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作者:徐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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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章


      我脑子里极力的拼凑着已被时间沉淀下去的回忆时,无意间的抬眼竟发现慕雪已经依靠在枕边睡着了。她的睡姿看起来并不舒服,可你去看她那张红润的脸蛋时,你会发现她的表情十分惬意,不仅是她自己,连你望一眼时都会打心底感觉到无比的舒坦。
      她均匀的呼吸声细听起来就像嘴边放着一枚能奏出音乐的簧片,但那声音丝毫不打扰安静的氛围,相反只有在氛围足够安静下才能听到如此灵动的声音。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闭的并不紧,但还是让这张活泼的脸颊霎时间变得文静了许多。我含笑地看着她,就像一位乞丐盯着睡美人突然发痴了一样。
      我抬手轻轻拨去在她脸颊上微微抖动的发丝,可在那一缕发丝在她脸颊上消失的时候——我像被施了魔法般弯下腰去,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口。
      她的睫毛在这刻突然颤抖了一下,我赶紧缩回身子,故作镇定的将目光转至另一边。
      约莫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她轻轻扭过身子背向着我。倒是没有醒过来,大概是在睡梦里感觉自己的睡姿太乏累了吧?
      我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眼神也已从别处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我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连头脑里亦是如此。空落了那么一阵,竟又莫名的袭来一股酸楚。“慕雪……慕雪……”我嘴边细声嘟囔着她的名字,渴望在回忆里找到一点关于她的线索——但我的记忆也只能追溯到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家咖啡厅而已,对于以外的事情我浑然不知。
      她睡的时间不长,但看她的样子好像睡的很充足。我正翻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匆匆那年》,乍见她双目痴痴的望着书的封面,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睡了多久?”她轻柔着眼眶,意识好似还未彻底清醒。
      “没多久,接着睡会儿吧。”我含笑说。
      她摆正姿势,拿眼望了一小会儿灯光,然后慢慢地阖上眼。在闭眼的同时,她忽然美滋滋的笑出声来。你真该瞧瞧她当时那模样,一对酒窝恰如在经过水波荡漾后忽然绽放的荷花——美丽动人。
      “我做了一个梦儿。”她如痴如醉的说。
      “梦见了什么?”我好奇地问。
      她转动眼波,似乎在极力的回想着。“灿烂的午后、白色的衬衫——好像也并不是梦,多年前就遇见过的——”她轻声说。
      “方哲,对不对?”我脑袋里忽然呈现出一袭白衫的身影,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什么?”她愕然的斜视着我。
      “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方哲——”我笃定的看着她。
      她定定的望着我,怔了好一会儿。忽然一笑,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放下手里的书,一本正经的说:“尽管你是要搜集写作的素材,但也没有必要听得这么认真,对他的故事那么感兴趣。我一直在琢磨着,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我停顿了,因为我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我的猜测究竟对不对。若是错误的,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可她当时的眼神太清澈了,清澈到我只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脸迷惑的自己。
      她也没有主动打断我,似乎对我的推断很感兴趣。她挺直了身子,对我浅浅一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觉得的?”
      我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从你对我说方哲最后的日子里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她睁大眼睛,睫毛也跟着颤动了一下。“仅凭这一点吗?”
      “我也说不清了,就是忽然有这种直觉。也感觉从前应该见过你的,可又想不起来。”我直直的看着她,心里觉得苦闷。
      “因为你感觉我心里的那个人是方哲,所以也觉得以前应该见过我吗?”她别过脸去,半边脸上仍挂着笑容,只是迷人的酒窝消失了。
      “或许吧。”
      我以为自己的揣测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的话题,让我们之间除了自己的那点故事外可以有更多的言语。但过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就像突然在我们之间拉起了一道窗帘。
      “以前没有对他说,是因为林晓婉吗?”我打破沉寂说。
      “你当初为什么不说呢,是因为方哲吗?”她突然反问起我来。
      我一时间竟无法回答,说是也不是,说不是又有谁会相信呢?我当即懊悔向她提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不好回答吧,当初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眼帘时率先呈现的就是通过那个人折射出来的自己——所有的骄傲在那一刻忽然间黯淡,举止投足都显得卑微。等若干年后,他和那个人分开了。才发现自己还是自己,当初的退缩并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而是在抢先爱上的那一刻,我在乎的就已不是输赢,他若幸福,我便安好。”她含笑着说。
      在她说话的时候我悄悄的看了她一眼。标致的脸上仍就带着温和,只是那双眼睛里忽然糅杂着恍如隔世的感觉。就是她那一双眼神,突然让我的心底像掖了块冰似的——说不出的痛、说不出的寒凉。
      他若幸福,我便安好——真的是这样吗?未免太冠冕堂皇了一些,即便真是如此,那这一段感情从开始起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我沉默地坐着,内心中对这场无法挽救的悲剧而感到莫大的无奈与钝痛。
      “也不完全是卑微的,至少我曾骄傲过——为我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好似想到了什么,也好似是为了突然说出随便的一句话来唤醒她那双沉默的眼神。
      她果然应声转过头看我,清澈的眸子里灵光一闪。说:“每个人都有过骄傲的,说来听听。”
      “高二的时候,忘记了是哪个学期。我参加了一次演讲比赛,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凝注着我,从未转移过目光——”
      “林晓婉?”她微笑问。
      “当然。”我嘴角不由自主的得意一笑,说。
      可能是默契使然的缘故,也可能是我太需要身边有一个人听我叙述这件事了。我连问没有去问她愿不愿意听我仔细说说,就自顾自的在嘴边念叨起了。她呢,则又像个在阳光下安静卧着的可爱猫咪一样温和地看着我。
      自从我被母亲安排上晚自习之后,我的那个时钟就好像比别人慢了许多。原因是他们每天都在各科老师的作业间周旋,日子过的虽无聊却充实。我呢,一个百无聊赖的人总喜欢坐在独特的位置上凝望着窗外,虽然安逸却是虚度。在这分秒都是虚度的日子里,我的那份焦灼与烦躁变得异常强烈,也尤为的感到孤独无助。之前这种感觉也是有过的,那也不过是因为方哲和林晓婉的牵手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台上的小丑、栅栏外的喇叭花。可现在看来,不光对他们,对于这个学习积极热情的班集体来说,我也早已是个局外人。没有上晚自习的时候,我有时间可以逃到夏晓静那里去,和她说些知心话聊以解闷——但现在我连逃都已不知去向。
      何况曾与我同一个‘战壕’的叶欢现如今也被周佳瑜策反了,就连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都要拿着那本文言文的翻译书。方哲一如既往像个大学士每天温文尔雅的忙于班集体的事以及个人学习,虽说名义上和林晓婉在一起了却似乎并不懂风花雪月的事。林晓婉这个小丫头呢,那时候就跟个吃了忘忧草的小仙女似的,上课时偷偷瞄一眼方哲,下课了就和隔壁班的那群女生去操场踢毽子。
      我听说学校要举办演讲比赛的消息是在那天晌午,大家刚刚吃过午饭在画室画画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够可笑的,别人在教室的时候我时常跑去画室睡懒觉,现如今都来画室了,我又经常跑去班里睡懒觉了。
      “那位老师不是说你绘画很有天赋的吗?为什么不跟着他们在画室画画,哪怕是为了消磨时间。”慕雪惋惜的说。
      我听此一阵苦笑,说:“我画的最好的作品就是那一大片麦田,只可惜在日后的试题里,那片麦田再也没有出现过。”
      慕雪跟着含笑,说:“这话别有深意哦。”
      “哪有什么深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已。”
      ——
      那天晌午的天气很好,可我一点睡意都没有。翻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又打算写一些无病呻吟的诗句。正当我抬眼要望向窗外整理一下思绪的时候,一个身影遮住了那一缕阳光。
      “文言文翻译书拿出来——”林晓婉不知什么走进来的,站在我面前一脸严肃的说。
      我瞧着她那双浓密的眉毛紧蹙时,不禁一笑。说:“我用的上翻译书吗?早就给叶欢了。”
      “给他干什么,他的呢?”听了我这话,她的那双眉毛蹙的更紧了,仿佛要沁出两滴汗珠了似的。
      “他的被女生给撕烂了,我就顺手把我的给他了。”我说。
      “那你可真够大气的。”她的嘴角挑起一丝轻蔑的笑容,说。
      “当然,要爷们幸运点,当年上了水泊梁山那第一把交椅就不是宋江的了。”我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觉得那时候的林晓婉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好看,跟朵娇娇欲滴的花儿似的。
      “那把你高考冲刺题拿出来,数学的。”她那股不依不饶的劲头突然上来了。
      “干嘛呀,要给我当私人家教啊?”我仍嬉皮笑脸的说,无非多想看一眼她着急的模样。
      “快点的,待会就要上课了。”她催促道。
      “等我找找——”我把抽屉里的书本都拿出来了,可实在没有找到她要的那本。
      “找不到了,把你的拿过来吧。”我笑的有些尴尬、害臊。
      她也无奈的笑了,转身就回她座位把那本冲刺试题拿过来了。
      灿烂的阳光洒在桌角上,而她就坐在我的旁边一丝不苟的翻看着习题。我见她的那篇试题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不由有些惊讶。“平时也没见你有多用功啊,这、这都啥时候写的,跟天书是的。”
      “看不懂就看不懂得了,别打岔。”她的手一边在习题上勾勾画画的,一边侧脸看向我说。
      整个晌午的时间,她都坐在我的旁边认真且耐心的告诉我每一个习题该用哪一道公式。我也听得极为认真,托着下巴的胳膊都已经酸疼却不敢变换姿势。尽管这样,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懂,脑子里似乎很抵抗这些东西。当时我只想着时间过的慢一些,哪怕我一无所获,也愿在这懵懂中苟活半生。可稍后我又在想,如果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方哲,那么他们间会有很多的话要说吧?他们可以相互阐述自己的理解,可以从天南聊到地北——甚至可以从X与Y的关系上聊到他们的爱情。而我,能在这咫尺间看到她某一刻的笑容便已然觉得这是莫大的享受,再多一些奢望,便是不敢窥视的差距了。
      等到班里陆续有同学走进来的时候,她也似乎看出了对我说起这些公式来简直是对牛弹琴。可她还是坚持着将最后一道习题讲完,而后轻轻的合上书本。突然问我:“柳铭心,你有没有想过要考大学?”
      她当时看向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好像是要告诉我:如果我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若是这样,以后她恐怕是不再用这种方式来打扰我。
      “想过啊,当然想过——小时候不是说过吗?长大了你考清华,我考北大——”我的眼神多少有点惶恐,像极了要与母亲索要心爱的玩具而努力说谎的孩子。
      她对我直翻起白眼,吐了吐舌头说:“你这贫嘴外加厚脸皮的本事可真找不到第二人呢——说真的,到底有没有想过?”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再三的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非要我一脸虔诚的看着她,像教徒般祷告似的竟说些甜言蜜语的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多半是分开的。你和方哲——”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我戛然而止,但她已然能猜到我后面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阵,惴惴不安的眼神向窗外远眺。
      “反正咱俩是不会在同一所大学了。”她突然转过头,大笑的说。
      我听出来,她的笑声是颤抖的。就像残秋之际,在凛冽北风中挣扎着的最后一片树叶,充满了无奈与悲伤。而我也突然跟着她笑起来,只为了不让这种悲伤再肆无忌惮的渲染下去。
      “瞧不起谁呢,你先考进清华踩点,小爷第二年随后就到。”我挑起拇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要复读吗?”她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我。
      “那也要看你考上的是哪所名校了,若真的是清华,即便我复读十年也无济于事。”我无奈的说。
      她又沉默了半晌,微笑说:“其实我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考什么名校,只是顺其自然吧。”
      “那你有没有问过方哲要考哪个学校?”她大概听不出我这句话有多少虚伪之意。可我自己清楚,我真正的目的是想知道,如果方哲报考了某个大学,她会不会跟着考同一所大学。
      结果她摇了摇头,黯然道:“没有问,也不想问,太遥远了——”
      遥远吗?也仅剩一年的光景,弹指一挥间而已。说到底她口中的遥远,不过是避讳分离的借口。我轻声嘘了口气,而后靠着椅背伸了一个懒腰。
      那一刻,阳光刚好倾洒在我的脸上,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暖洋洋的,其余的什么也不再去想。
      “柳铭心,你想毕业吗?”她仍安静的坐在那个座位,柔声的问我。
      “想——”伴着身体的舒服,我脱口而出。
      “可就这么毕业了,你不觉得遗憾吗,总感觉有好多事都没有做呢。”
      “有什么可遗憾的,又不是以后没有机会去做了。”我睁开眼,向她那边瞥了一眼说。
      “那不一样,当时没有做,日后也肯定想不起来去做。即便做了,也觉得没劲了。”她轻咬着嘴唇说。
      我还没从未见到她如此扭捏、恓惶过,似乎和方哲关系近了以后,她的性格也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我挺直身子,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说:“不一定把什么事都做了才叫不留遗憾,如果真的感觉自己当时没留下遗憾,那日后也不会值得怀念,遗憾和懊悔是两回事。”
      她的眼梢流露出三分笑意,问我:“那怎么样才好啊?”
      “尽其所能,顺其自然。”我悠然道。
      她突然笑了,嘴角的酒窝就像刚被春风吹开的花苞一样儿美丽,似乎连那闪着高光的鼻尖上都沾上了几分笑意。
      “你说的啊,那这次学校的演讲比赛你要参加。”她的笑容开始变得一分狡猾。
      “什么演讲比赛啊,我咋不知道?”我一时间有点发懵。
      “就在下周,班主任私下告诉我的,还让我在咱们班找两个学生,但就是不能找你。”她得意的说。
      “既然不让我参加,你还告诉我干嘛啊,想让我干着急啊?嘿,爷们真不在乎这个。”我突然感觉沮丧,又将身体紧靠着椅子,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
      她抬手捏住了我的鼻子,说:“别来劲啊,都是两个鼻孔出气的,你不能争点气啊?”
      “嗯——我肿么(怎么)争气,这铁心不让我参加了,我有啥法——”
      她松开了手,在我的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套。说完后还不免沾沾自喜的看着我,问:“怎么样,我聪明吧?”我撇了撇嘴,说:“不怎么样,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既然她铁心不让我这么干,我还就这么干。”
      林晓婉对我讲的悄悄话无疑就是怎么样才能让我登台演讲的伎俩,说实话,并不高明。她准备把演讲者写上方哲的名字以此来瞒住我母亲的眼睛,但演讲的那天我需要冒名顶替的登台。
      我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她忽然拿着书本转身要回到她的座位去了。“她都不让我参加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做啊?”我一脸不解的望着她问。
      “你整天跟空气似的在学校里徘徊,什么事都不去做——我怕毕业之后真就把你给忘了。”她回头朝我嫣然一笑说。
      我心里顿时有点苦涩,愣了一会儿。说:“行,冲你这句话我也拿个第一给你瞧瞧。”
      “行啊,我等着。”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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