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者

　　李郁被陈邻吓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陈邻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一脸兴奋地说道：“就是棋子啊！你记不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我最擅长哪门课？”
　　李郁一脸无聊，道：“都这个时候了，这个问题还重要吗？你是打算用优等生的荣耀来对抗死亡的恐惧？我看我们还是正经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三十分钟。”
　　陈邻叹道：“我还真是笨，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李郁问道：“没想到什么？”
　　“刚才我犯了个错误……”陈邻说道：“……虽然我能看清楚小球的来路，但是我再转述给你的时候，即便我们两个再有默契，也难免会有理解上的误差，这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时间，小球那么快，我说给你听，你再消化一下，这个时间消耗太多，根本来不及躲避。”
　　李郁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的高见，没想到还是一堆废话，你说的这个我当然清楚，要不然你也不会被打成这样……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棋子’，那是什么意思？”
　　陈邻道：“这就是我根据问题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啊！”说着指向前方：“我们可以把这个空间想象成一个巨大的围棋棋盘，纵横相交，每条交叉线上相邻两点的距离就以你的步幅为准……”
　　李郁打断道：“你的意思是，然后把我们看做是棋子？”
　　陈邻点点头：“没错！在步幅的距离长度下，你的‘形影’几乎就相当于瞬间移动，把我们看做棋子，我就不用再费力转述小球的动向了，而是直接告诉你该怎么移动，就像口诀一样，比如‘前三左五’，就是向前三步、向左五步……这样的话，就算有三五个小球同时攻过来，我们也能轻易避开！”
　　李郁大喜，一双悄手托住陈邻的脸，赞道：“你倒也不完全是个无聊的书呆子！”但随即又摆出失望的神色：“想法倒是不错，可是根本没有可行性，你可以把这里看成是棋盘，但它毕竟不是棋盘，除非你能凭空画出纵横线。”
　　陈邻一脸得意，笑道：“所以我才问你知不知道我哪门课学的最好。”
　　李郁：“啊？”
　　陈邻用手隔空画了一个三角，说道：“我们两个的成绩虽然不相上下，但要论到几何，我自信比你稍微强一些……”他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李郁说话，得意之余，连自己也觉得意外。
　　李郁笑道：“你谦虚了，听说在我转学来的前一年，你还在一个很有分量的几何建模大赛中拿到过头奖……”说到这里，李郁突然顿悟，问道：“你的意思是……”
　　陈邻双眼射出笃定的光芒，语气坚定的说道：“不错，我先在脑海中勾画出纵横线，再把它们固定到视线里，然后，在观察小球的同时有意识的对号入座，这样就可以啦！”
　　李郁在陈邻眼前挥了挥手，问道：“你确认自己不是在说笑？凭空想象出纵横线，然后再让这些线停留在视野里？即便你的空间想象力再优秀，也不可能做到这些吧？”
　　陈邻道：“相比‘瞳纹’，这才更像是我的天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通过空间分割的方法用肉眼丈量出学校操场的长宽了。”
　　李郁笑道：“我倒小瞧你了，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总要试一下，毕竟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邻道：“反正挨打的也是我，即便失败了，大不了也就是一……”
　　李郁不等他把“死”字说出口，立马捂住了他的嘴，虽然她早已明白眼前的处境，但这种付诸语言的直白的接受，她还是接受不了。
　　李郁手上的馨香混合着鲜血的腥味冲进陈邻的鼻腔，竟然带给他一种别样的冲动，一瞬间，他的内心不仅坦然接受了一切，甚至还隐隐有些甘之如饴，脑袋一热，只盼这一刻能多持续一会儿，就算过后死在这里，那也算值得了。
　　陈邻努力撑着抬起手，指着前面说道：“十分钟马上到了，李郁，你站到大概中心的位置，我以你为中心点假想纵横线，我们马上开始！”
　　李郁心中仍在犹豫：“这个办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难道是陈邻明知道凶多吉少，所以故意编造这些给我虚假的希望？”
　　距离小球发动攻击的时间越来越短，每一秒都非常宝贵。陈邻焦急的催促：“李郁！”
　　李郁还是按照陈邻的指示走到了指定的位置，她看了看四周的小球，问道：“陈邻，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有把握吗？”
　　陈邻目光如蛇，在整个空间里飞速游过，最后落在李郁身上，坚定的说道：“没有问题的！”
　　小球马上就要发动攻击，李郁再次背起陈邻，现在空间的中心，严阵以待。
　　李郁微微调整呼吸，将自己的“纹”调整到最佳状态，轻轻问道：“陈邻，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陈邻早已将自己的双眼调整到“雾破”状态，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了，虽说自愈能力已经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但他受伤实在太重，短短十分钟的喘息根本于事无补。他趴在李郁背上，看起来表情刚毅，实际上连保持平衡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沉然说道：“李郁……如果我被小球打死，你不要把我放下来，我的尸体还可以做你的盾牌……”
　　李郁的心头如陷针芒，噙泪道：“陈邻，你……”
　　不待李郁把话说完，小球已经开始发动攻击。这次的速度更甚于前，穿空还伴着细碎的类似玻璃碎掉的声音，听着就令人害怕。
　　两枚小球分别自右前方和右后方向二人袭来，陈邻瞅准小球的方向和距离，大声提醒李郁：“左二右三！”
　　李郁早已做好准备，听到陈邻的指示，使出“形影”，只一瞬间，便已完成了相应的步幅变化。
　　果然，按照陈邻的判断，李郁不仅成功避开了两枚小球的攻击，还避免了在躲避过程中陷入其它小球的攻击路线。
　　“前三右二！”
　　“左一后五！”
　　“右四左四！”
　　“后三左七前四！”
　　……
　　李郁背着陈邻，仿佛孤子博弈。随着配合越来越默契，各自的“纹”能力也在稳步提升，甚至已经接近阶段进化的临界点。
　　三十分钟过去，两个人竟然一次也没有被击中，这是自接受躲避球训练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最为可喜的是，二人的身体得到了充足的喘息，尽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正常状态，但“纹”能力赋予身体的强大自愈力已经开始逐渐发挥作用。陈邻的伤口从外表看虽然没有明显变化，但虚弱感已经消退大半；李郁尽管仍然汗如雨下，可虚脱的症状也已不在。
　　李郁兴奋的说道：“陈邻，依我看，你这个空间想象的天赋丝毫不亚于‘纹’能力！只要我们保持这样的默契，躲避球训练根本毫无压力！”
　　陈邻仍然沉浸在被李郁背着的幸福中，情不自禁说道：“这躲避球游戏，就算持续到天荒地老，我也无所谓……”
　　李郁并没有听出陈邻的言外之意，还当他是得意忘形，浅笑道：“你倒是无所谓，按你这个方法，我们两个人必须同时行动，也就是说，即便你的身体恢复了，也得要我背着，地老天荒不是要把我累死？”
　　陈邻脸上一红，心中喃喃：“两个人一起行动，未必非得你背着我，我从背后抱住你也是可以的……”但这样稍嫌猥琐的心思毕竟还是不能说出来，只得强行转移话题，假装正经的问道：“李郁，我们这样子真的能够提升自身的能力么？”
　　李郁笃定的点点头：“当然！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纹’有所变化？”
　　陈邻道：“没错，我的确感觉到自己的‘纹涡’的形状似乎正缓慢的发生着变化，‘雾破’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我问的不是这个，而是船长所说的什么‘身体固有能力’，那些什么‘藤术’，‘躬掠’和‘壳’，就这样躲避球，真的能练成么？”
　　李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总之，我觉得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悟出它们！”
　　……
　　接下来的训练，小球的运动能力和攻击力一次比一次强，陈邻和李郁的‘纹’能力也在逐渐提升，两相增强，训练强度始终没有维持在一个相当的水平。
　　数天之后，两个人都已将自己的‘纹’提升到了第三阶段，他们在配合躲避的过程中突然感觉到身体的灵活性被一股股强大的反弹力所制约，还因此被小球击中了几次。后来经过陈邻观察，发现只要超过三枚小球同时出现在一条直线上，就会产生一面经过这条直线的垂直于地面的墙。
　　二人稍加研究，不到半小时就克服了这个困难。随着训练逐渐接近尾声，他们的‘纹’能力即将突破第四阶段的瓶颈，并且可以在躲避球的过程中做出一些怪异扭曲却极度灵活的动作，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变得跟手指一样灵活。
　　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掌握了“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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