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童养媳

　　进京城这些天朱蕤早出晚归，跟丸子这个小人儿几乎碰不上面。丸子天天问：“舅舅去哪儿了？”

　　秀巧知道每日他回来地极晚。秀巧心里明白自己老住在朱蕤家里总不是事儿。两人瓜田李下的，若说没有个情义还好，她自然是感觉得出朱蕤对她还是放在心里，可自己与他是有缘无分了。

　　到时候有个什么也说不准，倒是不如她早早地找了地方，搬了出去地好。是以一早上她就让陆青带着走京城的街市。

　　京城以皇城为中心，按照四城门划分，城东是世家豪门聚集之所，城北这些年的新贵起来不少。而城南因为有运河码头，遍布了仓库，所以那里大多是讨生活的是车夫脚力。而城西则是平民百姓为多。

　　听着陆青的说法，秀巧第一个想到的是去城南和城北。
　　“姑奶奶为什么要去城南？城南那里可是乱得很。”

　　“城东和城西都是本乡本土人，即便那些豪门以前不是本地人，但是多多少少在这里都已经居住了几代了。所以他们的口味大多都是本地的口味了。若是我要开饭馆开在这两个地方，可以做一些南方的菜，但是里面必须要有一半以上的本地风味的菜。如我这种刚刚来京里的，想要做的比京里的厨子还要好吃地道的京城菜，基本不可能。”秀巧跟陆青说道，陆青没想到她还想到了这些，只听她继续说。

　　“城南不同，城南是运河码头所达之处，从运河上过来的大多是南方来的。而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如果上岸能够吃到一口南方菜，也能慰藉一下刚刚离开故土的胃。而城北那里有大的学府，所以科举考上了住那里，为了沾状元喜气，大比之年借住那里的举子也多。他们的口味南东南西北的都有，但是你也知道每年六成的进士都出自江浙，所以那里咱们南方的菜，是思乡之情。”

　　陆青显然没有想到秀巧还没出去看，已经琢磨出了这些道理来，他愣了愣之后道：“那咱们就先去码头，再摸一摸城南。”

　　叫管家安排了车子，陆青带着秀巧母子去了码头，才撩开帘子要走出来，陆青就说道：“姑奶奶，当心脚下水塘！”

　　马车停在码头边上，前面是繁忙的运河码头，停着接连望不到头的货船，在初冬的季节，一个个打着赤膊，肤色被太阳晒地红黑的苦力，背上背着一个一个麻袋，将货物卸在板车上，岸上的车夫将装满货物的板车拖拉着往仓库里走。

　　这是货运码头了，秀巧又跟着陆青去客运码头看，码头上停满了等待拉客的马车，还有一个个的小商贩，背着木板箱在那里叫卖：“糖粥！白糖糕！”

　　这糖粥和白糖糕显然不是京城的吃食，确实如她所言是南方的口味，往里一些果然有一排排的铺子，铺子卖的自然有京城的吃食，也有其他地方的东西，秀巧试了两家，口味都是差强人意，而且价格至少比之在武进的时候贵了不少。

　　难道京城物价如此贵了？陆青笑着对秀巧说道：“姑奶奶，码头上生意好，不愁卖不出去，所以一直价格贵而且难吃。”

　　秀巧站在路口看了一会儿对着陆青道：“还有一个道理，这里回头客甚少，做的就是往来旅人的生意。走吧，去城南看一眼，我们先去西南角看。”

　　“奶奶为何要看西南角。”

　　“西城住的是平民，东西来了之后，实惠的东西大多往西南去，那里客流必然大，而且街市繁忙。相比城东南，因为城东是豪门之地，相对的要安静些，有店铺，但是店铺必然都是雅致贵气的。我们刚开始小本经营，肯定靠人多的地方去卖吃食，而且卖的品种不宜多，这样浪费才少，毕竟吃食这个东西，过了一日就不新鲜了，所以西南先看看。”

　　人还没去，已经对那里猜了个大概，陆青呵呵笑道：“奶奶说的一点都没错，西南角上食肆林立，商铺遍地，是京城里最为繁华的一块地方了。”

　　待到去西南角，果然如此，那里还有教坊，戏院，一路上看地小娃娃目不暇接。不过真的往城西里面走了，就可以看到渐渐冷清了起来。饭馆也多是京城风味的馆子，和秀巧预料地几乎一样。

　　秀巧挑了几家开在热闹街市的饭馆，她对陆青说：“陆青啊，能不能让家里来两个人，到这几家饭馆，数一数这家饭馆每日进出的人数，看一看他们的招牌菜是什么？咱们两人一家一家吃也吃不过来不是？你看这样，每个人拿一罐子黄豆在手里。拿一个空罐子过来，进来一个扔一颗豆子进去，从早上巳时到晚上戌时，一共有多少人进出，看上十来天。再吃一吃，我再摸一摸京城的菜价，大致就明白，这里最好销的菜是什么，靠着这些菜一年的赚头是多少了。”

　　陆青到了这里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位出身乡野，不过是有些美貌的姑奶奶，能得到开了眼界，如今正是皇上跟前红人的他家主人的不离不弃，也许除了善良和美貌之外，她还有其他的很大的优点。

　　他忙点头道：“小的明白了，立马去办，您看连看五六日差不多吗？”
　　“最好里面有休沐日，这样就更清楚了。”秀巧说道：“走咱们先尝尝这一家。”

　　陆青一连几日和秀巧把城里逛了个大概，每天都吃个好几家馆子，到后面看见吃都想吐了。

　　今日秀巧手里已经收集齐全了想要的那些消息，城西南和城西北各有特色，都是可以选择的好地方。她在烛火之下，她开始对那些数据进行分析，哪一类的馆子翻台最多，大约什么样的饭菜被点地比较多，每一个家大致有多少种菜？

　　她将这些罗列好了之后，用朱笔一个个地圈出，她站了起来转了转身体，外头北风呼呼，今天下午开始已经索索落落地下起了雪。傍晚的时候，雪已经开始积了起来。

　　朱蕤这几日时常会宿在户部，秀巧渐渐地也就不再听外面的声音，不再等他回家之后再吹灯睡觉。

　　这个时候能够听见回廊里传来的靴子声，让她感到意外，她来开门，一阵风，卷了细雪进来，却看见他从抄手游廊上走了过来。

　　几日不见整个人似乎清瘦了些，秀巧反手拉上门问道：“今日怎么回来那么早？”

　　“嗯，回来好好歇一歇！”朱蕤看到秀巧整个心情都好些了。秀巧问他：“晚饭用过没？要不要吃点什么？”

　　朱蕤点头道：“用是用过一些，不过用的不够舒坦。”
　　“那我给你做碗米粉来尝尝，我今日刚刚摊了好些米粉，新鲜着呢！”

　　秀巧叫了夏雨进房间里看着已经睡着的丸子，自己往前要去厨房，朱蕤快步赶了上来道：“等等！”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他体温的大氅裹在身上，秀巧脸上又烧了起来道：“就几步路，进了厨房就不冷了。”

　　朱蕤笑着说道：“走吧！”
　　“要不你进房里等着，我做好给你端过去？”秀巧仰头说道。
　　“我给你生火去。”
　　“嗯……好！”秀巧初初愣了一愣，又欣然接受，心里有些雀跃。

　　朱蕤熟门熟路地拨开了火头，添了一块柴进去，再站起来，秀巧将手里的大氅递给他，他走出来叫了一声自己的随身小厮，让他拿着。

　　秀巧看着门口的小厮说道：“不如多做些，跟着你的护卫也没吃吧？”
　　那小厮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怎么好劳累姑奶奶呢？

　　朱蕤却说：“好，今儿跟着我的有六个人，你多做些？”
　　秀巧甜笑道：“刚好帮我尝尝，好不好吃。这是我打算以后要开店的菜品。”
　　“嗯！”朱蕤回了她一声。

　　她在一口锅里添上了水，另一口锅里把白日里煮的鸡汤倒了进去。

　　从橱子里拿出了方才准备好的大排，对着朱蕤说道：“今儿我炸了蛋汁大排，陆青和孩子都说好吃。就是咱们老家常做的那种。我把剩下的切片，腌上了原本打算明日再做的，想给你吃，有担心你不回来。”

　　“还真是，我也就今晚回来一晚，明天起又该宿在宫中，”

　　敲了五个蛋，混了一把芡粉再加入调料，大排放进糊糊里，备着。

　　糠筛里是今天下午新做的切粉，先把青菜下进锅子里，再把切粉下下去，烫熟了捞起来。舀起滚烫的鸡汤浇入米粉中，洒上葱花，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面线是这冬日里最暖和的吃食，秀巧对着那个小厮说道：“好了，先拿出去吃！橱里有我今日刚炸的辣油，喜欢吃的可以添一些。等下我还在炸排骨，记得过来拿。”

　　那小厮轻快地应了一声：“谢谢姑奶奶！”叫了同伴过来，一起端了米粉出去，索性把辣油罐子也拿了出去。

　　秀巧问他：“要不你先去吃？”
　　“等等，一块儿过去了！”
　　秀巧抬头一笑，在烧热的锅子里倒入了油，把大排放进锅子里炸了起来。那沾了蛋液的大排入锅里蛋液变成了泡泡开始迅速膨胀。

　　一块块比脸还大的排骨出了锅，朱蕤拿了托盘端了排骨和米粉，秀巧敲了敲西厢房的门，让他们去厨房里拿排骨，那小厮将朱蕤的大氅拿出来递给秀巧，秀巧抱着衣服，跟在朱蕤身后一起去了厅里。

　　厅里生了碳火，秀巧把大氅挂在衣架上，朱蕤坐下端起米粉喝了一口汤，再用筷子捞起了米粉塞进嘴里。秀巧在他对过坐下，坐下问道：“好吃吗？”
　　“好吃！”

　　“我这几日看了，城西南那块，聚集了各种来京谋生的小商贩或者是来做工的，那里生意十分红火。大部分售卖的东西讲求实惠。而且干力气活的不少，我想着那里就开一个铺子，买炒饭和米粉，这个大排骨，用油炸了看上去很大，在那些人心里会觉得划算，定然销路不错。”

　　朱蕤夹起大排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酥脆鲜香，是久违了的味道，他抬头看见秀巧看着他，问：“你要尝一口吗？”说着把大排夹了起来，递到她面前。

　　秀巧张口咬了一口下来，朱蕤轻笑了一声，收回了筷子就着她咬的那个地方再咬下去继续吃，还在咀嚼的秀巧被自己顺其自然的动作给惊到了，也被他顺其自然的动作给惊了。

　　是了，以前他读书读地晚，爹娘早早都睡下了。她就去灶间给他下一碗馄饨或者摊上一张面饼子，他吃的时候，她就这么看着。他会从碗里舀起一个馄饨，吹一吹，勺子伸到她嘴边，看着她吃下去了，他再吃，边吃边听她说白日里那些事情，有趣不有趣不知道，只是她说着，他就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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