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当公务员(宿世宿缘宿风云)

作者:冠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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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消失的小蓝伞


      黑夜包容着一切,和万物交融为一体。所有的悲悲喜喜,肮脏的、干净的、丑陋的,都在黑夜中裸露出最本质的一面。是谁说过冥冥之中缘分自有天定?若不是前尘有缘,怎会在这般落魄中遇到这个令他心慌意乱的人?可若是前世真的有缘,又为何在他苦苦熬煎多年后她才这般迟迟出现?吴亘新看着面前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惶恐不安的想着。突然,他好似电光石火一般,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素色禅服连衣裙、撑着蓝色雨伞的女孩。女孩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善良。
      “没关系,我家离得很近,你就拿着这把伞吧。”
      见吴亘新仍在犹豫,女孩便边柔声的说着边将伞柄塞进他的手中。随后便径直向前跑去,身影转瞬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算算时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半年。虽然那次只是无心的偶遇,却令吴亘新久久不能忘却,仿若刚刚才与她匆匆告别。在他的心中,女孩就像是他一个不知名的老朋友,虽不再见面却思念不减。
      夏初本就多雨。在一个月的梅雨季节里,天空终日不放晴。乌云堆叠后,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会不期而至。雨水不仅滋润了大地,也让人心变得湿湿漉漉,总会无法自控的想起许多难以忘怀的前尘往事。
      作为演员,吴亘新承认自己的内心是脆弱且敏感的。在家时,他总是习惯于安静的独处。看书报、看电影、和那只已经养了五年,被他戏称为‘胖子’的白猫玩耍......或是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的端着茶杯凝视着窗外,任思绪上下翻飞、魂游缥缈。
      这些年身边的好友接二连三进入到了婚姻的殿堂,唯有他不紧不慢的过着独身的生活,低调而认真。任凭朋友们常常笑说他是‘单身界的骨灰级元老’或是在旁人传来婚讯后迎来影迷们的又一轮大肆催婚。他总是在等待,等待着某天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深处,谈一场永不散场的爱情。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要去何处找寻?他却并不知晓。但他相信当那个人出现时,他一定会在茫茫人海中认出她,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用炽热的爱情之火烧灼彼此。或许这就是一眼万年吧,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记得他的经纪人薛天将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作为一个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他的心中住着一个调皮的男孩。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每当听到这样由衷的‘数落’,他总会一反平日里快言快语的爽利性格,只是傻傻的笑着。子非鱼,又怎知此心事呢?
      ‘愿言配得兮,携手相将。’这句《凤求凰》中的名句是吴亘新自小便极为熟悉的。记得第一次在书中看到这句话时,他居然有着想要流泪的冲动。恍然之间好像曾在谁的耳畔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在经历了多日的琢磨后,他却仍未能有所求解。
      除了忙碌的演艺事业外,他热衷的做着公益、旅行或是认真的研修着佛学。佛学?说到佛学,他仿似自幼便与其有缘。大概从记事起,他的小脑袋中便总会胡思乱想一些有关于生死的问题。而今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心变得越来越澄明。生是人漫长旅程的开始,而死不过是新生的开端罢了。就像是两个半圆当首尾相接就一定会组成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雨天则更容易让吴亘新在浮想联翩之后感到忧郁无比。他常常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边听着CD机里的古风歌曲,边看着不断拍打在窗子上的雨想着心事。此时的雨水像是天空的泪水,在洗刷大地的同时也荡涤着他的心。而那些堆积多年,原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情便会以最快的速度同时向他袭来。母亲的不辞而别、父亲的英年早逝、成长中的烦恼不快、成名后所遭遇的不公......这些早已被封存在心里某个不知名角落中的旧事如汹涌的波涛般快速的将他包围,令他几欲窒息却又不知所措。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却只有当保姆阿姨进来打扫时匆匆擦去泪水,然后绽放出一个无比阳光的迷人笑容。
      如果真的有一个可以分担情绪的人就好了,至少不用再活得这般痛苦压抑。吴亘新常常在心中这般感叹道。
      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在那个原本愁肠百结的雨夜,一切都那么静谧的发生。而她就像是一道强烈的光芒,用笑容驱走了生命中无尽的黑暗,滋润了他早已情感干涸的心灵。
      那天早晨,吴亘新终于忙完了连续两日昼夜通宵的广告拍摄。精疲力竭的他拒绝了薛天将的专车,选择了用滴滴快车回到了家中。随后便以星速将自己扔进了松软的被子里,拜谒周公去了。
      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他终于苏醒了过来。直直起身后,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在意识到家中只有他一人后,吴亘新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凉。此时他突然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蹲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熟睡中的眸子,静静的等待着他醒来。当他微微睁开双眼后,便可以看到她的如花笑颜......
      几声清脆的咕咕声突然传来,他适才发现在用完昨晚制片方提供的夜宵后,直到此刻他尚是滴米未进。当饥饿如龙卷风般猛烈的侵入整个意识后,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立刻饕餮一番。不知隔壁谁家正在做腌笃鲜,美味随风飘来,勾起他味蕾的极大欲望,胃肠也变得更加激动了起来。
      吴亘新快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窗前。此时窗外正下着雨,雨水打在窗子上,又在诉说着悲欢离合。他从桌上拿起手机,时间显示为晚上八点。这个时间还是不要点外卖了吧。外卖小哥的生活本就不易,风里来雨里去,又何必再去麻烦他们呢?胃鸣再次响起,仿佛是在催促着他快做主张。吴亘新突然想到街角那家新开的便利店,算了,还是去那里碰碰运气吧。
      顾不得找伞,吴亘新便一头扎进了雨中。雨水胡乱的拍打着他,衣服黏黏的贴在了身上,头发也变得软趴趴的,狼狈的贴在额前,往日公众面前一贯保持的优雅与文气此刻早已荡然无存。相信就算是铁粉也一定不会认出他了吧?他在心中对自己戏虐道。
      信步浏览了一番,吴亘新随手拿起了几样简单的食品。在收银台前付过钱后,他拿着手提袋走出了店门。此刻雨下得越发大了,在店内灯光的照耀下,夜色中的水汽不断氤氲升腾着,令人不禁感到凄楚悲凉。或许是连日来的工作强度极大,他突然生出了遁世的想法。假如能做一名闲云野鹤的隐士那该有多好,至少再也不用受这样那样的束缚。终日生活在红尘之外,只要过着‘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快意人生就好。
      正在胡思乱想时,她却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漆黑的双眸中闪着关切的光,修长的身材更衬托出了她的亭亭玉立,就像是一株长在泥淖中的白莲,圣洁而美好。
      “你......”他见她正看着自己,略显狐疑的问道。
      “我看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是因为没有伞吗?”她白皙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解释的说道。
      他没有作答,只是微微的摇了摇头,她却兀自将伞柄塞进了他的手里。
      “谢谢你,不用了。”他迟疑的说道。
      “没关系,我家离得近,你就拿着这把伞吧。”她像是在证明自己所说不假,话音刚落便融进了雨中。
      他撑着伞,凝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此刻雨水须臾变大,天地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混合为一体,朦朦胧胧,令人看不清楚前方的景物。然而尽管如此,他却感到自己正在被光芒环绕,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半年的时间,吴亘新一直在人海中苦苦找寻着女孩,然而她却好似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了任何消息。不料,就在今晚,在终于下定决心离家出走的前夜,她却再次出现。只是和半年前相比,她为何显得这般憔悴?她那么善良,又有谁忍心伤害呢?
      天空中这时不知为何突然打起了七彩的烟火,将他们骇了一跳。吴亘新和女孩不约而同的抬头仰望着,暮然想起今天竟是冬至,万家团圆。
      二十四节化甲子,不知不觉竟又过去了一年。
      “大哥,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面前的女孩此时正可怜兮兮的看着吴亘新,怯怯的问着。烟火的余光散落在她的脸上,是金色的。最后一个声响后天空恢复了夜该有的寂静。吴亘新看着她竟有着莫名的失望,原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仔细想一想,那一次不过是萍水相逢,她对他的相帮也不过是善良所致,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啊,烟?可以啊,不过我这里只剩下最后一支了,你想要吗?”吴亘新小声说道,生怕吓到了她。此刻时间似乎按下了暂停键,吴亘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女孩的声音很好听,轻柔又不失力量。
      “最后一支了啊.....大哥,那算了,不用了。”萧温雨略显失望的说道。
      “没事,你想抽就拿去好了。”吴亘新不禁露出微笑,随即拿出了烟盒中仅剩的一支烟来,递给了萧温雨,继而又拿出了打火机示意给她点上。
      “那就谢谢大哥了。”萧温雨边接过香烟边道谢着。
      吴亘新举着打火机看着萧温雨拿烟的姿势,突然噗嗤笑出了声。然后越笑越夸张,直到捂着肚子蹲到地上笑红了脸颊,笑出了眼泪。
      “你笑什么?”萧温雨一脸迷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刚才因为哭泣而眼睛发红的男人,为什么才短短时间他却变成了这样?就像是个.....傻子。
      虽然说在当今社会里女孩子吸烟很正常,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面前的女孩都不像是个会抽烟的人。眼前的她正用食指和大拇指把过滤嘴捏在指肚上,还偏要学着烟民们露出一副享受般的模样来,着实可爱。吴亘新想到这里不禁再次失声大笑,刚刚的那些苦闷竟都随之一扫而光。
      “你抽烟的方式还真是特别。我这还没给你点上呢,你就把自己给吸飘了?好娘啊。”吴亘新打趣着说道。
      “娘?我本来就是个女生好吗?”萧温雨不自信的反驳着。见吴亘新仍面含笑意,不禁低下头上下打量着自己。衣服并没有脏,脸上也没有什么不干净。除了脖子上系着的那条宋子初送给她的红色围巾搭配着身上米色的长款羊毛呢大衣略显突兀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这般莫名的笑这么久吧?
      “喂,至于吗?”萧温雨的情绪从尴尬转而变为愠怒。此时,她感到自己遇到了坏人。还是......还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坏人。
      吴亘新从地上站起身,他来不及拍拍衣角在地面蹭上的灰尘,再次端起了打火机来。
      “来来来...抽烟...失态了,失态了,对不起。”
      萧温雨瞥了一眼吴亘新,正色的换了一个抽烟的姿势。虽然她之前没有抽过烟,但至少看过别人的啊。这真的有那么难吗?对了,就用那种最通用的方式吧。她边用食指和中指的指中夹起香烟,边数落着说道。
      “现在还有那么好笑吗?你这人笑点可真低。”
      吴亘新听到这话,默默的又是一笑。在滑动打火机给她点燃烟后,再次恢复了淡漠。大笑过后表情再没有那么僵硬,身体也变得暖和了起来。
      “谢谢。”萧温雨见他沉默不语,道过谢后便倚着栏杆自顾自的抽起烟来。因为不熟练,烟雾一不小心就呛到了喉头,她陡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为什么我从嘴里咽下去,烟会从鼻子里出来啊?”萧温雨好像在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像眼前的这个陌生人求解。
      吴亘新静静的看着她。刚才的大笑让他突然满怀歉意。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他却对她有了莫名的心疼。她是那样的善良美好,和他之前接触过的女孩有着很大的不同。他隐约感到她和自己有着相同的悲伤情绪和不堪回首的过往。同时却又有些别的东西.....可是,那到底是什么呢,他却又说不清。或许这东西就像是一件尘封已久的老物件......珍贵、亲切又似曾相识。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姑娘家不知道夜不归宿很危险吗?万一我是个坏人该怎么办?”吴亘新淡淡的说道,目光掠过她,仍眺望着远方。
      萧温雨知道他是在和她说话。长桥端口,来往的车已经很稀疏了,烟火后的寂静一直未曾散退,她听得很清楚。
      “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回家?你难道不知道男人要是夜不归宿也是很危险的吗?”萧温雨用同样的句子反问道。这世上的没有贴标签的坏人有很多,都不够她遇到的。但悲伤能让人柔弱却更能让人无所畏惧。
      吴亘新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就再问了。沉默片刻,一支烟在萧温雨的指尖也快要燃尽了。
      “曾经有个男人对我说,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可笑......我现在却再也没有家了。”
      萧温雨喃喃自语道,眼睛却在不知不觉间再次湿润。东北的姑娘从小就没怕过什么,喝酒没倒过,打架没输过,长大了倒是一跟头栽在了爱情的坟头上。
      吴亘新皱起眉来,不再只是无望的看着黑压压的江面。他转过头去看着女孩,却又马上转回来。不知为何此时的场面让他很是惶恐,她的脸上正挂满了泪痕,下颌的泪珠一点点变大,滴坠到刚下过雨雪正冒着丝丝寒气的桥面上。
      “你...没事吧?”吴亘新小心翼翼的试问着。
      看到萧温雨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滤嘴,要是再燃下去就要烧到手指。吴亘新本能的伸手把烟蒂轻轻取下,一脸无措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她。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比自己更伤心的人。
      两人沉默相对,各自想着心事。
      清月的月光洒在脸上,轻柔且冰冷。
      吴亘新突然想起了经纪人薛天将曾和他说过,安慰一个伤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有的没的,扯点别的,别碰到伤口。
      “额...今天的天气还不错吧?你看,还有雪呢,在南方可是很少看到雪的。”
      萧温雨没有回答,只是无言的看着吴亘新,又好像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人。
      “不感兴趣...行...那我们聊点别的...聊点别的。对了,你有没有吃过晚饭啊?要是还没吃过,那我就请你吃夜宵去吧。我知道一家店里馄饨很有名的。你可能也听说过,就是肇玉街上的那家千里香馄饨店。那家店可特别了,每天都是半夜才开始营业。不过还是会有很多人去吃,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萧温雨仍旧一言不发的满目泪光看着吴亘新,肚子却搞笑突兀的传出了一阵咕噜声。
      “要是去吃馄饨,可还有些讲究的。你先来一碗凉拌的,吃完后,再跟一碗热汤的。要是不够吃,我就再请你吃一碗汤汁鲜辣口感滑腻的辣肉面,怎么样......”
      说到此处吴亘新突然停了下来,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千里香馄饨店见证了他的成长,以前还是学校话剧社演员的时候,每每演出散场晚了,他都会与社友们一起到那儿吃个热气腾腾的宵夜。夜深人静之时,三五好友围坐桌旁,畅谈理想,憧憬未来。把酒抒情,尽显少年的风华豪情。可自从他离开学校后,就再也难和那些好友见面相聚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满桌子的酒都解不了孤独与落寞。
      萧温雨却仍是沉默不语。吴亘新看着她默了一默,复又说道。
      “你听说了吗?最近美国要选新总统了。你知道那几个候选人有多逗吗?其中有一个叫□□的,一言不合就尬舞。美国这个国家向来都很民主,连选举总统的方式都这样有趣......”
      萧温雨听到美国两个字,像是被什么扎到了心里的软处,突然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吴亘新见此情形立马慌了神,知道自己一定是说到了不该提的东西,便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既然这样,不如就这样安静的陪陪她吧。
      想到这里,吴亘新的视线转而投向了江面。江水此刻雾气漫漫,他凝视着江水,心头蓦地一动。他莫名的感到,眼前的一切竟是如此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莫非是在梦中遇到过?他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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