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糖心蜜意

　　第七章

　　同一时间，医院急诊一楼，赵琦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刚刚在药房领的药走进电梯。
　　输液大厅在二楼，葛裕趴在赵琦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小脸通红，小肉胳膊搂着奶奶的脖子，小小的眉头皱着连呼吸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电梯门开了，葛裕难受得在怀里动来动去的，赵琦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走到儿童输液区，赵琦把药交给护士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
　　她用脸碰碰葛裕的额头，滚烫一片。包里的手机还是没有动静，她来医院之前就给葛岸打过电话，可电话那头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

　　39度的高烧，就连大人都能被折磨得血色尽失，更何况还是个不足四岁的孩子。
　　在护士的帮助下，葛裕在小臂上扎了针，为了能让他坐的舒服些，赵琦把他抱在自己腿上坐着，时不时还得盯着他防止乱动再让针扎坏了自己。
　　“奶奶，奶奶。”小家伙难受得直哼哼。
　　赵琦心疼地抚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爸爸一会就下班了，宝宝等会就能见到爸爸了。”

　　*

　　四十分钟后，苏流火被推回病房。
　　走廊里面，几个护士边走边讨论着。
　　“这个28床可真够惊险的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抢救时脸上的泪痕明晃晃的。”
　　“是啊，看那样子是哭了好一会了。你说，天大的事情能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葛医生对她还挺上心的，现在还在病房里没出来呢。”
　　“哎，你可别开玩笑了，葛医生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上个月才拒绝过妇产科的童医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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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寂静的空气里流窜着浓烈的消毒水味，葛岸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头，看着苏流火安静的睡颜，深棕色眸子里充满了疲惫。
　　他双手合在一起放在雪白的床单上，头一点点低下去直到碰到自己的手。葛岸就这样闭着眼睛将脸埋在手心里，闻着消毒水味回忆宋姐跟他说的话。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下午我从外面进来就看见她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

　　几分钟后，抬起头来，眼睛里的疲惫褪去了不少，他看着面前的女人，修长的手指轻轻触摸上她的脸。
　　苏流火最近瘦的厉害，下巴更加尖细，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肉，两边的太阳穴隐约可以看见两根青色血管。
　　葛岸的眼睛一点点描绘苏流火的面容，每经过一寸，他眼底的颜色越来越深，越看越是心绪难开。
　　谢天谢地，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她温热的呼吸。

　　已经六点多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苏流火一时半会醒不来，葛岸回了趟办公室拿手机，发现有几条来自赵琦的未接来电，他拨过去，电话一通他便嗓音沙哑地问：“妈，你刚刚找我？”
　　“好，我马上过去。”
　　葛岸快速换下白大褂，急匆匆地朝急诊走去。

　　葛岸赶到二楼输液大厅的时候，护士正在给葛裕拔针，输了两瓶药水之后，葛裕脑袋也没那么晕乎乎的了，赵琦帮他按着小臂上的棉球，葛裕扭过头来跟她说：“奶奶，我想尿尿。”
　　“好，奶奶带你去——”
　　“宝宝，你看爸爸来了。”
　　葛岸走过来一弯腰从赵琦腿上把葛裕抱到怀里，手背放在他的小额头上试了试。
　　“好点了吗？”
　　葛裕精神仍旧有些差，他顺势倒在葛岸怀里，轻轻摇摇头。

　　葛岸喂了他一小杯热水，喝完的时候，他问：“还喝吗？”
　　“不了，爸爸，放我下来，我想去尿尿了。”
　　“好，爸爸带你去。”
　　葛岸没有把葛裕放下来，抱着他起身朝卫生间走去，赵琦趁势舒展了一下胳膊腿，都有些麻了。

　　“儿子。今天下班这么晚？”
　　回家的路上，赵琦跟葛裕坐在后座，葛岸在前面开车。
　　他“嗯”了一声，“妈，葛裕怎么会突然发烧？”
　　葛裕正坐在安全座椅里，头靠在一边眯着眼睛睡觉。
　　在医院，抽了血又输了液，医生说是普通的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家好好睡一觉就能好得差不多。
　　对于生病的原因，赵琦也不知道，她摇头：“下午的时候，宝宝的精神就不太好，我以为中午没睡醒，就带他去床上睡了一会，谁知道我一摸他的身子滚烫，就想是不是发烧了。”
　　“然后我就立马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自己带着宝宝去医院了。”

　　葛岸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安静睡着的小脸，苏流火今天也是无缘无故身体发热，物理跟药理降温一圈下来，体温才稍稍降下来。想到这里，葛岸看了赵琦一眼说道：“妈，今天葛裕就在你那里睡一晚，我晚上要去医院一趟。”
　　“半夜还要工作啊？”赵琦心里有些不满，“当初你就不应该听你爸的话学医，看这天天忙的，连家都顾不上。”
　　葛岸听后笑了一声：“妈，我学医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不想提他，我也懒得说起他。等会在路边的药店停一下吧，我买点东西。”
　　“嗯。”

　　到了赵琦家里，葛岸陪了葛裕半个多小时，确定他的体温慢慢降下来了，葛岸关上房门，准备离开。
　　“葛岸，你等等。”赵琦从厨房里端出来两碗番茄鸡蛋面放在桌子上，“把面条吃完了再走。”
　　平时赵琦都是儿子儿子地喊他，这会突然叫了自己的全名，葛岸下意识点了点头。赵琦将手在围裙上抹了抹，转身去拿筷子。

　　葛岸吃得很快，一会儿一碗面条就见底了，赵琦捏着筷子坐在对面看着葛岸喝下最后一口汤。
　　“别急着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葛岸擦嘴的动作一顿：“妈，你说。”
　　赵琦放下筷子，看着面前成熟的男人狠了狠心。
　　“葛岸，跟我说句实话，什么时候能放下过去重新给葛裕找一个妈妈？我不是催你，我心疼的是我的孙子。”赵琦怎么都忘不了下午葛裕浑身发烫，自己急的六神无主的情景。
　　“他今天只是普通的发烧，我还能应付得了，再大一点你不能保证他就永远不会生病，我也不可能给你带一辈子孩子。宝宝九月份肯定要上幼儿园，难道你就不心疼你的儿子可能会被人嘲笑是个没有妈妈的可怜孩子？当别的孩子都有妈妈接送上下学，自己从来都是奶奶接他，他会怎么想？孩子越来越大，心理只会越来越敏感，这些都不用我多说，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赵琦说完之后觉得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这些话压在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葛裕长这么大从来没喝过一口母乳。她甚至都不敢带葛裕去游乐园这些人多的地方，家里的电视她也尽量少开，因为她不知道若是葛裕问起来“妈妈”这个词，她该怎么回答。
　　“所以葛岸，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窗外就是万家灯火。
　　“妈，对不起，我需要一点时间。”
　　在漫长的沉默过后，葛岸起身，高大的身影走出餐厅。
　　电梯里的男子茕孑一人，好像全世界的落寞都笼罩在他的身上。

　　汽车一路疾驰回到了自己住的公寓，葛岸一进门就径直走向浴室，衣服都没脱就站在花洒下，任由哗啦啦的冷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
　　衬衫跟裤子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身形。“啪”的一声，脱下来的上衣跟裤子被扔在地上。

　　*

　　夜里十一点，依旧是28号病房门口。
　　葛岸一身黑衣跟迎面走过来的护士撞上。护士手里端着托盘，见到葛岸有些疑惑：今天不是葛医生值班啊。
　　匆匆忙打了个招呼，小护士小跑着离开了。葛岸拧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苏流火还没醒，不过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依旧是那张椅子，葛岸坐在上面，拉过苏流火的手握在手心，低头温柔地亲上去，然后抬头凝视着苏流火的脸。
　　他叹口气，拇指摩擦着手心里触感滑腻的肌肤，声音轻轻道：“流火，快点醒过来，我带葛裕过来看你。”

　　一整夜，葛岸都没有离开过病房，他坐在椅子上，头枕在床沿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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