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与东风

作者:南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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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旅馆(续写)


      说明:本文前半部分由沈嘉柯原创,后半部分由南柯子续写,中间以横线隔开。

      天气晴朗的秋季,趁暑假,我前往南方的一个古都旅行,出了高铁,转地铁和公交车,经过一条江,在大桥的北边下车。我抬头就眺望到那家旅馆,纯白色的楼体在青色的天空下,异常显眼。我暗自庆幸不必没头没脑地寻觅。
      横穿马路后我顺着指示牌走过石块铺就的小径,穿过一片小树林,才找到旅馆的门,原来这一带在搞城区开发,封住了旅馆的入口,因此另辟蹊径在围墙打开一道侧门。
      拿到房卡,我上了电梯,发现整个旅馆入住率很低,大部分房间敞开通风。进了房间我飞快洗澡,打开冷气,倒头就睡。因为约好了当地的一个友人阿束黄昏碰头,由她作陪游玩,所以我打算先养足精神。
      阿束是个可爱的年轻女孩,才念大一,独自居住,父母都在外地。我其实有些疑惑,但不便多问她的私事。我们通过网络认识不久,我隐约觉得阿束对我有好感,旅馆也是阿束帮我提前预定的。
      我们在当天六点多见面,沿路小吃填肚,欣赏风景,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黑,干脆去看了一场电影。
      电影看到一半,阿束居然睡着了。我没叫醒她,反而把肩膀凑近,给她凭靠。
      散场后我困意十足,跟阿束分手,回到旅馆已过12点,灯也不开,径直沉睡。半夜,我忽然被一阵怪声吵醒,仿佛河马在喝水。回过神我才醒悟,我饿醒了。从钱包抽出一张钞票,我迷迷糊糊出门。走道的灯光幽幽泛黄,两边的客房仍然大多数开着,室内漆黑。
      我有一种不舒服的怪异感觉,但却说不上来缘故。出了电梯经过大堂,店员在服务台后,手臂撑头打盹,一眼看去看不清面孔,只看见头顶的黑发。出了侧门,白天枝叶婆娑的树林,深夜静寂,寒意入骨。我加快脚步,来到马路边,心头松弛下来,走了差不多半里,仅有的几个小店铺都关了门。看来只得回旅馆买标价翻倍的泡面。无奈之下,我原路返回,眺望旅馆时,我彻底愣住。夜空下,旅馆通体金黄色。
      这怎么可能?我清楚记得,那旅馆明明是周身白色。我心跳加快,犹豫片刻,还是回到旅馆。店员仍然在打盹,我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内部墙壁本来是蓝色的,此刻变成浅浅的褐黄。我不敢乘电梯了,从楼梯步行,每层都空了很多房间,墙壁都变色了。莫非,莫非,我住进了灵异旅馆?我手心渗汗,屏住呼吸走回五楼我的房间。我拿出手机打给阿束,才发现忘记充电已经关机。我愈发不安。
      忽然之间,我陷入一片漆黑的汪洋,知觉消散。
      从耀眼晨光中苏醒时,我猛然挺身,跑出旅馆,仰头望去,依旧簇新雪白。一定是梦,我哑然失笑。
      我收拾物品,按计划,去下一个毗邻古都的小城。想到阿束不辞辛苦作陪,我发短信致谢,以免电话扰她好睡。
      正午时,我在火车上接到阿束的电话:我才睡醒看见短信。为什么谢我?你什么时候来的呢?都不通知我……
      我心中一紧,无限疑惧交加,顿时不知如何回答,此刻火车恰好驶入隧道,四周完全漆黑。
      (本文发表于《意林》2012年第23期)

      ――――――――――――――――――――――――――――――――
      我的思绪又进入浑沌沌状态,介于似真似幻之间。“轰隆……”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随即是一阵持续不断的簌簌下落声,火车像被迎头痛击似的猛地一震,连速度都降下了不少,最后戛然而止。车厢内昏暗的灯光刹时全部熄灭,伸手不见五指,惨叫声、哭闹声与咒骂声交织成一片。
      “前方隧道坍塌,好像还砸死了很多人。”不知是谁惊叫道。
      “肯定又是豆腐渣工程!”一个人接口道。
      这时部分乘客醒悟过来,纷纷拿出手机跟亲朋好友联系,哪知幽深的隧道里一点儿信号都没有!这群原本淡定的人也开始骂娘了。
      我的心却不在这里,只是胡乱猜测着阿束此刻在干什么。一枚斗大的石块穿透火车顶,将我面前的桌子和桌上的东西砸了个稀烂。我这才惊出一身冷汗,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离我是如此之近!我又不由自主地想,假如我被砸死了,阿束会不会难过?唉,也许她压根就不关心我,连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我想到的竟然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连我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我跟随一部分未受伤的乘客步行到隧道外,等待当地110的救援。一个多小时以后,一辆小客车将我们送回古都。我决定在古都再住一晚,次日乘大巴到下一站,这样就又能跟阿束聚一会儿了。阿束在电话中听到我的决定,欣然叫好。
      刚到出站口,我就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衣胜雪,长发飘飘,向我露出一个清甜而又带有几分狡黠的微笑。
      “你来得真快!”我动情地说,“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刚在微博上看到隧道塌方的事,想到你是乘这趟火车,正担心着呢,恰巧你打来电话,我就匆匆赶来了。”
      我心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流,对她而言,我毕竟不是个陌路人。我们边走边愉快地聊着,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来见你一次吗?”她突然认真地望着我的脸说。
      我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截,倒不知该怎样回答,便摇了摇头。
      她的眼里蓦然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却又强咽下去,良久,才幽幽地说:“或许这辈子,你我的确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为——什——么?”我紧紧抓住她的手大声质问道,“只要你愿意,等你大学毕业,就到我所在的城市来发展,即使天天见面也不难。”
      “我……我患了白血病,医生说最多只能活四个月。”她努力想挣脱我的手心,不料被握得更紧,她娇嗔道,“你把我的手弄疼了。”
      我茫然失措,呆呆地地松开了双手。
      她微低下头,脸上显出一丝娇红:“我这一生中,从未遇见过像你这般体贴的男孩,思前想后,我决定在离开人世之前,将自己最珍贵的……送给你。”
      她说着将清秀的脸庞温柔地靠在我的肩头,那一刻,我如饮醇酒。可是一想到这么美丽温柔的女孩竟然快要死去,我就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根钢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我连忙安慰说:“不,你不会死的。我爷爷的村子里有个著名的老中医,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好,我把你带到他那儿去,你一定会有救的!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这时,我们不知不觉走到一条马路的拐角处,一辆黑色面包车从身边急驰而过,司机看到转角处有人才慌了神,猛一打方向盘,哪知车速反而加快,向我们直冲过来,很可能是把油门当刹车了。
      “快逃!”我搂住阿束的腰往路边的阴沟里奋力跳去,面包车从我们斜前方不足两厘米处冲过,重重地撞在一棵老榆树上,车身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你没伤着吧?”我狼狈地拉起阿束,两人浑身上下都是泥污,幸而除了几处摔伤之外,并无大碍。
      “我还好。”阿束认真地看了看我,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忧伤,“看来是我猜错了。要是两年前遇见你,该多好啊!”
      短暂的相聚之后,阿束终究是返校了,我的心空落落的,郁郁不乐地回到白色旅馆,刚刚躺下准备就寝,就感到口渴得难受。我跳下床,出了旅馆,没想到又鬼使神差般地经过刚才司机撞树的地方。面包车和司机都不知所踪,连地上划出的那道深深车辙都恢复如常,令我深感诧异。
      我走出十多米,又回过头去,那儿出现一对情侣,女生竟然有几分像……阿束!他们俩正手牵着手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狂飙过来的一辆乳白色面包车。直到危险将近,那个男生本能地将女生的手猛地一甩,自己一个箭步跳进阴沟里;女生踉跄着倒向面包车那边,接着传来一长声瘆人的尖叫……司机像是也感觉车轮下有异,打开车门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发现地上躺着个血迹斑斑的人,吓得一伸舌头,赶紧上车猛踩油门,一溜烟开走了。
      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我本能地拿出手机,却发现依然没有充电;四周荒村野岭的,连一个公话亭都找不到,我感到很惊慌,想跑过去看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双脚却仿佛有重逾千钧,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飘到耳边:“或许你已经猜到,我根本不是活人。两年前,我跟男友就是在这里遇到一场车祸,在那生死关头,他本来可以像你一样拉着我逃离死亡,可他没这么做。我对他恨之入骨,并深信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因此冤魂常飘荡于这一带,白天便寄居于白色旅馆。我想尽一切办法引诱南来北往的男子,倘若他们对我心存不轨,我便死死缠住不放,鬼使神差地制造灾祸,教他们死于非命!”
      我一扭头,发现阿束若即若离地站在边上,她神情惨淡地继续说:“两年来,已有二十多个男人丧于我手。首先上钩的是个脑袋像秃瓢似的酒店老板,年纪比我爸还大,结果回家第二天,他在温泉泡澡时心脏病突发,等被旁人发现,早就没气儿了。接着是个专门治疗抑郁症的心理医生,他打着为病人做示范的幌子对我动手动脚;没多久他独自在家用一把劣质电水壶烧开水,拔掉电源插头时不慎触电身亡。还有个谈吐斯文的大学教授,可他跟我单独相处时一点儿都不斯文,他所乘坐的大巴在高速公路上前轮突然爆胎,后面一辆货车追尾上来,将他挤成了肉饼……
      “只有你,只有你是个例外。当我在电影院假装睡着的时候,你并没有乘机揩油,令我有一点感动,但我还是怀疑你是因为跟我不熟悉才装作伪君子。刚才隧道里有一处塌方,我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你的命,可在关键时刻我突然有些心软,想再试探你一次:假如你是真的关心我,我就放过你,而且不再伤害别人。永别了!”阿束说完,像影子般越飘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阿束,阿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高喊着追过去,想要抓住她,却只扯下她腰带上的一只淡黄色蝴蝶结。
      “有缘再……”声音几不可闻,连影子也消逝无踪。
      “阿束,别走那么快,我还有话要说!”我拼命地叫道,突然感到眼冒金星,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头撞在旅馆的墙壁上了。我怀疑刚才是个梦,可床边分明留有一只淡黄色蝴蝶结。
      数年后,当我故地重游,想去那座白色旅馆再住一晚,哪知我几乎踏遍古都的每一寸土地,都没能寻到它的踪迹。或许,那原本就是一场梦?
      2012年11月24日于临安
      (本文发表于《意林》2013年第1期,发表时有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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