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撑着油纸伞的豆蔻少女
商祈九闭上眼睛。
楚向并不真的愚笨，他看出了她的犹豫。
与之前一起调查计城热病不同，那时她是槐阴九公主，享尽全国宠爱，还有太子在身旁，即使出了什么岔子，也可以想办法应对。
但，以逃犯的身份，易容进入祭司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是瓮中鳖，砧上肉，孤立无援，只能依靠祁望之。
她有两重怀疑。
第一，祁望之是不是真的会帮她。他对她像对待其他所有人一样，有礼，淡漠，疏远。当她不再是公主，当她没有任何筹码，只是个会给他带来无尽麻烦的全国通缉对象，他会不会站在她这边？
第二，即使他愿意帮她，他是不是帮得了她？祭司殿是大祭司一手遮天的地方，祁望之只是作为他副手的左祭司，还有右祭司做掣肘。她在祭司殿调查，势必会惹出种种麻烦，他是不是应对得了？
『请选择：
【相信祁望之】
【不相信祁望之】
百科全书石激活。提示：有别的选择吗？
玩家：哦。』
楚向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天上的星星。他最喜欢金赤乌星座，小时候还幻想过，有一天它会变成一只真正的大鸟，飞下来带他到天上去玩。
商祈九睁开眼睛，下定了决心。“我相信他。”
楚向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全国通缉犯，道：“我们怎么联系他？”
如果不好好准备一番就找上祭司殿，说不定可以直接埋在那里了。
“那瓶唤新颜能用多久？”她问。
“两个人的话，十天左右，”楚向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一股幽幽的视线，于是急忙补充道，“但只要有药鼎和药材，我就能炼出新的。”
那么，只要成功混进祭司殿，再有了左祭司的掩护，就不用担心唤新颜会用光的问题了。
十天，应该够联系上祁望之了。
商祈九点点头，心里慢慢有了一个计划。
已是午夜，暗巷寂静无声，附近民宅的灯早已熄灭，连夜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行动在即，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商祈九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问楚向道：“这个药什么时候见效？”
“即刻。”楚向跟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把药递给了她。
商祈九打开瓶塞，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喝了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喝了你就知道了。”楚向神神秘秘道。
“它不会让我变成男人吧？”
“改变性别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我师父说过这世界上所有能改变性别的东西都是会让人很难受的很难受的。”
楚向的脸看不清，但商祈九确信他翻了白眼。
要改变性别，不仅需要极难制作的药水，还得辅以掩藏法术。而且那掩藏法术施放起来，听说怪疼的。
商祈九回了他一个白眼，看着黑乎乎的瓶口，犹豫片刻，还是把一半的药水倒进了嘴里。
没什么味道，跟水差不多。
她把满口药水咽了下去，感受到药水顺着咽喉流进胃部。接着，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胃部涌上喉管，漫入脑海。
她脑海中出现了四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请选择：
【撑着油纸伞的豆蔻少女】
【拿着长笛的白衣女子】
【手拿念珠的小尼姑】
【奇装异服的异邦法师】
百科全书石激活。提示：你要以这样的面目混入祭司殿，慎重慎重。
玩家：年纪小的女孩比较不容易被怀疑吧。』
商祈九把精神集中在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女孩身上，另外三个身影慢慢化成碎片消失。
头发半扎的幼女发髻，碎发落在额前，杏眼弯眉，唇色偏浅。脖颈纤细，四肢绵软，弱不禁风，还不到原来的胸口高。
这就是商祈九的新形象了。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伪装。她不断安慰着自己。
长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才长到这么高，居然一瓶药就回到了十年前。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问。
商祈九惊得跳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地望向楚向。
暗巷无光，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她能隐约看见一个身形轮廓。
一个比现在的她还要矮上一个头的轮廓。
楚向的新身体最多七岁。
他们成功从一对逃犯，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
“……找地方睡觉。”商祈九说着，拉上男童楚向的手腕，往城西走去。
『玩家：话说这药服务真到位，连衣服也给换了？？』
红枫树成排种着。灰白树干斑驳，树底是厚厚的落叶，落叶覆盖着狭窄的青石路。红枫枝叶繁茂，遮住了所有的月光，只有隔三差五出现的街灯散着昏暗的光。
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楚向又咽下一口口水。他真的怕鬼。他不知道这个地方白天是什么样子，但黑夜里它实在太阴森了。
前不见去路，后不见归途，两侧是鬼手一般的模糊树影。
商祈九心里也没好到哪去。她也怕鬼。
可现下，她只知道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她在距离那里几户人家的地方停了下来。她身后是一座久无人居的宅子，陈旧，但仍然干净。
她转身看着楚向煞白的脸，道：“你武艺不精。”
男童点点头。
商祈九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背我？”楚向不可置信道。
“不然你怎么溜进相府？”商祈九耐心道。
“我们要溜进相府？”楚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商祈九迅速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捂住了他的嘴。她低声道：“归舟的书房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所以那里绝对安全。”
小书房是元归舟的私人空间，仆人们未经允许是绝对不会闯进去的。而丞相也一直尊重着儿子，从来没有侵扰过他的书房。
他们可以在那里不被察觉地休息、睡觉。
只要他们能顺利溜进去。
不过这件事难度不大。元归舟外出，丞相府里没有比商祈九武艺更高的人，他们发现不了她。唤新颜虽然改变了她身体的外观，但并没有改变她实际的潜行能力。背一个幼童进入位于小花园的书房，不是难事。
——
整齐的书架，干净的书桌，书房的主人明显是一个做事细致严谨的人。
不过，这里现在门窗紧闭，闯进来的两个人也不敢点灯，新来客楚向也就暂时看不到它的样子。但他还是小声说道：“我觉得这里弥漫着一种我大师兄的气息。”
他大师兄，任不害最看重的弟子。饱读医书，过目不忘，五岁识草药，七岁学针灸，十岁就炼出了令人趋之若鹜的神奇药水。他也有一个书房。
虽然楚向看不清这个书房，但它给他的感觉，跟他大师兄的书房是一样的。
『玩家：简称学霸气息？』
商祈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她没理会楚向，熟练地摸向了角落处的一张藤椅，道：“两张藤椅，你睡那个。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短胳膊短腿的楚向在黑暗中磕磕碰碰了一阵，找到那张散发着更浓郁的他大师兄气息的藤椅，战战兢兢地躺下，睡了。
虽然有一种偷睡大师兄书房的恐惧感，但实在太累了的楚小朋友还是迅速进入了梦乡。
……
咕咕咕。
咕咕咕咕。
“哪来的青蛙？”楚向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咕咕咕。
“这青蛙叫得好有力气……是个好药材……”他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又睡了。
商祈九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桌边上，翻了一个白眼，手上拿着一本通俗小说正看着。
咕咕咕咕。
“有完没完！”楚向不满地坐了起来，颇有些愤怒地环顾四方，试图找到那只讨厌的青蛙。
“小声点。”商祈九漫不经心地说，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
楚向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青蛙的影子，他连藤椅底下都伸着脑袋看过了。他挠着头，在心里咒骂着把他吵醒的青蛙。
咕咕咕。
男童的手僵在半空。
——声音是从他肚子里传来的。
商祈九适时嘲讽一笑。不知道是在笑小说情节，还是被自己饥饿的肚子吵醒的楚姓小孩。
楚向尴尬地掐了肚子一下。叫你多话。
不过他也真的是很饿了，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都是在靠体力药水强撑着。
“相府的厨房正在准备早点，等他们做好了我就去偷一点来。”商祈九像是知道他内心所想。
楚向喜悦地点头。这时也才日出，天还很早，相府的人才刚刚苏醒。他想象着待会能入口的美味食物，随口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商祈九拿着书的手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掩饰了过去，道：“我一直起得很早。”
楚向不疑有它，点了点头。
他不会知道，今天早一些，在他还睡着的时候，上演过一次女版被青蛙吵醒找青蛙。
相府是一座普通的民宅，仆人不多，商祈九轻轻松松就溜进了厨房，偷了些糕点和水果回来。
楚向一口吃掉一个槐花糕，鼓着腮帮子艰难地咀嚼着，圆眼睛里闪烁着疑似感动的泪光。
他费了半天劲才把它咽下去。在塞下另一块糕点之前，他打着嗝问道：“你想好怎么联系他了吗？”
商祈九啃着一个苹果，神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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