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

作者:牧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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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接连几次的撞击,陈邻和一瞳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身处在一个由风丝织成的笼子里了。
      原来,里鲁的利用巨翅搅动出了无数条或强或弱的风线,这些风线向前不断延伸,绕过陈邻和一瞳后再从不同的方向全部折回,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弯弧。无数个弯弧相互交错,再与逆向的风丝交叉结合,竟然组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陈邻见自己成了瓮中之鳖,惊惧不能自制,奋力向四周冲去,但每次都被弹了回来。
      狂风乱织,虽然无形无色、柔软无比,却又牢不可破。
      一瞳轻易不肯浪费体力,但见到陈邻不断的冲击都被挡了回来,心想以自己当前的实力,就算拼尽全力,冲击的力度也不可能强于陈邻,环顾四周,仍然不见栖客和蒂蒂尔的身影,霎那间心生绝望,伸手扯住了陈邻,叹了口气,说道:“小子,不用浪费力气了,我们逃不出去了!”
      陈邻急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是纳特卡尔最信任的纹能力者吗?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他妈才17岁啊!”他心乱如麻,说话竟然语无伦次起来。
      里鲁就算再有忌惮,看到这种场景,也马上认清了陈邻和一瞳的真实实力,暗想:“我这造风的能力本来只能用来替执首大人们捕捉流尘中的小怪,没想到竟然成了战胜这两只大怪的关键能力!”
      里鲁造风御风的能力,虽然看起来炫目华丽,实际上一点也不实用。翅膀搅出来的风尽管强劲,却没有实实在在的攻击力。至于寒热交替的两股风蛇,因为潮汐世界环境特殊的关系,这里的生物对于冷热毫无知觉,因此战斗中更没有丝毫威慑力。
      然而一瞳和陈邻是人类,最害怕的就是酷寒炙热。更巧的是,他二人无法像潮汐世界的生物那样,可以看到无形无色的风丝,这样看来,里鲁这个自以为“毫无用处”的招数简直就像是为了针对陈邻和一瞳的弱点而设的。
      陈邻急得大口喘气,用力甩开一瞳,再次不顾一切的向四周乱撞。
      陈邻毫无方向的乱冲,心中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速度也越来越快,竟然变成了一团影子。
      一瞳盯着陈邻,只感觉视线中全都是陈邻的残影,不禁惊讶异常,心想:“这小子真是了不起,我的瞳纹正处在激活状态,视觉捕捉能力远超常人,却也看不清他的动作,这样的速度,就算是具备‘飞纹’能力的人,短期内也不可能做到。”
      但无论陈邻怎么冲撞,始终无法突破里鲁织出的风墙。
      风丝绵软,自然不可能对身体造成多大的硬性伤害,但反反复复的弹来弹去,就像无数个枕头在身上反复击打,积少成多,也终于在陈邻身上弄出了很多的淤伤。
      陈邻身上本来就已经受了伤,这一来,伤上加伤,体能终于开始急速流失。
      陈邻全靠一腔求生欲望在疯狂冲击,这无异于奔命。无数次的冲击,又无数次的被弹回,随着体能消散,绝望的情绪渐渐浮起,再过了一阵,胸中那口气一松,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狂喷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浑身瘫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一瞳也不过去扶陈邻,只喃喃说道:“真是可惜……”
      里鲁一阵猛扇,同样疲累不堪,不过跟陈邻比起来,毕竟留有余力,见陈邻摔倒,而一瞳又毫不抵抗,心想这个时候不趁机结果了他们,更待何时?又想自己陪同执首大人一起出来,而执首大人提前一步走掉,现在是否安全、有没有回到栖身之所也不知道。职责所在,更不能恋战。当即凝聚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声,外围的翅膀继续加强风墙的禁锢,内侧的翅膀则故技重施,再次甩出了一寒一热两条风蛇。
      里鲁非但不因为烟云怪物独立逃跑而生气,反而为自己没能陪伴在执首大人身边而惴惴不安。
      风蛇的劲力加上风墙的纷乱,瞬间就搅乱了周围的光线和气流。
      实体的光柱被风力撼动,就像玻璃一样裂开碎掉,光斑碎片扑簌簌掉落,又被风丝反复扬起,在风墙外形成一层绚丽的彩雾。
      直到这时,借着光碎片,一瞳才真正看清楚风墙的大致轮廓,但是看清也没用了,因为寒热双风已经打在了她的身上。
      纹能力发挥的基本条件是□□、精神和纹三者达到平衡,一瞳既已绝望,精神力差不多已经无限接近于零,精神一垮,平衡状态难以为继,纹涡自然也就随之消失了。她在纹涡最强的状态下都无法抵挡这极寒炙热,现在纹涡消失了,当然更加抵挡不了。
      风蛇只轻轻一掠,就夺走了一瞳仅剩的体能和精神。
      陈邻正在半晕半醒的状态,恍惚间听到一瞳似乎闷哼了一声,随即脸上仿佛被羽毛刮过,传来一阵阵的轻痒,当即回过神来。
      陈邻勉强半睁开眼去看,只见一瞳正躺在自己的身边,嘴角挂着一缕殷红的鲜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轻痒,原来是被一瞳的头发撩拨的。
      眼看一瞳一动不动,寒热两条风蛇正在她的身体上不停地旋转游走,陈邻一下子惊醒,喊了一声:“一瞳!”但是一瞳恍若不闻,仍然一动不动。
      陈邻攀住了一瞳的肩膀,只感觉触手僵硬,竟然没有一点温度。而他在一旁,只接触到风蛇的边缘,便已经觉得寒热难当,心里怦怦乱跳,不由得浮起一个念头:“难道一瞳已经死了?”奋力催动纹涡,发现一瞳的纹涡果然已经不在了,可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一声暴喝,把一瞳从风蛇中扯了出来,横抱在怀,向后极速滑行,像一叶小舟,在浪尖上不停地打晃。
      里鲁见此情景,又惊又喜。惊讶的是陈邻明明已经委顿在地,竟然能在瞬间恢复体力。喜的是自己已经打倒了一瞳,两只怪物去了一只,剩下那只虽然耐力强大,但毕竟冲不破自己的风墙壁垒。既然逃不出去,还不是束手待毙?当即甩动风蛇,以极快得速度向陈邻而去。
      陈邻在奔逃的时候又低头唤了一瞳数声,但一瞳根本毫无反应。
      陈邻拨开一瞳散乱的长发,试了下她的鼻息,悄无气丝,明显是不行了,又见她脸如白纸,嘴唇却像被墨染了一样,既诡异又瘆人,不由得心中一酸,两行眼泪滑了下来。
      在陈邻心中,一瞳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她和纳特卡尔绑架了自己,毫无怜悯之心的对他进行纹能力催化的实验,毁了他平静的生活。但随着接触的加深,陈邻对于一瞳的感情也在发生着变化,不错,她的确毁了自己的生活,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原先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寄人篱下,千篇一律,无论怎么样努力,也无法躲开社会规则的倾轧,这样的人生,真的值得留恋并倾注整个生命吗?
      更何况,还有李郁。
      如果保持原先的生活,怎么可能跟李郁并肩作战?
      正因为一瞳和纳特卡尔,陈邻才有机会成为强大的纹能力者,并实现空间穿行,他嘴上虽然总是表示不满,但内心深处,实际上对这种诡奇的、充满冒险的人生经历是十分向往的,自从进入潮汐世界后,他的灵魂也的确从战斗和冒险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更重要的是,这段时间,陈邻和一瞳多次并肩作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从起初的敌对和陌生渐渐变成了信任和依赖。看到陈邻的战斗力不断提升,一瞳虽然屡次表现出惊讶和不爽,但内心深处,实则是替他开心。而一瞳的容颜恢复之后,陈邻也暗暗替她高兴。
      甚至于,在陈邻内心深处,已经隐隐把一瞳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一瞳死了,一瞳死了!”陈邻内心反复念叨,胸中有一股情绪正在不紧不慢的发酵,几乎要撑破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出口发泄。
      里鲁的风蛇灵动飘忽,在狭窄的空间里寻找目标,简直就是探囊取物,只一瞬间,就已经追上了陈邻。
      里鲁有心一击必中,将陈邻快速收拾了,因此分开了寒热两股风蛇,分别向陈邻的双肩戳去,心想先破坏陈邻双臂移动的能力,令他无法反动反击,然后再去攻击他的双腿。
      “砰,砰!”
      随着两声闷响,陈邻的肩头同时被里鲁的风蛇戳中,就像两只灵动的大手,推着陈邻向后滑行,直到碰到风墙,才被强行阻停。但也正因为有风墙阻挡,陈邻双肩上承受的力道更强劲了。
      陈邻仿佛听到了自己肩胛骨裂开的声音,极寒与高温交织,从肩头注入他的体内,仿佛两条点燃的引线,一点点滑向胸口,似要引爆他体内的愤懑之气。
      陈邻感觉到了身上的剧痛,但奇怪的是,这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竟然断断续续,与之前寒热难当的感觉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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