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作者:徐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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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章



      十月一号,是我们放国庆假的第二天。那天恰好是周佳瑜的生日,林晓婉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先前周佳瑜有点犹豫,担心里面会有什么猫腻——比如叶欢又突然来了一个让她手足无措的惊喜。但在林晓婉的百般央求下她还是来了,地点是一家小面馆。吃面时大家虽有说话笑的,但周佳瑜笑的很不自然。她不时地朝门口望一眼,略显不安的眼神像是时刻在担心着叶欢的突然出现。
      在这时,我悄悄对方哲说:“怎么没在上次给你过生日的那个地方啊?钱不够一起凑嘛。”
      方哲轻咳一声,附在我耳边说:“凑什么啊,这面钱还是林晓婉掏的。我的钱都借给叶欢了。”
      “借了多少?”我问。
      “别装蒜了,他也找你借了吧?”他浅笑了一下,说。
      “嗯,老底全给他了——你呢?”
      方哲为了不让周佳瑜察觉到有什么异常,继续吃面。手偷偷在桌下摊开给我看。
      五百?我差点脱口而出。
      那一刻,我也向门口瞧了一眼。心想:以他的性格,拿着这么一大笔去给她买礼物,应该提早就出现了才对。即便是想演压轴戏,这也压的太久了吧?
      我右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果然,吸到嘴里的面还没咀嚼,忽然听见我手机的响了。
      “叶欢有没有跟你在一起?”刚接起电话,就听见母亲在那边焦灼地问。
      “没有。”我说。
      “那他有没有找过你?”
      “放假那天下午找过,咋啦?”我一时也有些紧张起来。
      “有没有说要去哪?”
      我沉默了一会儿,回想叶欢借钱时一脸得意的告诉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具体是什么事他故作神秘的什么说。但我猜想,十之八九是和周佳瑜生日有关的——可我没和母亲说。
      “说啊——他都一天没回家了。”母亲着急的喊。
      “我、我真不知道。”我一边为叶欢隐瞒着,也一边祈祷着这孙子可别出什么事。
      母亲挂断了电话,我六神无主的坐在那,怔怔地望着他们。
      “怎么了?”方哲推了我一下,问。
      “听我妈的意思,叶、叶欢好像离家出走了。”我僵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
      话音刚落,气氛就像我那碗还未动筷的面,霎时凝成了一团。
      方哲悄声在我耳畔说:“他借钱的时候也没说去哪,不然真不该给他拿那么多。”
      我紧皱眉头,说:“说那没用,想办法找人吧。”
      我俩悄声说话时,周佳瑜一直定定的看着我们俩。眸子的影儿隐隐跳动着,问:“他之前是不是找过你们?”那是几乎快要哭了的声音。
      “额,跟我们借了点钱——但没说要干什么用啊。”我激动地说。
      她比我们谁都慌,你看得出来。她几次想要站起来又都犹豫的坐下了,样子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依然是我母亲打过来的。
      “你有没有毕业班的那个徐美莹的电话?”母亲问。
      气氛很安静,电话里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尤其是坐在我旁边的方哲,听得最为真切。可看他的样子,好像早已记不起徐美莹是谁。我当然还记得,摇头说:“没有。”
      “你现在在哪呢,赶紧给我滚回来,没一个省心的。”母亲愤愤说完,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猜想,他们的推断是叶欢很有可能去找徐美莹了。我瞥了一眼周佳瑜,她眸子的影儿跳动的更加厉害,似乎在揣摩着这个推断。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安,可最后却是她第一个站起来。顿了顿声音说:“别坐着了,我们去找找。”她跑在最前面,我们跟在她后面。第一个去的地方是世纪公园,而后是东山浴场,几乎走遍了小城里的每一条街巷。
      依我看,她要找的倒不像是叶欢这个人,而是过去在那些地方他们所发生过的回忆。
      我在这小城生活了二十余年,但那一晚的路灯可以说是亮得最早、灯光亦是最强烈的。可惜最后,我们看到的只有自己脚下被拉长的影子,并未有他的踪影。
      天太黑了,每个人都不得不忧心忡忡地赶回家。我先将周佳瑜送回去,可到了她们家小区门口时,她忽然蹲在地上,抱头哭了。
      “他去哪了——我那天对他说的话是不是太狠毒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手拉扯着我的衣角。
      我不知道她具体和叶欢说了什么,也没心情去细问。只是安抚她说:“他可没那么脆弱。都这么大人了丢不了,放心吧。”
      “那、那他去哪了啊?”她声音呜咽。
      “可能——可能——”我头皮一阵发麻,可能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还好,她只问了一遍。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后,缓缓起身,说:“回吧,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她走上楼梯的样子很像一个醉汉,但总算顺利上楼了。
      我回到家后,只见父亲一个人在家。于是问:“我妈呢?”
      “跟家长去派出所报案了。”父亲说,他将桌上的菜端回厨房去热。
      “您吃过了就别热了,我不饿。”我脱掉上衣,软瘫在沙发上。
      “晚上饿了没人伺候你——柳少爷这是为别人担心啦?不易啊。”父亲炒着菜,取笑我说。
      “多大个事啊,明儿没准自己就回来了,至于报案吗?”我关掉电视,伸脖子朝厨房喊。
      “你们这些毛头孩子就知道在外面吃喝玩乐,哪晓得爹妈的提心吊胆啊。不报案,人真有闪失就晚了。”父亲将菜端上桌,说。
      我不再与他争论,囫囵吃了两口饭菜就闪身回自己的卧室了。睡前,我琢磨:总觉得叶欢不可能是离家出走,因为与我见面时,他脸上可一点怨气也没有。更不可能是走丢了,从他嘴里说要是干一件大事可知,他这是有目的性的。一个有目标的人怎么可能走丢呢?
      至于母亲他们推断的,他去找徐美莹了。对此,我将信将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徐美莹还在不在这个小城,更别说他找徐美莹是出于什么?一切只能等他回来揭晓。
      母亲回来的很晚,醒的却是最早。我进浴室洗漱时正瞧见她靠在沙发上,守着旁边的电话。
      “妈,您这一夜没合眼啊?”
      她扭头看了我一眼,一脸的疲倦。连话也懒得说。
      等我从浴室出来时,她站起身,对我说:“你听着点电话,我头疼,去睡会儿。”说完,进了卧室。
      整个上午,我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一边留意着电话铃声。终于,在饭点都已过了的时候,我听见电话响了。
      “喂——”我迅速接听。
      “您好,这里是XX区派出所。王女士在吗?”
      “我是她儿子,她在午睡,您有事说。”
      “告诉你母亲,人已经由北京市公安局送过来了,现在我派出所,别担心了。”
      我撂下电话,正要去叫醒母亲。她却已听到电话响起,站在了我身后。
      “人找到了,在派出所呢。”我说。
      母亲背起她的包,匆匆下楼。临行时嘱托我:看家,哪也不许去。
      我这太激动了,拿起电话就打给方哲他们。不过,我先打给了周佳瑜。手有点发抖,号码多按了好几次。电话终于打通后,我说:“是、是周佳瑜吗?”
      “嗯。”对面应允了一声,鼻音很重。
      “叶欢找到了,在XX区派出所呢。”我小声说,却忍不住笑了,天晓得我当时为什么笑。
      也不知道她听清了没有,我说完后电话就被挂断了。紧接着,我又打给了林晓婉和方哲,听到叶欢是由北京公安局送回来的,都有些惊讶和哭笑不得。
      我们相约去了派出所寻人,刚站稳脚发现周佳瑜已抢先一步到了。我母亲以及叶欢的父母正与当局的局长交谈,叶欢呢,在值班室的大床上酣睡。
      我们站在门口向里探视,只瞧他蓬头垢面,裤脚上还沾着淤泥。他是遭人打了,朝上的脸颊青肿,眉梢的那道疤痕血红红的。但看他睡得还挺舒服哩,像梦见了满汉全席一般一副垂涎三尺的样子。我和方哲蹑手蹑脚的走进去,周佳瑜却背过身不忍再看他。
      我蹲下身,轻轻搔他的脚心。他抖了抖大腿,依旧没有醒来。方哲朝我打了个眼色,对叶欢附耳悄悄说:“周佳瑜来了,周佳瑜来了……”
      突然间,他眼睛大睁着,身子猛然弹起来——吓了我们一跳。也就那么一瞬,他是精力充沛的。接着就茫然无力的环视四周,看见周佳瑜时,他眼帘垂下去了,有点害臊。
      “你——你们咋来了?”他声音沙哑,难为情面地问。
      “派出所通知我妈人找到了,我们就来了呗。咋地,你这是走江湖碰见破皮无赖了?瞧这一脸的胖揍。”我说。
      “别提了,小爷是一对二。对面他妈的是两壮汉,胳膊比碗口都粗。”他边说边比划着,是要挽回几分薄面。
      “能回来就挺好的了,在我们这你还要啥面子。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帮担心死了,尤其是——周佳瑜。”说到周佳瑜,我压低声音。
      他含春一笑,突然笑容又僵住了。左顾右盼的,问:“花呢?我的花呢?”
      “什么花?”方哲迷惑地问。
      “香根鸢尾——”他小声说着,穿鞋就往门外找。
      这时,我母亲和他的父母也朝值班室这边过来了。母亲见了我,也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我刚要解释,叶欢他爸突然朝叶欢快步走过来,我们心知这又是一顿胖揍。方哲我俩赶紧挡在了叶欢身前,方哲笑颜说:“叔,叔,您先消消气,他这脸上本来就有伤了,您还忍心再下手吗?”
      他这话很及时,叶父瞧了瞧叶欢脸上的伤。怒气虽未即刻平息,但僵在半空的手却放下去了。愤愤地对叶欢骂:“败家玩意儿,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光了。”
      躲在我们身后的叶欢,似乎并未太留意他老子的脸色。心里还在想着他的花,慢悠悠地往局长办公室那边走。
      叶父破声喊他:“你个兔崽子还往哪走呢?”
      “找花儿。”叶欢着急的大声喊。
      这一喊可无疑是火上浇油,把叶父的怒气又激出来了。
      “爹妈都急成这样了他还找花儿,我看他是心里长花了——”叶父一边骂着,一边要挣开我们的阻拦朝叶欢打过去。
      幸好他不是叶欢说的胳膊有碗口那么粗的大汉,不然我和方哲还真就拽不住。这时,叶母也走过来劝阻他,说:“欢儿都已经回来了,你还动这么大气,嫌家里不够乱吗?”
      “今儿我非得把他心头的那颗草拔下来,不然这就一白眼狼。”叶父是气糊涂了,一点机关单位领导的样子都没有了。
      “你们这几个孩子懂事,待会带叶欢去吃点东西。他应该没吃饭呢,我回家也顾不上做了。”叶母掏出钱袋,说。看样子,是怕叶欢一回家就挨揍,先支开他,让叶父气消了再说。
      “行行行,我们有钱,有钱。”我说。此刻我们都想避开这场战乱。
      最后,叶父在叶母的劝说下愤然上车了。母亲见方哲和林晓婉在场觉得放心不少,也离开了。只剩下我们跟在叶欢后面,他还在寻找着那株花。
      花儿果然在局长的办公室,局长腾出了一个花盆来栽它。叶欢瞧了,盯着那株花说:“这、这个是我的花。”声音有点孩子气。
      局长爽朗一笑,说:“没人跟你抢。人这么狼狈了,花儿还挺娇艳,不错啊,小伙子。”说着,连花带盆的都递给了叶欢。
      “谢谢您,改明还您一个盆。”叶欢说完转头就出来了。
      我看着他一脸陶醉的盯着自己的花,有点诧异地问:“这、这就是您所谓的大事?”
      “人为财死,我为花亡。”他还略带骄傲的说。
      这时,他慢腾腾地迈步向一直站在值班室门口的周佳瑜走去。
      “生日快乐,送你的。”他微笑说。
      周佳瑜蓦然转身,盯着那株像蓝色蝴蝶一样漂亮的花儿。声音哽咽地说:“去哪了?”
      “买花呗。”由于半边脸青肿着,他笑的很难看,却一脸无畏。
      “至于吗?”泪水从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流出来,一霎时,她更像是一朵娇滴滴的花儿。
      叶欢一直抱着那个花盆,轻微的摇头苦笑说:“没什么至于不至于的——好像这世界上最难证明的就是我喜欢你。因为我每每要做一件事证明时,都发觉它太容易、太微不足道了。”
      “吹牛!那怎么还走丢了?”周佳瑜含泪的粲然一笑,说。
      “走不丢,就是没钱回来了。你生日来晚了,我、我有点不地道了啊。”他说。
      周佳瑜接过这份迟来的礼物,擦了擦眼角的泪。忽然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迟来的拥抱。
      “大家都以为你去找她了呢——”周佳瑜的脸贴在他的肩膀,说。
      “你也这么以为的?”叶欢擦去她又流出来的眼泪,问。
      她没吭声,但看表情显然是默认了。
      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背,别有深意地说:“我、我只是一时迷路了,幸好有棵大榆树指明方向。我——我们这算比朋友更进一步了?”
      “女侠我心地善良,就暂且收了你这白痴,再迷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周佳瑜努嘴瞪着他说。
      那天的阳光格外的暖,照在身上时倒像是有热牛奶在滋润你的肌肤。在面馆时,我们都想听听这白痴怎么落得如此狼狈。他一连吃了三碗面,才娓娓道来。
      他从我和方哲这里借到钱之后,就跑去花店买这株香根鸢尾。可一连跑了好几个花店都没有买到,最后一个花店的老板给了他一个地址。说,小城里买这种花的少,所以也不进那么多货。你去北京的这个花鸟市场看看吧,我们都是在那进的货。
      这个愣头青也不犹豫,当夜就赶去火车站买了去北京的票。上火车时本想给父母打个电话说在同学家住一晚,谁知来得匆忙,连手机关机了也不知道。下火车时已近午夜,他就在车站的宾馆睡了一夜。第二天打车去了花鸟市场。不愧是大市场啊,逛了两家店就轻松地买到了花。他从花鸟市场出来时,天阴沉沉的,沉闷的使人觉得胸口透不过气来。一场大雨恐怕要来了,他不敢耽误,坐回出租车里直奔车站。出租车一直在市场的门口等他,上车时他感谢地说,谢谢您啊,师傅。
      开车的师傅没吭声,坐在副驾驶上等待换班的那位摘下墨镜,回头一笑说:“别客气,出门在外不容易照顾一下应该的。”他的笑声很大,细长的眼角拨动着几条浅纹。不久后,笑声就被雨声覆盖了。雨有节奏地打在车窗上,伴随着清脆的声音,他斜躺在后座睡着了。他做了个梦,一个没有时间、地点,只有个大致轮廓的梦。梦里他是和周佳瑜在一起的,她接过那株香根鸢将其种栽了湿软的土壤里。在那明媚的阳光下,他们坐在一座小屋前的摇椅上,看着那些花成百上千的开着、什么颜色都有,漂亮极了——
      “小伙子,醒醒——到了。”副驾驶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醒了,嘴角还挂着笑。看了一眼计程表:八十元。但他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多少钱,师傅。”
      “四百!”开车的师傅大声说,声音把挡风玻璃上的雨珠都震碎了。
      叶欢身子一怔,手死死地捏着裤线。皮笑肉不笑地说:“您开玩笑呢吧?这表上显示的可是八十。”
      副驾驶上的那位戴上墨镜,指了指计程表。笑说:“没开玩笑,这表坏了。不然在带你兜一圈它显示的还是这个数。”
      叶欢气的手发抖,冷笑一声。说:“那您凭什么一口咬定四百啊?我从家打车到北京也就这个价。”
      “我们来回这一路没见着堵车吧?这是快捷服务,当然费用要比普通的高。你在花鸟市场也没看见多少出租车吧?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中间也错过了不少乘客,应该有点报酬吧?赶紧拿钱进站吧,不然可赶不上火车了。”开车的师傅流利地说。
      在他说话时,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位打开车门,点了根烟。
      “你这是在讹人。我就看见计程表上写的八十,我也就给这么多。”叶欢从兜里掏出八十块钱甩在了后座上,拿花下了车。
      “小伙子,你可别不讲理啊。我们赚的是血汗钱,你、你给这点还不够油钱呢。”墨镜男子熄了烟,拉住叶欢。
      “你把手拿开,你们这是赚血汗钱吗?你们这是在榨血呢,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在他妈拽我立马躺你车轱辘底下。”叶欢面红耳赤地喊。
      “雨太大了,上车说。”墨镜男子伸手把叶欢往车里拽。叶欢咧嘴囔着:把你他妈的脏手给我拿开!他挣扎时险些脚滑摔在地上。
      “别耍混了小子,你打车应该给钱。”墨镜男子说。此时,他们俩浑身都已被雨水淋湿了。墨镜男子还不住地把他往车厢里拽,虽然没怎么用力,但叶欢也挣扎不开。他突然挥拳打在墨镜男子的半边脸上,墨镜当即给打掉了。
      “你还敢动手?操!”墨镜男子也挥出一拳打在了叶欢的脸上,可比他那一拳有力道多了。打得叶欢头晕目眩,再没多少力气挣扎。但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墨镜男子使劲地把他推到了车后座,跟着坐在了他旁边。叶欢发觉不对,伸手去打、用牙去咬——但都被他躲开了。车子开动了,开到了车站后面的那个大桥底下。
      桥下的厚墙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叶欢地叫喊声在桥下回响起来。可桥下除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睡在那之外,连一点车的影子也没有。
      “拿钱吧,小子,雨这么大,我们直接将你送到站里。”墨镜男子冷笑说。
      “现在更他妈没有——”叶欢快气昏了过去,声音沙哑说。
      墨镜男子也不再跟他废话,粗壮的胳膊按住他。坐在前排的那个司机走过来在叶欢的身上摸索着。待他们拿了钱之后,墨镜男子一把将叶欢推下车。之后,出租车像黑暗里的鬼火一样飘远了。
      “我□□八辈祖宗——”叶欢瘫坐在地上,大声骂着。他气哭了,身无分文的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外乡。
      他靠在墙壁上,颤抖的手掏出手机。发现它早是一块无用的废铁了。他用手敲打着墙壁发泄,怒喊声把旁边的这位流浪汉给吵醒了。
      “叫唤啥呀?咋地啦?”流浪汉坐起身,问他。
      叶欢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挨揍了?”流浪汉捡起地上掉落的花瓣含在嘴里,问。
      叶欢转过身去,连看也不去看他。
      “瞧你这瘦的,没个人罩着挨揍是正常的。加入本会不?不缺胳膊不断腿,日入斗金。”流浪汉挡在脸颊的蓬松头发拨到一边,笑出一口黄牙。
      “滚!”叶欢朝他大喊。
      “滚你个大屁股,这是老子的地盘。愿意待就消停的,再叫唤我也揍你一顿。”流浪汉举起他的破碗,提醒地说。
      那一晚他就在桥洞底下过了一夜,为了防止流浪汉偷吃他的花,他将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怀里,用衣服包着。
      “但那个流浪汉真挺好心的,半夜买了俩面包,给了我一个。”叶欢说。
      我们听着心里一阵绞痛,都没吭声。我递给他一根烟,他猛吸了一口,说:“小爷年纪轻轻就到大城市闯了一回,牛逼吧?可惜,也就这么一回了。受到一次恩惠,还是个流浪在京城的乞丐。呵,好笑啊。”
      “那是咋找到你的?”我问。
      “手机卡定位,凌晨时就过来警车把我接走了。”
      叶欢说,他现在会回想起来时,觉得太虚无缥缈。可看到那株香根鸢尾被周佳瑜抱在手里时,他才自己相信这事是真切发生过的。就像刚开始时,我觉得这个故事是我们的。但后来看见另一群少年人生动立体的在眼前出现,我才发现,我所叙述的这些人、这些事早已变为他们的了,故事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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