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不久矣(重生)

作者:风歇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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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到来的死亡(8)


      等到君陶和容凌出了皇城之后,霍祁已经走了,因为容凌想要过来君陶的书房拿《随缘居谈》,所以容凌随着君陶回到了公主府。

      一路上君陶一直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心中想着这几天见到霍祁一定不能再和他说话了,总得给他一个教训才是,不然他真的实在太自以为是了,但是这种决心在君陶在公主府门口看到霍祁的那一刻瞬间被抛诸脑后。

      准确地说——是在长陵侯府门口。

      长陵侯府和公主府只隔了一堵墙,她刚一来府上就看见霍祁整装待发,已经换了一身蓝色戎装,正准备坐着马车出去。

      君陶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霍祁计较,她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魏舒远问:“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现在要去......”魏舒远还没说完,霍祁就盯着后面从轿子下来的容凌冷冷道:“平康里。”

      平康里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青楼。

      君陶闻言,脸色颇有些铁青,霍祁则是不以为意,君陶看着霍祁道:“你骗我对吧?”

      霍祁抬眼道:“臣怎么胆敢骗殿下呢?不信殿下问柳色姑娘。”

      君陶盯着的霍祁,只见一位穿着绿色的服装,长得格外标致的姑娘从长陵侯府走出来,柳色正是平康里的头牌。

      一看见君陶和容凌,柳色从容不迫款款行礼:“柳色见过昭华帝姬,见过容太傅。”

      君陶没有答话,全程只是盯着霍祁,然后霍祁压根没有看她,反倒是容凌微微点了点头,回了个礼。

      霍祁掀开车帘,扶着柳色让她上轿,继而跟着坐上了轿子,魏舒远则是欲言又止,但还是跟着车马远走了。

      一路来到了书房,已经过去一年了,书房的布景一如既往没有变,桌子上依旧摆放着棋盘,君陶翻箱倒柜地给容凌找那本书,东西被扔了一地,原本整洁的书房变的一片狼藉,半月看着君陶这般模样,在门口站着也不敢说话,只是看向一旁的容凌。

      容凌走上前来:“殿下,其实臣也并不急着要这本书,改日也行。”

      “我记得就在这里的。”君陶道,她将手中的几本书猛地摔在地上,一个瓷瓶猛然坠地,摔成了几片,君陶忽然惊喜道:“我找到了。”

      容凌看向君陶,只见君陶头发有些凌乱,眼睛之中却是欣喜的,不由得心骤然一疼。

      “容凌你想跟我下棋吗?”君陶忽然问:“记得从前你说过,下棋可以静心。”

      第三盘棋子将要下完,眼看着君陶马上就要输了,君陶猛然将棋子揉乱,她看向容凌:“容凌,你就不能让让我,你从来都没有让过我。”

      重新,再来。

      依旧是第三盘棋子未下完,胜负已定,君陶猛然将棋盘掀翻:“你就不能让的不那么明显?”
      一旁的侍女立刻去收拾残局,而容凌依旧淡定地坐在垫子上,一如既往。

      “殿下你的心不静。”容凌道:“不适合下棋。”

      “我心很静。”君陶道。

      “殿下不必非要委曲求全,天下男子并非只有长陵侯一个。”容凌看着君陶道,君陶闻言猛然抬眼,她嘴唇颤抖着,手紧紧攥着,良久方才道:“放肆!”

      君陶犹然记得十岁那年,与容凌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容凌不过才十五岁,金榜题名,意气风发,而那个时候,曾祖母还在,她还是整个北越最得宠的公主,恃宠而骄,入皇城可以不下轿,于长街之上可纵马。

      就在那日容凌才刚入翰林院,头天下朝就撞见了骑着枣红色的小马在长街横冲直撞的昭华帝姬。
      长街是诸位大臣下朝出宫的必经之路,每逢下朝的时辰,长街必定人群攒动,熙熙攘攘,三五成群的大臣从金銮殿朝着这边走过来,而君陶好巧不巧,今日刚得了一匹枣红色的宝马驹,正是炫耀试马的好时机。

      众大臣远远看见昭华帝姬纵马而来,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抱着这样的想法,诸位大臣很是识相地退避在一旁,等待着昭华帝姬过去。

      很显然,众大臣看见她来的退避已经让君陶觉得是理所当然。

      唯独一个穿着皂色便服的少年立在长街中间,看着她骑着小马飞奔过来,丝毫没有要避闪的意思,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长街中间。

      君陶当时的马术并不像现在这般出神入化,她还不怎么能够控制住小马,其实更主要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当街拦下昭华帝姬的马,莫说在当时,就算现在换成霍祁,也不敢公然当街拦下她的马。

      当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君陶更多的是震惊,以至于手足无措,身后跟着的侍女随从也都大惊失色,全都挥手冲着容凌,示意他躲开,可是容凌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多亏了魏舒远出手,方才免了一场事故,看到她和马,还有不长眼的某人都相安无事,君陶方才松了一口气,幸亏有魏舒远,君陶感激地看了魏舒远一眼,继而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容凌的时候,顿时脸色阴沉,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一样。

      明明即将被撞的人的是容凌,他却一脸淡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而撞人的自己却提心吊胆,吓得半死,这让君陶不由得怒从心中来。

      “魏哥哥,这人是谁啊,好大派头,竟然敢当街拦本公主的马。”君陶横眉怒道,言辞尖利。

      “回殿下,这位是今年新科状元——翰林院副使容凌,容大人。”魏昭闻言,只得硬着头皮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来头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翰林院副使啊。”君陶冷笑道:“我最瞧不上翰林院那些满口之乎者也的老匹夫了。”

      此话刚落,长街之上的文官纷纷哗然,但大都是敢怒不敢言,君陶闻声一一扫过去:“怎么,我有用词错误吗?”

      没有用词错误,不过这句话本身就是个错误。

      魏舒远嘴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攥紧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方才掩饰住了自己嘴边的笑意。

      君陶不喜欢翰林院的老匹夫也是公开的秘密,主要还是因为君陶的母后出身并不那么光彩,甚至还算是卑微,要知道母后原先不过是曾祖母身边的侍女,后来被太皇太后赐给陛下做了才人,等到先皇后病逝,母亲诞下了兄长,也就是北越的嫡长子之后,又过了几年生下君陶,晋封为贵妃。

      本来在兄长出生的时候,父皇就打算立母后为皇后,可是翰林院中的那些人偏偏上奏,一直阻挠父皇立母后为皇后,说是身份太过卑微,不配为一国之母等等,一直等到了五年前舅舅打退了北狄,立下赫赫战功,兄长被立为储君之后,母后方才加封为后,君陶虽然年纪不大,却也对这些老匹夫有了成见。

      “谁再看我,我就把谁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你们不是偏要好学伍子胥吗?那我就成全你们,将你们的眼珠子挂于城墙上面示众!”君陶道。

      看着昭华帝姬这幅模样,诸位文官也是敢怒不敢言,纷纷摇头走了,君陶冲着魏昭微微一笑,魏昭看着人都走散了,偷偷冲着君陶竖起了大拇指,君陶会心一笑,这也是君陶为什么喜欢魏昭的原因。

      哪个姑娘不喜欢身边有一个长相俊朗,出身又好,还能时不时帮自己收拾烂摊子,并且能和自己一起胡闹的男孩子陪着呢,更关键的是,这个男孩子还百依百顺,对自己格外好。

      无论这话是不是合乎礼数,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反正君陶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从一开始君陶想的就是嫁给魏昭,像是所有女孩子那样相夫教子,人生圆满,母后可能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一切本来都很顺利,直到华贵妃进宫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话说回来,魏舒远对于君陶的谬论或许是因为爱屋及乌的原因,持以赞赏态度,可是这位爱当出头鸟的状元郎可就未必了。

      容凌看着君陶,微微一顿:“殿下这典故用的不好。”

      “哦?哪里不好?”君陶挑眉:“若是说不出来,我可才要父皇治你个藐视皇室的罪名呢。”

      容凌整顿了一下衣衫,语气从容不迫:“伍子胥本是西越名士,后来被太宰伯嚭陷害,受到吴王夫差的疑忌,他在自杀之前留下话说:“请抉出我的眼睛悬挂在吴国都城东门上,我会看到越兵总有一天要攻打过来灭掉吴国,但是如今陛下圣明,如今四海昌盛,天下太平,主上圣明,殿下 拿夫差同陛下相比,实在是不太恰当,这不是明摆着说陛下.....”

      说到这里,容凌摊了摊手,意思倒是很明显。

      “我可没说父皇是昏君。”君陶话音刚落,容凌嘴角微微露出得逞的笑意,君陶方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魏舒远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周围的文臣反倒是以一副欣赏的态度看着容凌,原本还有几个对于容凌年纪轻轻就入翰林院不满的老学究在这一刻对他的仅有那点成见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此刻他们恨不得将爽字写在脸上,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昭华帝姬的脸色已然很难看了,可是容凌似乎浑然不觉。

      “你放肆!”君陶脸憋的通红,气的浑身打颤,好半天方才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三个字。

      虽然君陶素来不喜欢像父皇那般拿皇权来压人,她觉得放肆这两个字一般都是词穷无话的时候用来压制别人的,所以她平时很少用这个词,一般都选择动手。

      可是不得不说,有时候放肆这两个字,在吓人这方面倒是很有用的,十分有震慑力,无论是在那个时候,还是现在——最起码君陶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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