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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14）
章慧见敲打得差不多，转过头来又替施小曼说好话，语气感慨道：“小曼这孩子跟在你身边也好些年了，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虽说一时任性失了分寸，但你也别太苛责她了。我想，昨天律师上门的事是瞒不了她的，我担心她知道这事会欣喜忘形，逼着你赶紧离婚。你可得劝住她了，越是紧要时候，越是不能轻率，道理你得跟她讲明白。”
程以南点头：“我知道。”
章慧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是心疼施小曼的样子，幽幽道：“这次视频的事闹出来，或多或少会影响到小曼，你劝她放宽心吧，她的福气在后头。这些日子她就安心在家躲个清净吧，等过些日子热度下去，谁也记不得那些事了。”
这话里话外是要施小曼她躲家里别惹事了。
程以南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章慧的潜台词，一味地点头应和。
章慧见状，以为儿子到底还是最听她的话，病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一门之隔，因为担心章慧而匆匆赶来的施小曼还未喘匀气，一颗心就凉了半截，仿佛被人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冰水，冷得身上直冒烟。
她原本想走的，可是一双脚仿佛扎根地板上，拔都拔不动，就这么直直地，浑身冰冷地站在门外，将程以南母子的谋划一字不落听进耳里。
施小曼长得不错，一头长发飘飘，身上有种柔弱娇美的气质，然而，此时，她贴着墙站得笔直，精致的下颌微微抬起，眼眸盯着走廊的天花板，眼底的青黑透着阴翳。
一夜未眠，早上浑浑噩噩起来，世界就变了天。
嘈杂的手机讯息声响个不停，昨晚才在会所见过的姐妹好像是约好了一般，齐齐给她转发视频，生怕她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她生平第一次“声名大噪”，可笑是因为和有妇之夫的婚外情，她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明明终于见到程以南离婚的一丝希望了，可为什么一切都不如她所盼望的呢？
原本她还觉得自己有程以南的爱，比那些女人高一等，是以她始终自傲，也深信自己有自傲的资本。往日。即便名声不好，受人辱骂，她通通不在意。可如今，她还能沉稳如初，骗自己说真的一点不在意吗？
她甚至没敢看网友对她的谩骂，不敢看那些恶毒的字眼。
当得知章慧被气得入院，她便顾不上自己，急匆匆跑来医院。程以南这么看重章慧，知道母亲入院不得多焦急呢，施小曼爱屋及乌，哪能不关心？她不管不顾赶到医院，想要照顾章慧，替程以南尽一份孝心，没想到却意外听到这番话。
此刻，站在医院冰冷的走廊，耳边回荡方才程以南和章慧的对话，施小曼的心犹如浸在寒潭冰窟中一样寒冷。
旁人听不出来，难道她还听出来么，程以南压根就不愿离婚。
她无不讽刺地想，程以南答应的那一声“恩”，究竟是因为章慧，还是因为裴舒？
回想当初，裴舒找到清湾别墅来，扬言要见她一面，施小曼看着她失控疯狂的模样，心里畅快难言。她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俯视裴舒，神容间仿佛在蔑视一个手下败将：即便她出生富贵应有尽有，又如何？还不是赢不过她施小曼？她冷眼看着裴舒求而不得，看着她痛苦煎熬。
回想当日自鸣得意，以为胜券在握，却忘了一点——三年时间，程以南就不会对裴舒产生一丝感情？
施小曼朝病房里望了一眼，程以南和章慧仍没发现她的存在，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突然之间觉得陌生。
真是荒诞。
他们仨曾在背后算计裴舒，今天，轮到程以南和章慧背地里算计自己。风水轮流转，这算不算报应呢？
施小曼自嘲地笑了起来，给裴舒传照片的人确实是她没错，即便程以南问到她面前，她也不怕承认。她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刺激裴舒。裴舒没有程以南的爱，但却顶着程太太的名头，不管如何，她能正大光明走在阳光下，而自己却不能。
所以当她在外面受到冷眼，被人用那种轻蔑的、仿佛责备她不知廉耻不知自爱的眼神扫视时，她心里腾升的阴郁的火，烧得她骨头都疼。她不好受，所以她也不让裴舒好受。她把这些照片发给裴舒，就是要看她痛苦，看她挣扎，心里才能感到畅快。
她刺激裴舒，何错之有？
她知道自己心里扭曲了，但又如何？
从前她还天真地以为章慧和她是一伙的，章慧不喜欢裴舒，必定是喜欢自己，到了这时候才讥讽而清楚地认识到——章慧这女人谁都不喜欢，她只是把自己和裴舒当作鼓掌之中的玩物，偶尔来了兴致，用三两句虚伪的言语稍一逗弄，煽风点火，便能如愿地看到她们争锋相对，争得头破血流，回过头来还不忘对她感激涕零。
这就是章慧的手段。
以前，为了争抢程以南，裴舒和施小曼是彼此最大的仇敌，章慧则是两人争夺的筹码，自然使出浑身解数极尽讨好之能事。可如今，裴舒主动退出战场，僵持之势打破，施小曼不再需要争取章慧的认同，反而章慧成了她的绊脚石。
一旦施小曼知道章慧的百般算计，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章慧到底是看低她了。也许程以南没注意到章慧话里有意无意的挑拨，可施小曼怎么会听不出来她在下眼药？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她施小曼？当初她既能眼睁睁看着程以南娶裴舒，就说明她远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无害纯良。
章慧以为三两句话就能让她儿子程以南言听计从？可别忘了她施小曼才是他的枕边人。若说对程以南的了解，施小曼自问不会比章慧少。
要笼络程以南，她有的是法子，原来是不屑用，现在……
施小曼目光冷下来，程以南或许有些变了，可她熬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时候，她是不可能放手的。
她最后看了病房一眼，随即转身，悄无声息离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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