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

作者: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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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韶光


      这日,秦琤又被长者拉去学武。
      一起练武的另一个孩子手拿着长剑,他的身高只比剑身长半米,应是与秦琤一个年纪的,秦琤站在他身边,相较秦琤,他显得格外的壮。
      秦琤虽也不矮,但是很瘦,与秦年一样眉骨精致分明,着白裳颇有书生气息,细细一看却不是,虽温良如玉却丝毫不减帝王风骨、王者之气。
      “慕长清,认真跟太子学!”站在不远处的老者大声喝道,那是教授他们武艺的老师,李建威,大家都称他为李公。
      那名叫慕长清的黑衣少年与秦琤一起向李公学武,他的肩上和下裳都绣了不同大小程度的红色虎纹,背后黑衣绣上的那只红色猛虎格外大,腰间和双腕都用红布系紧,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且是武门,奈何慕长清悟性没有秦琤好,总被老师骂。
      慕长清每次私下都爱向秦琤抱怨,自己真不想承父业。秦琤总微微一笑,这位高贵的太子,从不倨傲亦未令人有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之感。
      因为出身于将门,身为国中慕振大将之子,当然得学武,却慕长清偏喜好奇书异闻,正经书目又不爱读,练武拿枪也没多得心应手,文不能文,武也是半吊子一个,家族更是恨铁不成钢,再看看秦琤......自是不能与太子相提并论。
      不知是不是长者处心积虑想将这块朽木再雕雕看,给太子配了一位武友之后,也增添了一位文友,周启衡。
      如果说慕长清是长者出手失常误给太子的一位‘榜样挚友’,可以说这位文友相当不错,周启衡不像慕长清那样不正常,相反地,谈吐文雅,挥墨成诗,水平均在秦琤和慕长清之上,于是——周启衡与慕长清成了生死相交的挚友。
      慕长清经常半夜爬墙去找周启衡,周启衡收录了一大堆奇闻怪事把慕长清迷得团团转,为了听那些真假未卜的故事,慕长清没少给他好处,闲来还会揶揄他为‘周老’,因为他们的教书先生是大名鼎鼎的老古板,人称‘龟老先生’,白胡子比头发还长,背佝偻得真跟龟壳有的一比,孩子们心情好叫他‘龟老’,要是被骂被罚抄书背地里都喊‘老龟老龟’。
      龟老教书,周启衡总是很认真,每一应必一答惹得龟老对他这名弟子非常得意,而对秦琤而言,周启衡最好的一点就是帮他解决了老师提出的一系列疑问。
      就这样,相交数十年的两位同窗与秦琤结下深厚友谊。
      长者奢望着他俩能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幻想着太子终有一天唤醒思想觉悟,不求太子对他结草衔环感恩戴德,也希望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这一点点念想也从一个名叫秦年的女孩出生随之破灭。
      长者曾问秦琤:“好文还是好武?”——渴望挖掘出一点潜力便于以后在某方面有更好的造诣。
      “阿年。”七岁的秦琤脱口而出,而后一顿,又更加坚定地说,“我就喜欢阿年。”
      俗话说的真好,棍棒底下出孝太子,长者忍无可忍照着秦琤给了一棍子。
      后来,长者为了太子的‘文武礼乐’四大学问都请了老师,文友武友对太子毫无标榜效果之后,长者果断放弃了找伴读的想法。
      于是当秦琤十七岁——长者再一次问:“文武礼乐更好哪个”之时,
      秦琤假意仔细斟酌了一番,眼珠一转,道:“随便吧。”转身坐在书案前,低声又道,“没阿年都一样。”
      很好,长者咬着牙,最后一丝希望也依旧泯灭在这个名字中。
      慕长清比秦琤年长两岁,武功没秦琤好,长大了没以前那么冲动了,虽也没多稳重,也懂得要认真学武了,如今人高马大,负剑拿刀的样子倒也有那么几分侠士气概。
      一训练,凡是谁动作不到位或者招式使错的时候,李公总要拿着那柄钝得跟石头似的长戟戳他背,错一次戳一下,戳一下慕长清哎哟一声。
      末了,慕长清溜到周启衡府上,撩开他的背,青一块紫一块让人无法入眼,十几处红印必定是今日新作。周启衡给他上药抹背散瘀,一边对他冷嘲热讽咋怎么不长记性。
      今日武课毕,慕长清趁李公走远,拉过秦琤低声道:“太子,等会去不去喝酒?和启衡一起。”
      秦琤侧首,轻声道:“我申时还有乐理课,晚上有时间就去。”
      慕长清啧啧两声,道:“行,那我们等你,老地方,带上你的小公主不?”
      “不。”秦琤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他才不愿意教他的小公主尝酒喝。
      教授秦琤乐学的老师很有意思,比起太子家的‘三恶’——李公戳背,龟老罚抄,阎罗长者闹殿霄,这位名为陆衍的青年先生就是天赐大礼,为人和善,性格也好,教学正常不生事端,简直就是教学界一大珍品。
      一身黑衣,眉目俊逸,一头乌黑长发随性用红线扎着或者干脆散下,年纪方过三十五岁,弹的一手好琴,却常常自谦道:“不能文不能武,一无是处。”
      秦琤很喜欢这位老师,是老师也是大哥哥,私下交往也甚,连慕长清、周启衡都不时跟陆衍混在一起,他常常还会讲一些闲话旧事给他们听。
      长者对他的态度不淡不浓,陆衍虽不是让他特别的满意,但好在太子在乐学上的表现比其他科目来的好多了,故长者也无可厚非。
      秦琤终于所有课毕,第一时间向长者汇报,与父皇母后问安后,找秦年去了。
      发现秦年不在,一问下人,原是被周启衡找去玩了。
      秦琤蹙着俊眉,很不痛快,迈开大步就找周启衡去了。
      栖清宫的路不好走,好在也去过几回,秦琤找了一刻钟,远望就看到青葱林下,泉上亭中,一名又蓝又紫、又紫又蓝的书生坐在秦年旁边。
      周启衡这人贼的很,书生模样,梳着书生头,蓝偏紫色的发带成天绑着,淡紫色衣裳一表风骚,那么热的天穿着深蓝色外袍也不嫌热,所谓何事——呵,秦年不知晓,可他秦琤却自周启衡遇见秦年的第一眼就警觉地发现——不好!这臭小子要泡我妹!
      所以每次秦琤看到周启衡向秦年投去猥琐的目光时,都要忍很久才忍住没把他头捏爆。
      秦琤边走向他们边听周启衡这人又在说什么骚话时,秦年一转头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来了,离开石椅一路朝他跑来。
      秦琤温柔抚了抚她的发,牵着她的手就向亭中混账走去。
      “长清不是说要找你去喝酒吗?”秦琤拉过秦年一同坐下,不动声色问道。
      “对。但是长清说你没这么快过来,周某就想着,不若我去找东隅公主,太子您一回来肯定就找公主去了,这样我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你回来了。”说罢,还自作聪明地笑了笑。
      秦琤心里冷笑一声,你看我弄不弄得死你。表面平静自若,谈笑风生,道:“我还要跟阿年去吃晚饭,回头再找你们。”
      周启衡目光又依恋地朝秦年瞥了瞥,起身行礼道:“行,恭送太子,恭送东隅公主。”
      秦琤没走两步就迫不及待地跟秦年说道:“阿年,下次他约你你一定不要跟他出来。”
      秦年不明所以,看着哥哥,点了点头。
      周启衡满脸黑线,太子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麻烦您远走点跟秦年说,也不用后脚刚离就说出来吧。
      十五岁的秦年已经接受了自己无法嫁给哥哥的事实,眼看着秦琤课业繁忙,自己却闲得慌。
      身为公主,不用学女红不用学什么文武礼乐,更不需干什么活,每天除了在房里休憩,出门给父母请安,秦琤空时几乎都粘着秦年,秦琤不在时秦年就去找母后。
      母后也闲,这母女俩一块闲,于是搞出好多些名堂。
      比如说时不时去兵器房溜达,皇后挑上一两件称手的兵器,穿着华服耍弄一番,秦年在旁也兴致勃勃地学起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再比如有聊无聊去找门口站岗士兵打一架,要知道那就是皇后娘娘,那小卒三两下便被打趴下,虽不知武功孰高孰低,但让身为皇后兼母亲获取一点虚荣心或者成就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让这些下人最头疼的就是皇后娘娘弥久不散的英勇豪气了,大抵是为了再做一做年轻时仗剑策马江湖的大侠梦。
      当然这些事要瞒着皇上,倒不是怕他责骂,只是不想让他因无关紧要的琐事再添白发。
      讲到这位皇帝,虽谈不上能让朝政清明百姓安乐的程度,但也绝不至于是无所作为的庸主,再看秦琤把秦年宠得就差亲自给她喂饭脱衣洗澡,那副‘朕的天下你随便拿’的样子,实在是有成为一代亡国昏君的气概和能力。
      哄完秦年入睡已经过人定了,年少青春轰烈岁月要配上深夜美酒才不负少年心性。
      秦琤躲过巡逻,在宫墙内外翻躲,溜过不少弯弯绕绕,才到几棵参天大树环抱的空地,未踏近便听到两个少年窃窃私语之声。
      “你给我少喝点!太子还没来!这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我爹那地砖下面偷的酒!名贵着呢!”一听周启衡的声音,秦琤牙就痒痒。
      两人抱酒坐地,秦琤想来他们已经是尝至微醺了。
      于是秦琤干咳一声故意让两人听见。
      一听见声响,两人都转头,没有行礼,只纷纷喊了一声太子,然后对他露出一致的傻笑,让秦琤心中暗惊道,坏了!莫不是酒中被人下了什么药,会令人痴笑不止。
      秦琤正犹疑时,见周启衡拿出纸笔墨,道:“好了,老规矩,开始了。”
      从来诗酒趁年华,三坛酒,一人分一坛,一人一大口,一口喝完便跑去纸墨边作诗,由一人出题,三人轮流喝酒作诗,一人一句,接上一句而写,要求四句压三韵,直到有人作不出或者写的烂了或写满四句,这道题就作废,换另一人出题,而作不出诗的那一人便要拿着方才所作的所有诗爬上树,夹在高高的枝干间或者直接挂起来。
      对周启衡来说作诗易,爬树难。对慕长清而言,爬树易,作诗难,对二者也公平。
      “听题,今天写萤,萤火虫。”周启衡率先出题,夜色正浓,月下美酒,不远处正有不少萤虫低处飞舞,正是好光景,他道,“那在下就先抛砖引玉了。”于是他借着月光和赢弱萤光挥墨——白月归山缚轻鸿。
      慕长清正一脸‘什么玩意儿’的时候秦琤就接过他的笔,洋洋洒洒写下。
      周启衡读道:“星河未改夜光珑。好!”
      慕长清饮了一口酒,胡乱也写了一句:“谁将雪萤观烟火。”写完嘿嘿地笑起来。
      秦琤瞅了两眼,觉得尚可,点了点头。
      周启衡结笔:缘是杯中扇底风。
      第二轮,出题权给秦琤。
      “写征伐诗吧。”秦琤没忘某人调戏妹妹之仇,出了个险韵。
      他写道:苍龙搏海退三江。
      慕长清两眼一闭,自动拿上萤火虫那首诗爬树。
      “咱继续,你接。”秦琤朝着周启衡道。
      周启衡喝酒一口,皱眉片刻,写下:雨索秋梦窥锦窗。
      秦琤看完表面赞扬了一句好,实则觉得他写的颇柔情些了,又斟酌了一番,写下:飒沓西风衔胡骨。
      周启衡一时间对不出下句,讪讪对着酒盅思考,树上慕长清一跃而下,边跑边道:“我知道我知道!呃......今月满关...振吾邦!”
      “嗯...行...我写。”秦琤提笔写下最后一句,这次换周启衡去挂树枝。
      爬一步掉三步,叫他好狼狈,摔了三次才挂上去,二人在地非但不帮忙,还幸灾乐祸,慕长清更是捧腹大笑。
      秦琤不会就此放弃为难他的念头,于是这一个晚上,周启衡挂了四次树枝,摔得鼻青脸肿,离开时脚也一瘸一拐的,看样子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有脸找秦年了,秦琤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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