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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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宫


      另一边,青山映金殿,绿水绕朱宫。没人再有闲心赏风景,从东面援军开始与叛军作战以来,再也没有来人给他们报信。
      除了女辈和下人,其他人等聚殿一齐在等。
      天神应允了他们的祈愿,终于——一个满身血痕的士兵踉踉跄跄爬上宫殿,表情万千悲切,殿中每个人在将注意放在来人身边,盯着他的嘴,凝神屏息听他吐出的每个字,紧张的样子像是下一个横刀抹脖的人就是自己。
      来人直接跪了下来,一边哭喊道:“败了!皇上——!败了!”一边双手高举,面对阶上不停磕着头。
      百官恐慌,忍不住呢喃道:“怎么会败了?”“这下怎么办?”“完了完了,下一个就是我们!”
      皇上面色更沉一分,一语不发,却如何也掩不住眼中的悲痛,语速忍不住激动道:“败了?如何败了?败于何处?快与朕细说!”
      “是皇城!皇宫也沦陷了!”那人说话惊魂未定,跪在地上以手掩面,“叛军突然从城内冲出,城门打开,两方混战,最后...最后......”
      “不可能!我们有五万援军!”荀卿恼怒道。
      “可是对方有十万余!”他反驳道。
      秦琤突然问道:“你是哪个军队的?”
      来人倏尔一抬首,略有迟疑:“小的在成将军部下。”
      “城门何时被破?那时你身在何处?东面援军如何尽数被歼灭?”
      面对秦琤一连串的发问,来人语无伦次,一时竟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天,道:“小的不记得了......那时满天黄沙,大概是午时,那时小的就跟在成将军身后......没看见援军赶到皇城......就...就......”
      秦琤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人,露出令人心悸的微笑,众臣不解,恐慌还没褪去又多了几分迷惘,脑子估计已经被兵败城破吓得不会转了,秦琤快步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厉声喝道:“你撒谎!你来栖清宫所经之路必过援军处,满地尸骨未寒,军旗靡倒你说你没看见?!从皇城赶到这里最快要多久?!至今昏时未尽!你能在三个时辰内赶来?”
      那人声音满是颤抖,道:“当真啊,小的跑死了两匹马才赶来的......途中无数尸骨,小的心慌意乱,根本无暇顾及路上那些......”
      “好,就算这些都说得通,那么——请问你身上那些鲜红的血迹几时染上的?”秦琤抓着他转身,将他衣甲面对皇帝和朝臣,扬声道,“这么新鲜?一点殷红的黑都瞧不见,怕不是四个时辰前负伤流的吧,莫非是你刚刚上山遇到老虎被咬的?”
      秦琤话一出,众人皆醒悟。来人见事情败露,一手从胸口快速掏出什么,刀光忽闪而过,速度快得晃眼,匕首对准秦琤胸膛刺去。
      秦琤早有防备,在他未下手前,一脚狠狠踢在他下身要害处,一记‘断子绝孙腿’叫在场每个人都看呆了,那人明显也没料到,他吃痛,一把松开匕首,身前手一松,重重倒在地,捂住裆部打滚,没几下就被秦琤踩在脚下,大喊饶命啊再也不敢云云。
      当众人的目光都关注在秦琤和来人身上时,谁也没看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窜到龙椅边上,慕长清反应最快,大喊道:“皇上,小心!”
      众人目光又一转,大殿骤然安静,只有一声铁剑出鞘干脆声,架在皇帝脖子上的,是一柄闪着锋芒的短剑。
      “傅时海,你这孽畜要干什么?!”方尚书沙哑的嗓子几乎嘶吼着。
      秦琤背对着皇帝,闻言几乎身体一颤,脚下还有一个渣滓,他身上没有武器,他不能松腿。
      傅时海藏了武器,也是准算了时机偷袭,他拿剑架着皇帝脖颈,面目狰狞,似笑却恶狠狠地瞪着阶下,道:“方千峥,你这老不死的没算到我走一步吧?哈哈哈,我想干什么?你们莫不是没看出来吧,好,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在逼宫造反!哈哈哈哈哈......”
      “是你......”皇帝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只缓缓吐道,“是你...给他们通风报信......是你......”
      傅时海睥睨众臣,又高傲地瞥了皇帝一眼,满意地笑起来:“不错,是我。如何?你心里是不是想,真是瞎了眼了宠幸我至此?哈哈哈,你当真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这个狗皇帝害我父亲入狱,害我妻儿奔逃丧命,你知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人巴不得你死?我今日就要当个弑君叛国之人叫那些敢说不敢做的人看看什么叫做敢为天下先,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忽然冷锋一闪,‘咣当’一声短剑从傅时海手中滑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怒目圆睁,看着自己胸口喷出的鲜血满是震惊。
      何人?慕长清还在远处,他离皇帝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救,秦琤还在制服伪信人,在场哪里还有武将?是谁竟能在惊魂一刻斩杀傅时海?
      秦琤生生把脚下人踩晕过去了也或许是踩死了,他转过身,惊诧的双目映出的那人正是自己的老师——李建威。手里拿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平日里教训弟子用的戳背神器,长戟是也。
      戟尖已钝,不能杀人,早就不算把武器,李建威有事没事总喜欢拿在手,戳戳不听话学生的背。
      年岁已大,身手却没不慢,在傅时海夸下海口的时候,李建威就在他身后了,只听了他三两句狂言就忍不住戳死了他。
      长戟年岁也大,许久再见血,老骨头禁受不住,戟身一折,果断地西去。
      皇帝神色自若,面对这个大势已去的宵小之徒,不知他有没有断气,还能不能听到,只沉声对他说道:“你这是被奸人离间了......傅泰贪禄受贿,施压百姓,使民生凋敝民怨沸腾,府中搜出万两黄金,证据确凿,付司详查,你父亲万死之罪,朕只将他打入天牢,你以为你是怎么年纪轻轻当上宰相的?你母亲和妻子以性命相挟,留你一方存活之地,你夫人已有身孕,朕不忍心殃及无辜,你夫人执意离开,你就不曾反思过是不是你自己的过咎?朕有心留你一条路反倒‘苦’了你了?”
      傅时海还没断气,双目紧盯着皇帝褶皱的面容,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刚出口两个字,李建威手中长戟变短戟,又一次刺向身体深处,傅时海痛苦地闷声胡乱说了几声,谁也听不懂,又一刺,倒地不起,这次彻底断气了。
      众人尚惊魂未定,此刻见贼子落败如梦初醒,一跪二磕头三呼着护驾有失,请皇上降罪。
      几个太监涌上来,颤颤巍巍把傅时海的尸体从皇帝身边拖下殿,无辜金碧染脏血。来来回回将地面那被踩昏的仁兄也给处理了,断了的长戟也给扔了,地板也擦得干干净净。
      众臣稽首未敢起,一直扒在地上不敢抬首也不敢吱声,用小眼神偷瞄皇帝的脸。
      皇帝尊臀落座,大手一挥:“众爱卿都先散去,战事未定,万分都不可松懈。”
      众人唏嘘散去,见李建威要走,秦琤转头同龙椅上的人做了个眼神交流示意,追出宫去,连忙喊住:“老师,留步。”
      “太子。”李建威停步转身,不紧不慢行礼问候。
      “学生不对,秦琤自愿领罚。”
      李建威只呵呵笑了笑,捏着胡子摇摇头,道:“君臣有别,在朝上,您是太子,我为臣子,何来对错?太子心系家国,臣等喜乐不及,不必如此纡尊降贵向我道歉。”
      “不,那样对您,实在太不应该了。”秦琤愧疚道。
      “我不过是斩灭一个傻子奸佞,太子就不怀疑我是内奸了么?”李建威话中带笑,打趣说道。
      可秦琤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只讪讪道:“您知道的,我们怀疑领军的李韦展已经叛变了,而且在我们推举谁领兵作战皇城时,当时......您站在傅时海那边。”
      李建威若有所思,最后一摊手,直言道:“我没你那么心思缜密,我只是真心觉得成平不行,遇事太急太浮躁,脑筋太死,成不了领兵之人,两方相较,我就选了那个小辈。至于那个傅时海么,在方尚书没喊他名字的之前,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李公的实诚劲儿令秦琤一时语塞。
      “天色渐晚,太子尽快用膳吧,保重自己身体才是。”
      满殿素裳白衣,慕振将军升灵一月将满,许多官吏行过晚膳,自己屋中没家人呆不住,纷纷来到正殿上翘首以盼。有的也直接走到宫城边上瞭望,望着不知边际的夜色和归家的漫漫长路。
      皇帝去了栖清宫中的高阁,小阁子里没有什么稀罕宝贝和装潢,几件器物摆放也不算规整,只一处好,便叫人眼穿肠断——此处看往国都的风光极佳。
      可此时,再没有看到城头燃起曾经夜夜不息的高高灯火,高阁之上,伫立远望的那人,朝如青丝暮成雪,华服褪尽,也不过肉体凡胎尔。
      夏天过了多少?意识有些模糊了,记不清了。以前虽热,但总是懒懒散散不知觉间过完了,回首也未曾觉得有多厌恶。而今掰着指头算日子,竟好似怎么过都过不完这个冗长烦躁的夏天。
      “太子,天下人真如傅相说的,那么厌恶朕吗?”皇帝站立良久,转过身负手坐回座位,轻叹一声。
      秦琤坐在一旁,原本发着呆,被皇帝一发问扯回现实:“父皇,根本不是的,休要听那小人的片面之词。”
      “或许他说的真是对的,背后诟病朕的肯定不少......唉,都说为君者大公为民,何为公呢?除暴安良,抑强扶弱,哪个又算得上真正的公?天下哪里来那么顺心顺意的事?有人得到益处,另一些人就必须接受罹苦,这就是公平——公就是私,朕也改变不了这样的规律,朕不是神,朕也想享极繁华,朕也想国泰民安......”
      秦琤不理解,他不明白父亲的话,不明白私公混搅一谈,何为公就是私,他只看着黯然神伤的皇帝,没有回答。其实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为天下人所诟病,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皇帝的头,为何而杀,他只知道他是他的父亲,如高山景仰,如长河奔腾,脚踏泱泱国土,掌权巍巍皇权,虽无法寿与天齐,至少能让百姓记得,青史垂名。
      “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母后,照顾好妹妹的。”
      皇帝走到他身边,用手搭在秦琤的肩上,拍了拍肩,道:“还有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秦琤抬首看着皇帝,眼中流转过温热春水,重重一点头,随即绽开一个温柔笑容。他的笑,像春日辰光照得百花尽开,点燃心中沉寂已久的星火,熔岩化冰山,满腔沸腾。
      东风催梅熟,吹落星湖,拨云破雾八万里,推着朗月一轮却不肯走。
      秦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好几天没日没夜的忧思绕骨穿肠,身体状态也十分的糟糕,迷迷糊糊感觉有人为自己盖了薄被,秦琤翻了个身,动了动唇,似前方一场美梦袭来,他睡得更沉了。
      他依稀记得这个夜晚房门之外吵得很,睡梦中的他蹙了蹙眉,该不会又是那些朝臣在吵个没完没了吧,他想着,不管了,索性由他们去吧。
      等他再一次醒过来,夜色浓得正好,不见五指,太久没好好安睡的他虽只睡了几个时辰,却感觉身心愉快,他第一个反应是,几更了?
      外面吵得不可开交,怎么回事?秦琤推开门走出去,正殿竟仍灯火通明,视力绝佳的他一下子就可以看到殿里人影攒动。
      他脑中嗡的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出事了。起步飞快跑去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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