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

作者:徐悦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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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四章



      那天下午前两节都是我母亲的课,因此我没敢打盹。百无聊赖中我小心地从兜里掏出那张照片,把它夹在英语书里痴痴的看着。我倒不担心方哲这个时候会突然看过来,因为他上英语课的时候通常都是极为享受的样子——聚精会神地听我母亲说着一口流利英文,看那神情就跟正听着一个老乡跟自己说家乡话似的。叶欢呢,你若只看一眼,还真以为他也正全神贯注的听讲呢。可等你仔细看两眼之后你就会发现,他的衣袖里藏着一部诺基亚,不时的就会低下头给周佳瑜发短信。
      自打他和周佳瑜在一起之后,我的时间也仿佛长了腿似的跟着他飞快的往前奔。你若整天都生活在这两个二货的周围,恐怕你的肚皮早就笑破了。就比如有一次,我们开了水粉课,他们两个拎着水粉桶去水房打水。走到半路的时候,周佳瑜突然说她想吃冰激凌。叶欢就把水粉桶递给她独自去了超市。正值下课,超市里挤满了人。等叶欢终于从人群中挤到最前排付账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有只手正在戳他的后背。他一回头,那个人却是周佳瑜。她一脸羞涩地望着他说:“草莓味儿的,别买错了。”等两个人各自舔着冰激凌从超市走出来时,叶欢问她,水桶呢?周佳瑜指了指大柳树下边说:“就放那呢——”可等两个人吃光了冰激凌走到大柳树下边时,除了一把扫帚什么都没有。
      周佳瑜眨着她的那对大眼睛,说:“再去买两个吧,我这还有点钱。”
      叶欢看了看她手里的钱,说:“够了,还能剩点。要不——”
      “这次我要青苹果味儿的。”周佳瑜可爱的笑着说。
      “你怎么这么能吃呢?”叶欢撇嘴说。
      “你不喜欢了啊?”
      “喜欢,就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不喜欢你了。”
      “可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呢?”周佳瑜的表情看起来挺认真的。
      叶欢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来哄她,便只是看着她嘿嘿傻笑。周佳瑜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冰激凌,作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可看她摆出这副样子,叶欢笑的更厉害了。
      “你信不信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就跑到你面前把你给我买的东西全都吐出来,恶心死你!”
      叶欢皱了皱眉头,说:“那天还是等到下辈子吧,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
      “下辈子你还会来找我吗?”
      “不用找,下辈子你就跟着我姓了,没听说女儿都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嘛。”
      “放屁儿,你这么蠢,下辈子就是头猪。”
      ——
      那时候,每逢叶欢到超市买东西,你总能看见一个长头发的、爱笑的漂亮姑娘跟在他身后。因为她发现,他买回来的东西里总会接二连三的少一点,她怕他偷吃。其实这哪里是偷吃的问题,跟在一个人身后是什么感觉,恐怕只有周佳瑜她自己知道吧?
      学期度过了一半的时候,我们生活的这座小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雪花就如白色花瓣似的从天空中凋落,将校园里那些干枯、丑陋的植木一一掩盖。天儿也冷的要命,因此叶欢常常邀方哲我们两个去篮球场打球。他活跃的从警卫室借来一把大扫帚将篮球场扫出一片空地来,他站在罚球线上目视着球框,一脸高兴的说:“这回可不是听说了,我们马上要搬进宿舍了。”
      “住进宿舍的话就有晚自习了,那么长时间呢,你坐的住吗?”方哲含笑的看着他,略带调侃语气地说。
      “怎么就坐不住呢,晚自习,晚自习谁他妈讲课我跟谁急。反正我是晚上的时候也能看见周佳瑜了。”他眯缝着眼,嘴角流露出幸福的笑意说。
      我和方哲互看一眼,都作出一副极为夸张的表情,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重点在这里啊——”方哲把手里的篮球向叶欢抛过去。
      叶欢接到篮球潇洒的跑起来做了一个上篮动作,篮球砸板进筐。他回头了我们一眼,喘着粗气说:“地下工作,不易声张。你们少起哄啊。”
      “我们声张?你他妈的和周佳瑜现在就差挂着一面自由恋爱的大旗在学校里走一圈了,如果我妈再问我你们的事,我恐怕真瞒不住了。”我看着他,泼了一盆冷水。这会儿再没个人站出来奚落他一顿,他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他却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有点没心没肺的看着我俩说:“是不是嫉妒,你们俩这就是嫉妒——看那四对眼珠子都冒火星了吧?我他妈才不管这事会被多少人知道,也不怕谁他妈的站出来反对。只要她周佳瑜愿意跟我在一块,我叶欢就是王八吃秤砣,铁心要她了!”
      他这副样子可把给我气着了,我瞥了他一眼。“缺心眼的玩意儿,懒得跟你说。”之后我就转身走了。叶欢在后面朝我喊,说:“咱俩到底是他妈的哥俩还是爷俩,少用我老子那一套骂我。爱说不说,爷还懒得听呢。”
      方哲在他旁边劝解道:“你的确应该替他想想,收敛一点。回到家就被他妈问你和周佳瑜是不是在谈恋爱,他多为难啊。”叶欢冷笑一声,说:“你学习这么好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呢?他不是怕在他妈面前觉得为难,不然他的成绩也不会那么烂。让他为难的是你和林晓婉的关系,两人明明对眼了却隔着一层窗户纸什么也不说。的确,愿不愿意的是你们的事可他这个位置是真不好受啊——你更应该为他想想。”我明白叶欢这话的意思,他要方哲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两人关系一明确,我这心里的伤过些日子结疤之后也就好了。可我们俩谁也想不到适得其反,往下的日子里方哲常常刻意地躲着林晓婉。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一个人在一楼吃,吃完之后就去篮球场打会球。林晓婉拿着课本找他问题的时候,他也是含笑地说这个他不懂,去问周佳瑜吧。他这陌生的表情和身上自来的如冰川般的温度终于让林晓婉有点按捺不住了,那是他们搬进宿舍——上晚自习的第一天。
      由于是第一天的自习课,所以看自习的老师都是各班的班主任。也因为是班主任看自习,所以那天我母亲一百个放心的把我也留下来上自习。北方的冬天夜晚来临的异常地快,刚近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吃完饭我和叶欢从食堂走出来的时候,都不禁地打了一个冷战。他拎起放在食堂门口的暖水瓶就去水房接开水,我连想都不用想,这开水肯定是为周佳瑜打的。所以我只能自顾地往教学楼的方位走,等我叫到大柳树的时候我瞧见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姑娘就站在大树下边,冻的浑身打颤。
      起先我以为是周佳瑜,可等我走近了,她突然有点不确切的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是夏晓静!
      她站在这里干什么?这可把我吓了一跳,(文化课生是不需要上自习的,学校把最好的待遇和最大的期望都给了所谓的艺术生,毕竟这个学校小有名气的升学率是靠艺术生拽上来的)。
      “放学这么久了你咋还不回家啊?”我赶紧走过去,问她。
      她的牙齿在咯咯地作响,笑起来的时候声音还不住的发颤着,那年的冬天可真是冷的要命。“照——照片你没弄丢吧?我、我想拿回来。”也不知是天太黑的缘故还是真的就是那样,她的嘴唇看起来有点发紫。
      如此寒冷的天,她傻傻的站在这就为了那一张照片?听起来不可思议,我又被她吓了一跳。“你站这多久了?怎么不让张斌告诉我一声,在教室等着啊,这天多冷啊。”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些难受。她把一直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颤颤地说:“本来想的,可教室就一个人有点怕,这人多点。照片你带着呢吗?”如果她不提,我几乎把照片的事给忘记了。我愧疚的说:“照片我洗了一份,可都放在画室里了,明天我拿给你,现在我送你回去。”她把手又揣回兜里,沉默了一会儿,我猜她一定很失望吧。
      “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还是先拿给我吧。”她固执地说。
      于是我就带着她去教学楼取那张照片,走的路上我心里祈祷着那张照片可一定还被胶条贴在我的椅子下边,我可不想再费尽周折的找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在这上自习啊?”我问她。
      “我去办公室送作业的时候恰巧听到你妈对许老师聊天时说的。”她说。
      “送作业?呦,当课代表了啊,不错啊,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到了教学楼门口,我望了她一眼说。
      她的眉头轻微的皱着,听到我这话象征性的笑了一下说:“嗯,历史的——你快点去拿吧,我就在这等你。”
      等我匆匆跑到画室门口的时候,画室的门却已经被锁上了。钥匙在瘦猴那,我想李老师之所以把钥匙交给他,是因为她清楚班里的每个人都讨厌他,没人愿意跟他拿钥匙,所以大家进出画室的次数会少很多。至于她为什么不想大家进画室,因为值班的领导不曾一次的看见我躲在里面睡懒觉。
      “你等会儿,门锁上了,我找人拿钥匙。”我跑下楼的时候对站在大厅里的夏晓静说。她嗯了一声,在这个时候她反而不怎么急躁了,可我却满头大汗的把学校里的角角落落跑了个遍。
      最后到了食堂的时候,有同学告诉我他可能在教室里没下来。这差点没把我气昏过去,合着我这么一大圈白跑了。我又跑进教学楼直接进了教室。
      教室的灯果然亮着,他就坐在位置上研究着他的汽车模型。那辆模型汽车是用小马达和一大堆塑料瓶子什么做的,车轱辘什么的都是在一辆新买的玩具汽车上拆下来的,他要拿这个破东西参加什么竞赛。我就不明白,把一个崭新的玩具汽车拆开安装到一大堆破塑料瓶子上就能获奖了?这不是有病吗!
      “画室钥匙给我,我东西落里面了。”我气喘吁吁的对他说,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教室里不光他一个人,方哲也在,他埋头在那不知道在做什么科目的测试卷。
      “平时的时候不让进画室,李老师规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正用手拨弄着车轱辘,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着急赶紧的,上次我还看见你把钥匙给那谁了,别给我屁话。”我死死的看着他说。
      他听了这话终于把头抬起来,耍起无赖说:“钥匙在我这,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的着吗?你妈那也有钥匙,找你那个妈去啊。”
      我趁他不留神,伸手夺过他那辆汽车模型。说:“你给不给,快点的——信不信爷们摔了它。”我紧紧抓着汽车模型,做出随时要摔在地上的准备。
      他当即从椅子上跳起来,也急了。说:“吹牛逼呢,你他妈上次打我那事我还没找你算呢,你摔一个试试。”就在我两正僵持的时候,方哲走过来说:“都是一个班的,还计较什么呀。把钥匙给他吧。”
      “崩他妈在这装好人,你们仨平时玩的不挺好吗?我今儿这钥匙还真就谁也不给!”他趾高气昂的说。
      ‘啪——’我把汽车模型使劲的摔在地上,看着他说:“爷儿今天就摔了,操——钥匙你不给我他妈还揍你一顿。”瘦猴的脸刷地一下变了,盯着地上被我摔稀碎的汽车模型。抄起旁边的椅子就向我拍过来,“我操你大爷——”我连躲都没想躲,就等着让他拍完之后痛痛快快的打他一顿,让他以后少再跟我俩耀武扬威的。
      椅子虽是奔着我举过来的,但下落的时候却砸在了方哲的胳膊上,他把这力道给挡下来了——紧接着,我就瞧见方哲猛挥过去的拳头结实的砸在了瘦猴的面门。瘦猴一个趔趄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我也想上前打他两顿的时候,方哲却给我拦住了。他右腿突然弹出去又在瘦猴胸口狠狠踹了一脚,谁都看得出来,瘦猴当时除了大喘粗气以外什么也动作也做不出来了。
      “他上回是给你头上打了一个包,可你打一个女孩子这事说得过去吗?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有点度量,今儿是我打的你,柳铭心是劝架的。你也背着一个处分呢吧?我把主要责任揽下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还有——一个高中生了,别张嘴就那个妈的,你有几个妈啊?嘴巴也干净点。”方哲朝他说话的时候,嘴角翘着一抹笑意。那笑容真他妈阴冷,就像古龙小说里描写的某个歹毒的富家少爷。
      我被怔住了,瘦猴也被怔住了。好似都他妈忘了这短促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瘦猴眼红地看着那破碎的汽车零件,说:“不想我把话说漏也成,他得赔我一个模型汽车。”
      方哲听到这话时笑了,连我也忍不住笑了。他说:“就你的这个还叫科学环保?赶明我给你弄一个,得了奖算你的。”以方哲的物理成绩他能做出一个获奖的汽车模型我信。
      “那就这么着了,你也把钥匙给他吧。”方哲把瘦猴拽起来,说。
      “钥匙在抽屉里——”瘦猴一边撕着练习本用它来擦鼻子上的血,一边冷冷地看着我说。
      我拿过钥匙就赶紧跑去画室里取照片,等我跑下楼的时候,夏晓静仍站在大厅里的那面大镜子前等我,那时候她可真够固执的。
      她接过照片的时候,那裹在毛绒帽子里的脸是红扑扑的,水汪汪的眼睛是温柔的、眼睛上的睫毛就像刚淋了场雨似的,乌黑发亮。
      “谢谢你呀,我也不想这么着急的。可——可我明天就转学了——”她忽然把身子背过去,哽咽的说。
      我这心脏就跟个活火山要迸发了似的,被她吓得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这——这什么时候了还转学?你要去哪啊?”我很诧异的问。
      “一中,我妈说二中的学习氛围不好所以强令让我转的。”从镜子里我看见她的脸颊上泛着亮光,而她强作微笑的样子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挺不好的,像我这样的都能跑进这里混日子——努努力,都那边没准你还是历史课代表。”我努力的在话里加点笑料给她听,可她仿佛听见我说话就难受。
      因此她迈着极小的步子朝外边走出去了,我愣了那么两秒琢磨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后就赶忙追了出去。黑压压的夜幕下到处都是黑黝黝的影子,怪吓人哩。
      “我送你回去吧,反正我上不上自习都无所谓——我转班的时候你还送我呢不是。”我有点自问自答,她闷不做声,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到了车棚,借着车棚里那打着转的灯光。我见她把那刚暖红的嘴唇已经咬得发白,眼泪止不住地顺着鼻翼往下流。我差点也难受的跟着她哭,可我使劲的憋着,原因是我怕自己的眼眶红了之后她的哭声会惊动所有的人。
      她在自己的那辆淑女车前站定了一会儿,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松开了不住地往嘴里吸着凉气,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在顷刻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转学嘛,况且又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不是还在一个小区呢吗?放假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的。”我不知道这句话说的合不合适,但大脑运转了半天只想出了这么一句比较符合气氛的话。
      她笑了,那笑容好像散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挂在脸上的。“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的。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但一定会。”她的声音虽在打颤,可说到最后‘一定会’的时候我感觉到她把整个牙关都咬紧了。
      这让我更为难受了,听这话似乎她是铁定了我是不会去找她的。
      我突然极慢的向她靠近而后却用极快的速度将她抱住了,并不是因为我看见她难受而怜悯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只是突然想抱住她——-甚至在她帽子上的绒毛像动物的触角般于我脸上瘙痒的时候,我差点把嘴唇凑过去亲吻她。
      我是说,在我的鼻尖紧贴在她那张冰冷、还淌着泪水的脸上时,我像个失去理智的酒鬼般已经作出要亲吻她的架势了。可她却突然把脸转过去,嘴里的热气扑在我脸上,说:别、就这么抱着吧。
      车库里的灯在那个晚上格外的亮,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就像被阳光围绕着,连脸上的泪水仿佛也是滚烫。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骑上各自的单车。在向我们小区的方向行驶之前,她骑着单车在我们的学校周围足足绕了两圈。她恋恋不舍的说,在这里的时候从没有觉得有多少难以释怀的事在发生,可突然要走了,这老天就像在你眼前装了一双放大镜,把一件件小事都放大了,原来单吃一个冰激凌的时候都有那么多的味道。我当时倒没觉得她这句话把分别诠释的多么深刻,原因是我当时心不在焉的。我揣摩着,她为什么不让我亲吻她、可我拥抱她的时候她也不挣扎呢?她身上的味道在我鼻尖慢慢淡去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很酸,眼泪已经再也不能止住的流下来了。我想,我认识的那么多人里面,我陪着他们哭跟着他们笑,可我难受的时候却感觉疼痛的心与他们隔的很远。但自打去了荧光海的那一晚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夏晓静的心和我贴的那么近,原因是她和我都站在身后。现在她走了,我突然感觉浑身乏力。
      于是在单车还没有骑进小区的时候,我猛蹬了两下之后把车子在她前面打横。我仓皇的跳下车还因此在地上滑了一跤,她可被吓了一跳,险些也从车子上摔下来。在她惊诧的目光中我又冲过去将她抱住了,这次我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双手捧住她的脸,怕她再把脸转到哪边。可这次她却聪明的把脑袋向下缩了一下,因此我的嘴只亲在了她的额头上。
      “柳铭心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可我想喜欢你再久一点——”她拼命闪躲着说。
      我松开手的时候,脑袋还嗡嗡地响着。我抿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有点歇斯底里的问:“为什么?”
      暗淡的路灯下,她的气息很不平稳。我耳畔边上的气流也是一片嘈杂,只听见她呜咽着说:“真喜欢一个人就不和他分开,也许分开了十分钟就错过了一辈子。所以,我愿意等你到毕业。只要——只要那时候你还像现在一样——哪怕那时候你还说不愿意交朋友,我——我也许还是会等下去——。”
      我彻底的懵了,在那一刻我差点就对她说,不愿意交女朋友只是我拒绝你的借口,现在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可在这样阴冷的夜晚,冲动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主要是我怕这话一旦说出来就会在她心里结下一道疤。
      “那你好好的,照片我会一直留着,我也会尽力的去等那一天。”我又将她抱住说,年少时说的话谁能判断出真假?可我确实是掏心窝说的。
      她把脸埋进我的衣服里蹭了蹭又猛吸了两下鼻子之后,说:“我们在分开的时候没有留下深痕,所以等我们自由的那一天都是完好无损的对吧?那时候我一定会做个称心如意的女朋友——”她突然将手伸到我眼前,翘起小拇指接着说:“拥个抱,勾个手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会想到小孩子的把戏。我也翘起小拇指和她勾了勾手,笑着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说完之后,我习惯性地用手指肚在她的鼻梁上蹭了一下。她呢,也笑着潜意识的眨了两下眼睛。之前我和林晓婉胡闹的时候,我就总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使劲的捏住她的鼻子或者用手指肚勾一下她的鼻梁。尽管彼时站在我面前的人是夏晓静,可这无疑又让我想起了林晓婉,捎带脚我也想起了方哲,想到了方才他打瘦猴的这件事。
      于是我有点焦灼地对夏晓静说:“天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吧。我这也等回学校了,再不回去,我妈又得恼火。”她拽了拽那件绒毛帽子,说:“那你快回去吧,明天就别再送我了,我不想看见你,难受——”
      “成,明天我找个犄角旮旯目送你,尽量不要你看见。”我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说。
      可等我转身骑车的时候,她又突然叫住我。“嘿,那你现在让我多看一眼。”我把头转过去朝向她,笑了一下说:“现在是你目送我呢,别说这么沮丧的话,我还真怕你把我给送远了。小心在黑夜中我一阵青烟就飞走了——”
      她扑哧地一下笑了,笑了几声之后又忽然咳嗽了起来。“赶紧回去吧,这都感冒了。”我关切地说。
      “你先回去,我这近。”她还站在那,帽子上的绒毛在冷风中如枯草般瑟瑟发抖。那一晚我不知自己到底回了几次头,可貌似每次回头的时候她都身影模糊的站在那像路旁的杨柳般坚定的等着来年的春暖花开。
      回校的路上似乎越往前飞驰灯光就愈发的明亮,我拼命运动的身体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般扑了那一团黑暗中。而那一颗心儿呢,似乎也总在忧愁与欢乐间徘徊。我想,那一晚如果我再细心一点、在教室里多停留一会儿就可能会阻止方哲主动的将事情告诉我的母亲。在他的立场上,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想把这件事隐瞒下去的。他或许觉得自己是初犯因此我的母亲不会像对待我似的那么铁面无私吧?可我太了解她了,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好学生犯下最低级的错误的。
      等我到了学校门口,正准备悄无声息进去的时候。校门已经上了锁,我使劲的摇动着门上的那把铁锁,朝警卫室里喊:“三叔,赶紧开门呐,外面太冷了。”
      约莫三两分钟的时间,三叔披着一件军大衣从警卫室走出来。他把手电筒往我脸上一照,说:“你干啥去了?你妈可找了你半天呢,是不是又惹事了?这么好的学校你咋就不好好念书呢?”
      我可没心思回答他这一系列的问号,只短短地说了一句没事就着急火燎的往教学楼跑。
      教室里鸦雀无声,我从门上的那个玻璃窗往里探一眼的时候每一个人都绷着脸,低头在看着课本。我母亲没在教室,方哲和瘦猴也都不在。
      可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有点做贼心虚,叶欢坐在方哲的座位上,像是在等我回来。“人呢?”我悄悄坐到座位上问他。他见到之后神色更为紧张,说:“我操,你干嘛去了。你妈现在正审他们两个呢,她不信瘦猴是方哲打的。方哲让我跟你说,你从食堂回来就见他们打起来了,等你拉开之后你就回画室了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一定咬住了。”
      “他们现在哪呢?”我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惶恐的问。
      他刚要说的时候,我母亲却突然进来了。她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看到我之后只说了三个字:办公室!她那锐利目光上的眉毛就像被谁拧了一下似的,看得我心里一阵发寒。
      “捅了这么大篓子你跑哪去了?”到了办公室之后她猛地拍桌说。
      办公室里只有方哲和瘦猴站在最角落,没有其余教师的交谈声。所以她拍桌子的动静特别大,不禁惊得我打了一个冷战。要不是之前叶欢有交代我还真被她震出来了。
      “夏晓静转学了,我帮她把书本送回家。”我说。
      “她转学了?转到哪了?”母亲显然还不知道她转学的事,看来夏晓静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可我现在不得不拿这个当借口。
      “一中!”
      她的脸色稍有好转,看了一眼方哲和瘦猴。说:“你们先出去!”等到方哲和瘦猴都走出去了之后,我母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刚入班的时候我怎么说的,你要惹一点事就立马给我滚蛋。你刚来几天啊?你是成心气我对吧!”
      “这事和我没关系,我就是劝架的。就当了这么一回好人您就别把我往坏了想成吗?”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不住的骂自己是个小人、伪君子、卑鄙无耻的杂种,可为了留在这,我不得不昧着良心说话。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暖水瓶倒了一杯开水说:“方哲是什么学生啊,他会打架?你又是什么学生啊?谁都知道你背着处分呢吧,再惹一丁点事就要走人了。”她这话很明显是认定了方哲在替我背黑锅。
      “那您什么意思啊?当初费尽周折的把我弄进来,现在是费尽周折的把我撵出去是吧?”我把脸别到另一边不去看她。
      她从抽屉里拿出茶叶盒捏了一小撮茶叶放到杯子里,此时我的心情就像那飘在开水上的茶叶一般焦灼。她倒是悠闲的说:“你把他们两个叫进来吧。”
      方哲站在我的边上,目光平视的去看蓝色的窗帘,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可瘦猴的表情看样子有点不安,他垂着头不时地拿斜眼去看我母亲是什么表情。
      我母亲抿了口茶,扫了我们三个一样。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别忘了自己可是背着处分呢,再犯一次错误可就另寻他处了。方哲——”她说到方哲的时候,声音忽然停住了脸上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
      “你把你家长叫来一下,就现在。”
      她说请方哲家长的时候,我的脚步一下迈不动了,愤然的看着我母亲说:“你怎么就会请家长呢?不就同学俩闹个别扭至于的吗?”
      “你想干嘛呀?请你家长倒是简单,你妈就站在这跟着你丢人现眼呢。”她突然站起来,生气的看着我说。
      方哲在一旁拽了一下我衣角,说:“赶紧回去上课去吧,我一个班长本来就不应该带这个头。王老师,您——您给我母亲打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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