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开封有个见鬼侠

　　开封府虽然作风节俭，但也不抠门儿。
　　晚饭都是给包了的，虽然食物在分量上林谷花跟小驴子都觉得有些轻了，但毕竟是客，也不好意思指手画脚。

　　为了明儿一早出门收集制作小驴子吃的独门丸子的材料，林谷花一入夜，就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睡去了。
　　不过在睡觉前，却是将装有李梓华魂体的陶罐儿放在了半开着的窗户前，在月光能照到她的地方。
　　月华属阴，有滋魂的功效，白日里李梓华魂体受损，夜里正好修复一下。

　　及夜半时分，万籁俱寂时，那李梓华却是从陶罐儿里飘了出来。
　　她悬浮在空中，到了林谷花的床前，一双透着年轻活力，却又仿佛老朽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睡着的林谷花。

　　林谷花是个美人儿，大大的美人儿。仿佛她历来读过的书里，都没有几句话能将这样的容貌描写出来的。
　　李梓华虽然成了鬼，却也是羡慕这样的容颜的。

　　瞧着林谷花娇嫩粉白的脸庞，李梓华手抚上了自己沟壑不平的脸，眼睛都红了，却是一滴泪都没有。

　　“林姑娘？”李梓华没忍住，她轻声唤起来，伸手推了推林谷花。
　　可奈何林谷花睡得太死，没有丝毫反应，就跟死了的鱼似的，给了水也不见得会吐泡泡儿。

　　李梓华敛声屏息，凑近了些，在林谷花的耳边，一边吐着冷气儿，一边喊道：“林姑娘，走水啦！起床逃命啦！”

　　这下，林谷花既是耳朵阵痛，又是浑身发凉的惊醒了。
　　她翘起身子，摇着拨浪鼓做的头，瞪眼四处一瞧，哪儿有半分的火星子？

　　随即神经一松，恶狠狠地看向李梓华：“草，你不睡觉，老娘还要睡呢！大半夜叫魂儿啊！小心我一个巴掌呼死你！”起床气这个东西，不分年龄性别，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说完，林谷花手上“噗”一下就窜出来一撮火苗，红红火火，晶莹透亮。

　　李梓华当下双腿一颤，一个闪身就移魂到了门前，背抵在上面，低着头只一双红红的眼睛无辜的望着林谷花。
　　她细如蚊声，颤抖着说道：“我……我就是想问问……林姑娘你……你是否有让鬼恢复面貌的方法。”
　　说完，李梓华就完全不敢看林谷花了，整个脑袋都被她转了三百六十度，面门思过去了。

　　还以为是啥大事儿的林谷花脾气更大了，一言不发的起身，将蜡烛点燃，借着昏暗的烛光，在一直带着的大包袱里不停地掏着什么。
　　不过片刻，林谷花就开始咬牙切齿起来：“你说你一个鬼，平日里连个人儿都见不着，还在乎什么容貌啊。不是我吹牛，就你这长相，在鬼界还是很受欢迎的，何必自己瞎折腾……”

　　话还没有说完，林谷花手就捞着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即闭了嘴。

　　她将一张被折了很多次的纸在书桌上摊开，抹平了，看了看还在门前跟个呆鸡似的李梓华，没好气地喊道：“愣着干什么，快点儿过来！”

　　“哦，是。”李梓华身子一颤，踩着碎步，将头转过来，就跟个鹌鹑似的耸着肩膀就过去了。

　　“听着，这张纸叫‘鬼易容’，能任意改变鬼魂的容貌。你也知道，人一但死了，就只能维持自己死前的相貌，不能改变。所以，这个东西也算是珍贵，平常人很难得到。别浪费，我只给你一张。”

　　李梓华双眼闪着光，直愣愣地看着那张白花花的纸，仿佛得了天大的宝贝。
　　她飞快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善用的。”

　　林谷花见她那模样，便只当她花季丧命，保留了少女的天真，对自己的相貌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任谁也不愿意日日对着一张丑脸度日，即使她现在是个不见人的鬼。
　　便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用绯火一并烧了。
　　瞬间，李梓华面前就有了作画的东西。

　　林谷花又道：“你自己要成为什么模样，就要靠你了，画出什么，你就是什么。明白吗？”

　　李梓华点头，林谷花接着说来：“等你画好了，就将纸烧尽，再把灰抹在脸上，不过一个时辰，只要你忍过了削皮肉的痛苦，就可以换一副相貌了。”

　　见李梓华仿佛痴迷的神情，林谷花不放心，拍了拍她脑袋，道：“听见没有，回个话！”

　　“是，听见了。”李梓华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林谷花，“林姑娘说，‘削皮肉的痛苦’？会很痛吗？”

　　“当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换一副鬼样子吗？待会儿叫的时候给我压着点儿，要是再把我吵醒了，我就让你尝尝火烧的苦头！”林谷花用绯火吓唬了一下李梓华，就翻身上床，扑在了棉被里，继续做着美梦去了。

　　李梓华听着林谷花渐渐平稳的呼吸，颤抖着双手将纸捧了起来，抱在了心口处，眼里的血光一闪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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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月色还没有完全淹没在一片日白里时，林谷花就醒了。
　　她拍了拍自己晕乎乎的脑子，总觉着自己夜里仿佛夜游了似的，好像还做了什么。
　　不过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也是脑子一团浆糊，啥也没想明白。
　　当第一束阳光从窗户溜进来照在她身上时，才惊醒。

　　猛地跳下床，几个大步就跑到了窗户前，将那陶罐儿护在了怀里，寻了个阴暗处放下。

　　林谷花做完这些，按住拍着自己的心脏，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被太阳烧死。”
　　她敲了敲陶罐儿：“李姑娘，你没事儿吧？”

　　等了会儿，只听屋外的小驴子也起了，正哼哼着要吃食。
　　却是始终不闻李梓华的回应。

　　林谷花眉头一皱：“李姑娘？”又敲了敲陶罐儿。

　　半天没有动静儿……

　　林谷花忽的心头一跳，她连忙打开盖子，却见里面一粒灰都没有。

　　不由大惊：“天哪，这鬼去哪儿了？”
　　林谷花脑子里这时候却是火石飞蹦，一阵的“噼里啪啦”。当一撮火星子如夜空里的闪电般划过后，林谷花忽的记起夜里自己干的糊涂事儿了。

　　她拍了自己的猪脑子，踉跄地摊坐在床沿，愣愣地瞧着那黑瓷罐儿。

　　真真是睡意害人啊，自己怎么就听了那家伙的鬼话将那“鬼易容”给了她呢？如今魂儿不见，骨灰也不见，傻子都能想到她是复仇去了。虽然那陈世美死有余辜，但是以包拯的能力跟气魄，是定能将那混账给斩了的。她一个弱小无助的鬼，又何必去凑热闹，引火上身，将自己给搭进去呢？
　　鬼一但犯了杀罪，身上背负了性命，就算是日后忏悔，在阎王爷面前哭鼻子喊冤，下辈子也是不能做个人的。就算你运气好，得了开恩，也是只能做个苦命人，一辈子心累受苦地还债。这样看来，还不如做个畜生，轮回几世，稀里糊涂地将债给还清了，再做个人。

　　林谷花扇了扇自己的脸：“叫你嗜睡，叫你脑子糊涂，怎么犯了这样的错！”

　　自个儿在房间了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还没等林谷花想出齐全的法子来，屋外的小驴子却是耐不住肚子的空虚寂寞，使了劲儿地踢着门来了。

　　林谷花被吵得烦，叹了口气，决定先将吃饭这个问题解决了在说罢。
　　反正现在大白天儿的，李梓华就算是想做些什么，也要等到晚上才行。

　　开封府对林谷花的活动没有任何的限制，想来应该是受到了包拯的授意才对。
　　在一众早起的老爷们儿的注视下，林谷花牵着自己的小毛驴，面带微笑，见人就问好，昂首挺胸地就从小门溜出去了。

　　一人一驴先是去了紫宁做活儿的地方解决了早饭，跟着紫宁嘘寒问暖了一会儿后，才在对方不舍的眼神中走上了大街，开始收集制备黑心丸子的材料。
　　黑心丸子——就是小驴子吃的那个丸子，林谷花今儿突然打算给它个名字。

　　这黑心丸子，用料有些复杂。
　　须得红枣，红糖，红参，红豆，红草，红兰，红桂各六十钱，山羊的奶水六斤，做了三年农活儿的公牛牛角粉末儿六两，再买上一捆红木做火烧木柴，黑土砂锅做壶。
　　等林谷花找齐了这些东西，腰包里的银两也去了大半。
　　暗想着什么时候去那些朱门里掏些油水儿来，不然再这样下去，怕是连吃的都吃不上了。

　　回到开封府，已是午后日头正烈时。林谷花将东西放在了小驴子背上，问了几个人，便牵着他来到了府上的生命延续基地——厨房。

　　因为离吃午饭还早，厨房里就只有一个中年的妇人在。她胖嘟嘟的身子缩在厨房一个小角落里，头一点一点，鼾声阵阵，正睡得香甜呢。

　　听见小驴子的铃铛声，那妇人猛然一个踉跄，睁眼看去。
　　只见粗糙的木门前来了个女娃娃，盈盈一把柳枝腰，点点朱红飞翘唇，一头乌丝顺似水，肤白透粉塞花儿开。

　　妇人眼睛一亮，忙是迎上去：“哟，咱们府上何时来了个这样能比天仙的姑娘？这厨房油腻腻，脏兮兮，你个玉似的人儿，来此做什么？找罪受的？”

　　妇人性子开朗，一见林谷花便攀谈起来。又是见小驴子背上大包小包，忙是去帮着取了下来：“哎哟，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这样重？”

　　林谷花连忙上前帮着：“我是展大人的朋友，因为有事儿来求包大人才住下了。不过今儿买了些东西，要做点儿给这头驴吃的玩意儿，才厚着脸皮来叨扰您了。”

　　“丫头你这是什么话，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可是不明白了。咱这儿一直冷冷清清，只几个老婆子在。今儿咱运来，有你这样的佳人来见，我就算只是看着，也是心里欢喜，乐开了花儿喽！”

　　“这厨房啊，你尽管用去，哪里用得着我老婆子帮忙的，尽管说，甭客气。”

　　妇人一顿夸，倒是将林谷花搞得不好意思了。
　　她低着头，两颊红晕浮起，耳根热热。

　　“咦，你说你是展大人的朋友？”林谷花在妇人的热情帮助下，好不容易将灶火起了来，正洗着东西呢，冷不丁身后凑过来个人，突然出声，差点儿没把她吓出了魂儿。

　　“嗯……是的。”林谷花稍稍回头，就见一个福气满满的脸贴在了脑后，正看着她。

　　那熟悉的眼神，林谷花默默转过头，手下动作快了些，祈祷着她能问点儿不一样的话题，比如……喜欢吃什么？

　　可这妇人却是不知道林谷花心里想什么，嘴角一裂，眼睛一眯，透过细小的眼缝儿蹦出一道精光来。
　　她轻声问道：“丫头，这‘朋友’二字，可是还有其他的细腻心思在里面儿？”

　　林谷花身子一哆嗦，只装着听不懂：“什么？朋友就是朋友啊，哪儿还有其他的意思。呀，东西快要洗完了，我这就上锅煮去。”

　　可脚才踏出一步，那妇人就眼疾手快地挽住了林谷花的胳膊，一脸“我懂得”的模样，道：“哎哟，我知道你小丫头害羞，咱们就别拐弯儿抹角儿了，你只管说，你喜不喜欢展大人，要是喜欢啊，咱给你参谋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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