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和政敌清清白白!

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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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8 章


      荣王心灰意冷的躺在摇椅上,这几日日日如此,懒吃懒喝。
      顾轻侯来的太过突然,门外人禀告之时,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上那根要死要活的神经线也未启动。
      顾轻侯走到他身前,他才站起,两人相对,他倒是比单独臆想人家时平静。
      甚至他还记得寒暄,“听说国舅甚忙,怎地有空来我这里?”
      顾轻侯看着他,目光黏上似的,近似怔然,没理会他的废话,只轻声问:“你……怎么瘦了许多?”
      荣王三四日里掉了五六斤肉,确实清减了。
      他手指覆上自己的脸颊,陪笑道:“还好,这几日没胃口。”
      顾轻侯望着他,道:“听说你自我那里回来,便有些不适?”
      荣王更羞愧了,但再不敢有一句隐瞒,老老实实地道:“嘴里长了个泡,什么大事,劳烦国舅一问。”
      他嫌丢人,瞒的死死的,却仍有消息走漏。
      顾轻侯追问,“怎么弄的?”他记得他只给他吃了些点心茶果。
      荣王脸恨不得埋进地下,“吃豆花烫出来的。”
      顾轻侯着实没想到这一出,一窒,轻声道:“烫怎么还吃。”
      不是嘲笑,不是客气,而是一种轻柔的,发自肺腑的,微微的埋怨和痛惜,仿佛珍惜的不知如何是好似的。
      荣王低着通红的脸,“当时没觉着……”他偷瞧眼前人一眼,鼓足勇气,剖白似的,接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我从小没甚志气,只想当个闲王……”
      顾轻侯听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几句话,一番咂摸品味,他明白了,望着荣王,轻声道:“你啊……”
      只说两个字便无声了,仿佛是气苦,是无奈,是心痛似的。
      荣王等了许久,抬起头来时,见那顾轻侯前趋一步,不分你我地道:“让我看看。”
      说着便上手,竟捏住了荣王的脸颊。
      荣王一懵,乖乖张开嘴。
      二人离得极近,顾轻侯也不说看一眼便罢,竟轻皱眉头,上下左右的仔细查看起来。
      良久,他才放开他,“上面烫破一层油皮,下面的水泡快好了。”
      荣王点头,又轻又乖地道,“嗯。”
      顾轻侯深深看他一眼,“你放心将养。”
      别的没说太多,一阵风似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荣王呆呆坐在椅上,仔细品味“放心将养”四字。
      顾轻侯上了车马,不必他吩咐,奴仆加劲催赶马儿,惜时如金的奔赴在路上,到了顾府,顾轻侯下车直向书房行来,已有几个办事的黄门等在房前。
      顾轻侯将急事处理了,终于得空拿起一份折子,展开半晌,他却身形凝滞,一动没动。
      他盯着薄纸的双目闭上,将折子丢在一旁,捏了捏眉心。
      心中纷乱,不能凝神静气。
      他勉强捡起折子批阅,至晚间时,独自卧在青纱帐下,明明已疲累至极,往日沾床便倒,今日却做起梦来。
      梦中,有一人坐在地上,身段羸弱似病人,腰乏身软,又似是哀怨的美人。顾轻侯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却知那人幽怨无助望着他。
      他痴痴走近,慢慢地伏下身,心中无端涌上一股心疼,像被人在心肺处剪了个破口,露出黑不见底的深洞,呼呼漏着风。
      他忍无可忍的抬起手,轻柔的抚上那人的脸颊,探着脖颈,垂下眼睑,贴近那张开的唇瓣,极其极其小心地,向那里缓缓吹着凉气。他听见自己珍惜地、轻柔地仿佛一阵云烟般的声音响起,“痛么……”
      顾轻侯从梦中惊醒,脱力般躺了回去。
      第二日,国舅府悄没声息的送来一个方盒,木的,无纹理。打开是一枝人参,肥肥胖胖,长须俱全。
      侍女蔻儿不会看参,拽出来闻了闻,又看了一眼那外面的小破盒子,呈给荣王。荣王也不大精通此道,看了一眼那朴素无华的木盒,觉得人参个头倒是不算小,许是还算尚可吧?
      这盒还算尚可礼品,加入荣王的想入非非中。
      他向来人封赏道谢后,抱着盒子陷入“他到底是何意?”“他到底知道多少?”的要命循环中。
      鹿童见他双目呆滞,衣带渐宽,生怕他把自己困出病来,那些往深里想的猜测的话,他不敢乱说,只能无力的劝他:“王爷少动些心神吧,多想也无益,我看那顾国舅……也并非要如何。”
      荣王眼都直了,他不知望着何处,第八百多遍问鹿童,“你说‘放心将养’是何意?”
      鹿童:“……”
      他第八百遍答:“您歇歇心吧,我看就是字面上意思。”
      荣王还是直着眼,“那送我补品是何意?”
      鹿童:“……送补品能是何意,自是看您需补身。”他看着荣王,灵机一动,“在家坐着愈加烦闷,不如上街走走散散心。”
      荣王摇摇头——他不敢乱走动。
      鹿童急了,“又没人限咱们出门,怕什么?”
      荣王还是不听,心事沉沉的卧倒在榻上。
      他闭上眼,这几日所经的人、事、话自发在脑中飞掠,挥都挥不散,数日来一直如此。
      忽而,他猛地从榻上坐起。
      那日,顾国舅莫名问他一处所在,叫什么“幽草斋”的?
      他勉强来了精气神,一叠声叫:“鹿童!备车!”
      鹿童慌忙从外厅进来,喜道:“好!好!备车去何处?上街么?”
      荣王下榻,急急穿鞋,“幽草斋!”
      荣王和鹿童坐在颠簸的车马中,荣王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街景,放下帘子,道:“你也没听说过此处么。”
      鹿童凝神细想,终是摇了摇头,“若是个大画坊,必定听过。连那人都夸赞,却从未闻名的,倒是稀罕。”
      那地方荣王肯定是没去过,他口中默念出声,忽而心思电转,着意在画坊二字上。
      他想起一个人。
      乌木门脸清雅肃穆,门前一尘不染,毫无车马喧哗之声,前街宽敞,却少人行。
      一辆青帷油壁车缓缓停在门口,停在“幽草斋”三个大字下。
      荣王下车,驻足门前,歪着头,细瞧画坊的门脸装饰。
      他慢慢进门,无数长幅画卷环绕,山水居多,照脸相迎的便是一幅远山图。
      数重叠嶂,寒烟轻绕。
      荣王静静瞧着。
      过了一刻,他才往里间来。店小二十分文雅,远远侍立,等他赏玩够了才上前不紧不慢的搭话。
      “屋里有我们老板新出的秋水图,您瞧瞧。”
      荣王一边漫步,一边赏玩。
      他身后的鹿童见了此处,恍然开窍四五分。问那店小二,“你们老板贵姓?”
      “这……”这本是个平常问题,店小二却十分为难似的,看看荣王,又看看鹿童,“客官有何贵干?”
      鹿童看了一眼荣王,淡淡一笑,对店小二道:“你们老板的恩人来了,还不叫他出来拿些果子吃。”
      店小二愣了一瞬,不知该如何作答,“啊?”
      只见店铺尽头的楼梯上,缓步下来一人。
      隐隐发青的靴子,雪白的衣袂,长身玉立,俊眼修眉,冷冷清清。
      美人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淡淡开口,“谁是恩人?”
      荣王和鹿童齐齐回头,荣王没说什么,鹿童却笑嘻嘻地大声道:“若说是你的仇人,又怕你不出来。”
      美人已走到近前,对鹿童道:“鹿兄此言差矣,若说仇人,也谈不上。”
      鹿童眼珠儿一转,向后瞄了一眼,“那便算情人吧!”他本来一个文雅书生,一见此人便忍不住话里藏着针。
      美人的面孔立刻僵住。
      荣王无奈,只得斥责道:“鹿童,怎地一把年纪还要耍宝。”
      他向那美人一笑,荡漾的温泉水一般,能把人心融了。“旷亭,你莫理他。”
      这美人正是杨相之子杨旷亭,当年荣王为之神魂颠倒,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弄进府里的第一人。
      许多年过去,杨旷亭被人当面拿此事奚落,脸上还是时青时红,不成好色。
      他一脸阴沉,还带着些别的情绪,冷声问:“故人到此,便是为了打趣我么?”
      此时,荣王不得不站了出来,他这温吞性子还是一如既往,如同当年哄后院美人一样的做派。“哪里呢,我只是听说这画坊甚好甚清雅,来见识见识。”
      杨旷亭的眼睫颤了颤,他淡淡的问:“哦……我这店面寒酸鄙陋,一直很是默默无闻,您是从何处听来?”
      荣王一窒,干笑道:“友人处。”
      杨旷亭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荣王干笑:“不如我们坐下慢聊?”
      杨旷亭引他们上了二楼。这店面后是天井院,二楼连着四面房屋,环廊相衔,上悬数个风铃。有风鸣廊,伴着风铃声儿,更显得幽寂清雅。
      哪怕鹿童看杨旷亭再不顺眼,见了这布置也不得不暗自点头。
      三人进了书房,书房俯瞰大片竹海,整面墙都是敞窗,上下窗沿似两道分割线,分割出一幅窗图,图中只有蓝天与绿海,风从图画般的景色中吹来,荣王与鹿童顿时惊艳。
      更妙的是室内阔大的木桌上铺满书画纸墨,其余地方悬着无数细麻线,未干或已干的无数张书画轻悬。
      微风过阵,墨的清香与宣纸的窸窣声萦绕,真是读书人的至高妙境。
      荣王眯了眯眼,发至肺腑的轻叹一声,“好地方。”
      他不由得望向杨旷亭,出人意料的,杨旷亭也正幽幽望着他。
      那双眼闪烁着微光,不知是好是歹。
      杨旷亭面无表情转开脸。
      荣王摸了摸鼻子,好脾气的搭讪,“多年不见,看来你过的不错。”
      三人安座,杨旷亭淡声道:“尚可,听闻你过不好?”
      外界虽多有流言与猜测,但被这么直戳戳的质问,荣王还是首次,他略有尴尬,“外面总是爱编排人。”
      杨旷亭道:“被放逐五年,听说你乍一回京便病了,人传你宫宴上受了冷脸,气的。没几日又受了排揎,气的不吃不喝,顾家人整治你们这帮穆严帝的兄弟们,连怀王孙不日也要斩了,下一个不知要弄死谁——都说是你。而你堂堂嫡长皇子,连个实职也无,听说前几日鼓捣着几个老臣替你去小天子前求官儿——你也不怕顾家人径直把你这眼中钉拔了?”
      荣王听这人后的议论被翻到人前,讷讷道:“并非如此,我病是胃疼,吃坏了东西,顾……顾家人还来看我呢。”
      杨旷亭撩他一眼,“人说顾国舅虚伪做戏,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面上对你关爱有加,又是请医又是来往,其实是要把你做了之后,落个好名声呢。”
      若是前几日,荣王还有自信,这几日屡出异事,他也心虚气短,疑虑不堪。
      声气更弱了些,“不会的……”
      杨旷亭望着他,垂眼暗自思量。
      鹿童噗嗤一笑,“杨公子仙人一般的人物,原来也没街头巷尾的探听我们王爷的闲话。”
      杨旷亭直直望着他,“如鹿公子所言,王爷对我恩仇相挟,我遇上他的事,少不得听一耳朵。”
      他自己摊开了讲,鹿童反倒不做声了。
      他望着荣王,忽而想起什么,起身拿出一包袱,放到荣王面前,“当年走的慌张,忘了将此物奉还。”
      荣王打开包袱,里面一堆小玩意,雕工粗糙的小兔子,金贵的辽毫笔,玉佩……
      荣王立刻将包袱掩上,脸上火辣辣的,“都是些不着紧的小物件,你留着便是。”
      杨旷亭倒水的手一顿,他慢慢道:“不着紧么,那玉佩您从小佩戴,当年哭着喊着非要送与我,我不要,硬塞进我被窝里,还有那木雕……”
      鹿童清咳一声,溜达着出门赏景了。
      荣王脸上更红了,“我当年年轻气盛,做了不少轻侮你之事,我心里想想也是愧疚。”
      他咬咬牙,终于将这些年从未出口的话尽情吐露,“我当年倾慕你,正逢你家遭难,我借着情势,不要脸面将你偷弄进府,装疯卖傻的缠着你,然你并不是龙阳道上的人,我始终强不来你,紧跟着穆严帝临朝,天上地下都是他的眼线,你整日寻死觅活,我不敢放你走,也怕穆严帝疑心我串通杨家,做戏救你。但你后来也该知晓,我……我的心思虽糊涂,却仅是为了救你性命,从无半点真的逾矩。”
      静室纸响,茶烟袅袅。
      杨旷亭没有答话,提起茶壶徐徐斟水。静了半晌,他问,“这些话,当年你从未得机会讲,但你我二人一直心照不宣,我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他望着他,淡淡地道:“这些年来,你瞒天瞒地,是何时?你的‘糊涂心思’换了人?”
      这句轻语,如一道炸雷,炸的荣王心口开花,“噗”的一声,猛的闷咳起来。
      经年深埋心底的秘事,第一次被人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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