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由她

　　第十二章

　　斌子兴奋极了，乔海星这样问就等于默认了啊，他睁大了眼睛问：“是真的？”

　　乔海星没想到大叔和小川哥哥的事居然被斌子发现了，她拉了一把他的袖子：“哎，小点声。”这种事情怎么能随便张扬？！

　　斌子立刻意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懂我懂。”

　　不得了不得了，小丫头原来是想玩地下情。

　　虽然斌子也发现了问题，但乔海星对此还是不太相信，那天以后她旁敲侧击地想从车承宇嘴里得到什么信息。

　　前两天，她问车承宇：“大叔，这几天小川哥和你联系了吗？”

　　今天又问：“大叔，小川哥什么时候再来啊？”

　　车承宇心里有一点不爽，态度冷淡地问她：“怎么？你很想他？”

　　乔海星使劲摆手，大叔这态度俨然是怕别人抢了他的人，她忙否认道：“没没没，不敢想不敢想……”

　　车承宇眯着眼睛看她，乔海星如芒在背，幸好一阵手机铃声救了她。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刚刚还嬉皮笑脸的表情尽数收敛了起来，像只撞见猫的老鼠。

　　乔海星咬了咬嘴唇，冲车承宇笑笑说：“我……去接个电话。”说罢她拿着手机回了房间。

　　车承宇看着她的背影皱起了眉，以前她接打电话从来不会背着他的。

　　乔海星回了房间，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腿，接起电话，“舅舅。”

　　舅舅开门见山：“海星啊，你到北京都两个月了，发没发工资呀？”

　　乔海星攥着裤脚，小声说：“外婆这个季度的药钱我不是给你打过了吗？”

　　舅舅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合着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就是问你药钱呢？”

　　乔海星沉默着没有回答，她不知道除了钱，还有什么值得舅舅亲自打电话过问的，至少她的工作不是，以前她的学习和生活也都不是。

　　电话那边传来嘁嘁喳喳的女声，只听舅舅哼了一声说：“你跟她说吧，这小没良心的……”

　　舅妈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个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和长辈说话了……”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乔海星不敢反抗。

　　这位舅妈是个厉害角色，乔海星从小见到她跟别人吵了无数次架，没有一次输过。人也尖酸刻薄，精于算计，在街坊四邻中的名声很是不好，大家对她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

　　舅妈缓了缓说：“乔海星你也不想一想，自从你妈没了以后是谁照顾你的，是你外婆！现在让你在外婆身上花几个钱你看给你难受的！你以为你打那么几个钱能花一辈子吗？你外婆除了吃药难道不用生活了？不吃了，也不穿了？”

　　乔海星冲着屋顶使劲眨了眨眼睛说：“我没有不讲良心，我惦记着外婆的……”

　　舅妈：“行了，你别跟我这哭哭啼啼的了，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我也不说你了，反正现在家里也没几个钱了，要实在不行你外婆的药就停一停吧！”

　　乔海星：“千万别，舅妈我求求你了，我明天就去打钱。我……我能和外婆说说话吗？”

　　舅妈：“你外婆睡了，说什么话，电话费不要钱啊！”

　　舅妈挂了电话，乔海星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乔海星九岁那年，妈妈被查出了淋巴癌，不久后就离开了。爸爸很快娶了第二任妻子，把她丢给了外婆。是外婆一手把她带大的。

　　前几年外婆得了糖尿病，一直靠药物维持着。

　　乔海星省吃俭用，就是希望能攒出更多的钱给外婆。

　　她想让外婆活着，这世上也只有外婆还爱着乔海星了。

　　乔海星第二天一早就去银行往舅舅的卡里打了一笔钱。

　　回到公寓，她煮了两碗面，叫车承宇出来一起吃。

　　小姑娘今天蔫蔫的，像颗脱了水的豆芽菜。

　　车承宇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问：“你怎么了？”

　　乔海星摇摇头，低头专心吃面条。

　　车承宇没再问。

　　吃完饭的时候乔海星叫住他，“大叔，你的电脑能上网吗？我想……借用你的电脑投简历。”

　　车承宇轻轻笑了下，原来是这件事，他点点头，“能上网，我洗了碗就给你拿。”

　　乔海星坐在车承宇的房间里，看他把电脑拿出来。

　　乔海星：“我就在这里投吧，你看着我，我只投简历，不会乱翻你电脑里的东西。”

　　车承宇很随意，“我没什么东西可翻的。”

　　乔海星看了他一会儿，小声说：“不是男的都有吗？小电影什么的……”

　　车承宇慢慢弯下腰，凑近乔海星的脸，低声问她：“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

　　乔海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额头上，她不安地眨了眨眼睛，认怂地撇开视线。

　　车承宇浅笑两声，心情十分愉悦地站直身体。

　　乔海星撇撇嘴，她忽然想起了小川哥哥。

　　那……大叔看的小电影……是不是和别人看的不太一样啊……

　　**

　　乔海星投简历的方式可以概括成“普遍撒网，全网培养”。

　　她登录网站，写好简历之后大致筛选了一下行业，开始勾上全选海投。

　　大概十多分钟之后就投好了，一回头就看见车承宇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乔海星：“怎么了？”

　　车承宇：“你能不能尊重一下网站的开发人员，”他慢慢走过来，弯腰拿起鼠标，“这有那么多的功能你为什么视而不见呢，你看这筛选薪资的、筛选企业规模的、筛选岗位职能的，这里还有公司介绍、职位描述还有公司的其他职位介绍。”

　　乔海星懵懵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我一直是这样投简历的啊。”

　　车承宇叹了口气，“小姑娘，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是你怎么对待它，它就怎么对待你的。你只有用心了，才能找到理想的工作。”

　　乔海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车承宇有道理，于是开始认认真真地点开车承宇刚刚说的那些地方。

　　车承宇弯着腰站在旁边，仔细地跟她分析哪些公司看起来比较靠谱，哪些公司一看就是吹嘘的成分比较多；哪些岗位适合新人，哪些岗位投了也没有机会面试……

　　乔海星聚精会神地听他讲，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投个简历还有这么多学问。

　　这些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没有教过，也没有师哥师姐分享过，她一直都像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小孩，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车承宇的出现仿佛给夜行的船只亮起了一盏灯塔。

　　“大叔，”乔海星叫他，“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车承宇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腰，半晌，淡淡回道：“游戏。”

　　乔海星眼睛一亮，“哇，好酷啊！是网络游戏吗？”

　　车承宇似乎不愿多说：“忘了，”他停了停，“这几天会接到很多面试电话，记得别关机。”

　　乔海星回了房间，车承宇的电脑没关，他握着鼠标，犹豫着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图标。

　　不多时，一个游戏加载窗口弹了出来，车承宇点击登录按钮，画面跳转到了登录页面。

　　这是一款以西方魔幻大陆为背景的暗黑风格网游，场景十分宏大，人物制作得栩栩如生，鼠标滑过人物的脸颊，她的睫毛还会轻轻颤动一下。

　　车承宇轻轻勾了勾嘴角，好像确实挺酷的。

　　他选了一个女性弓箭手的角色进入游戏，弓箭手背着一把铜制弓箭，箭尾在黑暗的场景中划出一道宝蓝色的拖尾，绚丽又神秘。

　　忽然，一条受伤的龙扑到弓箭手脚下，她正要弯腰查探，画面颤动起来，音响里悠悠传来一句古老而悠远的声音：“欢迎回到大陆！”

　　这声音带着无数回忆一齐涌入车承宇的记忆。

　　他有些烦躁地扔了鼠标，他站起身，点了一支烟，走到窗口抽了起来。

　　当初这款游戏它们研发了两年多，还剩最后几个系统没有完成的时候狄安和把核心代码偷偷卖给了对手公司。他们把场景和人物迅速翻新一遍之后火速上线，车承宇的公司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狄安和……

　　车承宇还能清楚地记得他们小时候放学以后一起偷偷跑到网吧里打游戏的场景，他们一起组队杀怪，一起下副本、拿装备……那些曾是他青春记忆里最热血、最意气的片段。

　　那两个小小的少年还曾信誓旦旦地说将来要自己做一款游戏。让它走遍中国，走向世界。

　　车承宇始终记得，可他却忘了。

　　车承宇闭了闭眼睛，回忆让他筋疲力尽。

　　烟一直烧到了烟蒂，留下一截细长的烟灰。

　　车承宇把它磕到纸盒里，掐灭。

　　屏幕仍然亮着，女弓箭手进入了游戏，她身披战袍，高高束起马尾，随时准备出征。

　　车承宇心里仿佛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经历风吹雨打之后余烬复燃。

　　他拿出手机给小川发了个微信：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外包的项目。

　　没多久，小川就有了消息，一个益智类手游的代码部分要做外包，只是时间要求很紧，一个项目，两周时间。

　　车承宇让小川帮他接下来，价格也由小川来谈。

　　一切商定，车承宇让小川给他发来那款手游的资料。

　　乔海星投了简历之后就忙起来了，她开始全北京地跑面试。

　　一个星期下来，她已经能把北京的地铁路线图背着画下来了。

　　东流逝水，数九寒冬，这一年在一阵阵兵荒马乱中走着走着就接近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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