦干净塞回去，打着呵欠上了床，虽说他早已不需要睡觉，也不一定睡得着，不过等待黑之魔女回来的时候稍微发个呆是不错的。逐渐的，他听见鸟鸣在耳旁作响，柔软的床变成了茵茵的绿草地，那儿生长着蔓格陵花，坚韧的冬草在夏天反而茂盛无比，用它编织篮子再好不过。而从家里逃跑出来耍闲的他一如往常躺在那儿，耳旁有着近乎呢喃的低语。
　　格里斯——格里斯——
　　你真像我的孩子，他如果没有死的话，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格里斯，格里斯。对不起，格里斯，我没办法撤回这个诅咒，但是你是不会死的，就算死去，也会再次活过来。这是新的诅咒，对不起，格里斯。
　　温柔，恳求，哭泣，诅咒。
　　他感觉对方用温柔的男声作为绳索将他套紧了，那个人一边哭泣一边慢慢拉紧，慢慢……
　　喂，别这么做。黑之魔女粗鲁地说道，尖刻的女声使他彻底被震醒过来，他迷糊地从床上爬起，发觉自己的脖子上真的套着绳索，有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华服的少年抓着绳索，以温柔的笑靥面对他。
　　他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不过黑之魔女的下一句话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
　　你刚刚差点被勒断脖子，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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