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的鱼，丢了眼睛

　　一

　　苏小喜成绩严重下滑的那一年，正是高一，父母离异，富豪老爸另寻新欢，母亲精神崩溃，原本的公主生活一时间风云突变。

　　苏小喜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从入学时的优等生沦落为学渣，学渣总是不被记住名字。

　　身材臃肿的班主任将苏小喜带到季驿身边，布置下学霸辅导学渣的光辉任务。

　　“好好用功！”老师又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季驿抬起头，看向仰着脑袋，处变不惊的苏小喜。

　　“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喜顿时脸色一沉，倔强的别过脸，“差生。”

　　季驿一顿，心想不是问你的属性，是问你的名字。

　　苏小喜又将脸别回来，“不是都称呼我为‘那位差生’吗，我不叫差生，叫什么？”

　　那时候，季驿望着苏小喜眼里的不快与叛逆，第一次知道，这位差生性子里有股执拗，但他当时还不知，这股子执拗的强大早已超出他的预料，他更不知，苏小喜的不快，与“差生”无关。

　　他瞄了一眼她的胸牌，“请坐吧，苏小喜同学。”

　　繁重的课业压力下，季驿还要每天抽出时间给苏小喜补课，既付出了时间与心力，就必然对结果十分看重。

　　可是苏小喜似乎对成绩丝毫不放在心上，每天傍晚，校园里人群散去，教室只剩下这对辅导二人组时，她只是专心的捧着下巴坐在位子上发呆。

　　季驿试图开启洗脑模式，扫除一下这位差生的惰性时，她却意外的先发制人，开口出一些没头没脑的题目来考他。

　　比如：瑜伽起源于哪个国家？石锅拌饭来自哪个国度？“欧巴”是什么意思？

　　季驿不知道，她便洋洋得意的告诉他答案，似乎在暗示“学霸”也不过如此。

　　刚开始还好，三天两头下来，季驿终于生气了。

　　“再不用功，我也不管你了，准备留级吧！”

　　他一向明媚的眸底里带着一丝怒意。

　　这招果然奏效，她即刻听话的抓起书本，随着他有条不紊的教学声钻进学海里。

　　苏小喜很聪明，季驿说的，她总是一听就会，跟着他所说的字眼频频点头，还笑呵呵的，为了避免她打马虎眼蒙混过关，每天季驿都找出练习题考验她。

　　逢题必过，季驿对她的领悟力非常满意。

　　他弯起眼睛，笑着打量这位差生的脸庞，嘴角勾勒出欣慰的弧度。

　　“不错嘛。”他拍拍她的头。

　　炽热的温度在苏小溪的头上盘旋一圈，她交叉着的手指躲在书桌下面绕弯弯。

　　“这次的月考，你一定没问题！”季驿鼓励她。

　　可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的旋转。

　　月考结束了，苏小喜又是年纪最后一名。

　　二

　　“为什么又是这样？”

　　傍晚，夕阳顺着玻璃窗打进苏小喜的半张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样貌。

　　座位上的季驿有些恼。

　　苏小喜依旧不当一回事，顺势将手往下巴上一搭，反正多言也是无用，索性把心一横，对着他没头没脑的笑了起来。

　　苏小喜很美，眼睛还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圆溜溜，笑起来有颗小虎牙，总透着一点狡诈。

　　“你还有脸笑？”季驿板起脸，心里却被她笑出一丝柔软。

　　季驿一说，苏小喜便不再笑，她摊开两手，无所谓的缩缩肩膀，“我有什么错？”

　　“明明一讲就会，为什么考试又不及格？”

　　“我忘记了！”

　　苏小喜非常理直气壮。

　　季驿蹙蹙眉，刚学会的就忘了，这是什么鬼道理？

　　“你是一条鱼吗？”

　　和鱼一样，只有7秒的记忆？

　　苏小喜这下不高兴了，直直的看着她，两眼之间有些咄咄逼人。

　　“我问你，瑜伽起源于哪个国家？”她说。

　　额……季驿顿住，他怎么知道……

　　见他答不上来，苏小喜哼了一声，别扭的转过头，腮帮子被怒意撑的发鼓，脸颊也有些涨红。

　　“我教给你的，你都没有记住，凭什么规定你教的我都能记住！”

　　季驿被说的哑口无言，毫无反驳之力。

　　看来还是他这个做师傅的没有以身作则？

　　苏小喜气了一小会儿，又转过头来看他，清爽的睫毛微微颤抖，像蝴蝶采蜜归来的翅膀。

　　季驿笑了，不忍再看她气到涨红的小脸。

　　“好吧，这次就算了，下次要进步，哪怕只有一名！”

　　他说着，随手翻开苏小喜的书本，准备开始上课，一张单薄的信纸，飘乎乎的滚落下来。

　　季驿捡起，打开，是一封情书，苏小喜赶在他捏到的那一刻才过来争抢。

　　“还给我！”

　　“给谁的？”

　　季驿看完情书上娟秀的真诚的字迹，认真的叠好揣进裤兜，目光闪出一丝狡诈。

　　“及格了，我便还给你！”

　　有了把柄，他自信她会乖乖听话。

　　苏小喜依然毫不在意的一撇嘴，“哼，死三宝！”

　　季驿的自信顿下来，有些难为情，“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苏小喜勾起戏谑的唇角，伸出手掌：“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苏小喜！”季驿盯着她忽闪的眉眼看，“你有秘密。”

　　苏小喜避开他的直视，顿了顿，哼了一声收回手掌，心上却不安分的焦躁起来。

　　我有很多秘密，何曾敢与你提。

　　三

　　有了情书的把柄在，下一次月考，苏小喜果然不负众望的有了进步。

　　只是这个进步微乎其微，倒数第一与倒数第二的距离，真如季驿所说：哪怕只有一名。

　　季驿有些无奈，两个月的时间都没让苏小喜逃离差生的行列，他有浓浓的挫败感，更何况，她这个样子，如何去考大学？

　　苏小喜习惯了他的无奈，越发大胆起来，每天的辅导变成了八卦谈话节目，反倒是午饭时间，她抓着作业去食堂和季驿挤在一起，在他耳边不停的“求教”。

　　久而久之，苏小喜追在季驿屁股后面的求学画面，成了校园里的风景线。

　　多了一个跟屁虫，季驿的生活多了很多麻烦，那对黑白分明的圆溜眼珠，总是在他眼前晃啊晃啊，晃的他心慌。

　　“师傅师傅。卡拉OK是哪国人发明的？”
　　“师傅师傅。米老鼠有几根手指？”
　　“师傅师傅，鹿茸是鹿的哪里？”

　　季驿真的搞不懂，这个小差生的脑瓜里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有一些古怪的问题，为什么要耽误他的时间，为什么要给他添麻烦。

　　关键是，为什么这个麻烦，让他一点不厌倦？

　　滴溜溜的眼睛再一次大胆的望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有点乱，觉得有必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思量了半天，他打断跟屁虫挂在嘴边的絮叨，“我想考南城大学。”

　　他想问一句“你呢？”，终究还是被咽回去，没有问出来。

　　“哦。”

　　“你要好好学习。”

　　“哦。”

　　苏小喜小声的应了一声，记下南城大学这四个字，又开始嘻嘻哈哈。

　　季驿却嘻哈不起来，这几天，苏小喜的脸和那封情书总是交织在一起闯入他的梦里，搅的他难以入眠，但是，他始终也没有问，那个男生是谁。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期末考试，苏小喜有了很大进步，直接前进了三名。

　　望着倒数第六名的成绩，季驿第一次真正发恼。

　　“你怎么回事！”他冲她吼，语气里充满急迫与烦躁。

　　为什么永远不进步，她究竟有没有在意过他的话？她究竟想不想和他考进同一所大学？

　　“她从未在意他的话”的信号传进季驿脑袋里，气的他又是一吼。

　　苏小喜懵了，她没见过季驿发脾气，她有些委屈和无措。

　　可是他知不知道，当一个差生，也很辛苦？

　　苏小喜耷拉下脑袋，收起书包背在身后，说了句“我会努力的”，便泱泱的瞄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教室门。

　　顿在门口，苏小喜转过身，又弱弱的留下一句话。

　　“还有，你才是一只鱼！”

　　你才是一只鱼，一只失去记忆的鱼。

　　季驿对苏小喜的小心眼儿无奈。

　　一吵架便翻旧账，真是女人的天性。

　　他给老弟发了短信：我晚些回家。

　　咋了？

　　没事儿，烦。

　　四

　　季驿觉得自己的脾气有些发大了，他想去找苏小喜道歉，顺便有心事要说给她听，可是半路想来想去，总觉得心乱如麻的状态不是坦诚的最好时机。

　　算了……还是明天再说……

　　他迟疑的脚步一回转，迈向了回家的方向，也是这份迟疑，让他无缘看到角落里突然出现的身影，以至于拉开了与苏小喜最初的别离。

　　“苏小喜。”高个子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挡住了她的路。

　　“你是？”

　　女人看了看面前的女孩子，颇有不满。

　　“我是季驿的妈妈。”

　　中年女人体态丰腴，讲起伤人的话，一脸从容。

　　差生，往往是家长最忌讳的瘟疫。

　　……

　　回到家，苏小喜放下书包，像往常一样，照例神色平静的做好饭，喂给沙发上精神恍惚的妈妈吃。

　　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喂到她心里的撕裂感也一点一点袭来。

　　她喜欢和妈妈说话。

　　“妈妈，我是不是错了呢？”

　　妈妈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苏启山的名字。

　　“你又念爸爸的名字了，你为什么要把自虐的基因遗传给我？这些坏男人都没有眼睛。”

　　妈妈咀嚼着饭菜，并不理会女儿的抱怨。

　　“他妈妈来找我了，说我是差生，家庭又不好，会影响她儿子。”

　　他妈妈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她的不堪，说与了他人听。

　　“他妈妈让我换辅导员，说这都是他的意思。”

　　苏小喜将最后一勺饭喂到妈妈嘴里，眼泪差点滴出来。

　　“他妈妈没说谎，我看到他的短信了，他说，他烦。”

　　他烦，如果需要补一个宾语，那么一定是“她”。

　　如果他讨厌差生，她可以优秀起来，可是他知不知道，当一个差生，也真的很辛苦。

　　为了那一点独处的时间，费尽心机，将成绩稳定在后几名里，真的很辛苦。

　　五

　　季驿的妈妈找过她之后便开始了寒假，整整一个月的假期，苏小喜没有出门，安心在家照顾心里受创的妈妈，也没有再去打扰季驿。

　　可是偶尔她出门买菜，碰到问路的外国人，随口溜出的麻利英文时，还是被一直躲在她家附近的青年看了个正着。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班主任当众宣布了给苏小喜更换辅导员的消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没有人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以至于彼此都认为，是对方。

　　季驿那天怪她不进步的怒吼声与他妈妈的犀利言辞混合起来，让苏小喜相信自己的判断，心灰意冷。

　　课间休息的时候，季驿在通道里拦住她，想问她为什么换辅导员，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

　　但是终究，问题被另一个更迫切需要答案的疑惑所代替。

　　“寒假里，你英文进步了，是不是？”

　　苏小喜顿了顿。

　　“当然。”虽然她很想知道他话从何来，却忍着气问不出。

　　季驿有些许欣慰，这样离考进同一所大学的目标就不远了。

　　“为什么？”他笑着问，心里暖洋洋的。

　　可是，苏小喜却冷冷的推掉他的手臂，高傲的斜看着他。

　　“为了，赶紧离开你！”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便努力，如你所愿。

　　苏小喜倔强的注视着季驿的双眼，发现那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之而来的是躲躲闪闪的黯然。

　　从现在开始，她也要做一条鱼，不再有记忆的鱼。

　　季驿的血液凝固住，冻僵在苏小喜冷漠的神色里。

　　自此后，苏小喜跟着新的辅导员江辰，果然积极进取，像开了外挂似的成绩突飞猛进，第一次月考，她如黑马一般冲进全班前三。

　　大家都对江辰的伟大感到震撼，没有人知道，对苏小喜来说，优秀比拙劣，容易多了。

　　季驿想，原来，并不是所有人的话，她都不放在心上。

　　月考成绩出炉后，季驿犹豫着，将没收的那封情书还给她。

　　他挺拔的倒影落在她低头注视的地面上，苏小喜不敢抬头，恐怕看他一眼，两个多月来的逞强便功亏一篑。

　　“是他吗？”

　　季驿问，心头渴望着否定。

　　“谁？”

　　季驿手心发热，“你喜欢的，是江辰？”

　　苏小喜的心，还是被迎面泼来的凉水浇的透凉。

　　她低着头抽过他手心里的情书，紧紧的捏在手掌里，一句话也没有说，咬着牙恨恨的擦开了他的肩。

　　沉默，总是被当成“默认”来对待，殊不知，这两个词，其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又过了数月，苏小喜的成绩跟火箭上窜似的，从班级前三，晋升到年纪前三，终是让很多人费解，一时间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连校外也有不少人口口相传她的事迹。

　　谁说学渣不能大翻身？苏小喜就是个奇迹。

　　季驿羡慕起能让苏小喜大翻身的江辰。

　　一定是将他放在了心上吧。季驿垂着头这样想，心脏像失去了重心引力，漂浮在胸腔内，摇摆不停。

　　在这样敏感又要强的年纪里，面子的位置，总是被远远的摆在坦诚之前，猜想二字，是青春男女最习惯，也最钟爱的技能。

　　可是，如果什么都靠猜，还要嘴来干什么？

　　终于，季驿发现了“猜”的后遗症。

　　晚饭期间，老妈一边煲汤一边随口嘟囔：唉，你们班那个苏小喜，竟然晋升为学霸了，还成了新闻人物，早知道当初不该那么对她，让小姑娘受委屈了。

　　季驿一震，原来，罪魁祸首，是母亲？

　　要不要立刻赶快去找他？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想，过了今晚，只要过了今晚，一定找她说个明白。

　　可是，物换星移，又是小小的迟疑，再次错离了坦诚最好的时机。

　　第二天，苏小喜转学了。

　　六

　　苏小喜转学了，听说他的富豪老爸犯法进了狱，听说那位款爷在民间非法集资，听说之前留给苏小喜的住房都没了，听说苏小喜被连累的特惨。

　　这话是从苏小喜的邻居家传过来的，传的绘声绘色。

　　大家都说苏小喜的房子被收走时哭的稀里哗啦，没人知道，讨债的上门时，苏小喜极度冷静的交出父亲留给她的存折，半滴泪都没有。

　　“这样脏的钱，这样脏的房子，没了就没了。”

　　这是讨债人离去后，她安慰惊慌母亲的话。

　　为了租到便宜房子，她和母亲搬去了郊区，转到了离市区很远的中学。

　　收拾家当的时候苏小喜挑了又挑，女人力量小，她选择只带走最重要的东西：几千块钱存款，两部手机，身份证，和几个不大不小的画框。

　　苏小喜的成绩依然好，但是郊区信息封闭，不再有苏小喜是奇迹的消息往外流传，她淡出南城，淡出让她心碎的旧时光，也淡出季驿的视线。

　　高三的那一年苏小喜拼了命的用功，放假时出去打零工贴补家里的生活，妈妈的精神状态慢慢好了起来，时有时无的，会跟她说上几句正经话，到后来已经能生活自理，做一些家常的饭菜。

　　有多痛，都注定慢慢忘记。

　　只是还是不自觉的念叨苏启山的名字。

　　苏小喜有些生气，老爸抛弃糟糠，辜负誓言，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男人都是没有记忆的鱼，苏启山是，季驿，也是。

　　她努力将自己的生活归于平静，却在高三寒假的肯德基柜台前，乱了阵脚。

　　季驿排在长队前，良久的注视和沉默，让后面等待的人群十分不耐烦。

　　他屏蔽掉周围的斥责，把最真诚的眼神，交汇到与苏小喜四目相对的瞬间里。

　　他想说，我找了你好久，我终于找到了，你到哪里去了？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因为错乱的节奏铸成憾事，难得的相见，终究要将最重要的言语放在首位。

　　“我喜欢你。”

　　季驿很认真的看着苏小喜惊吓慌乱的眼，再次平静的说：“苏小喜，我喜欢你，一直。”

　　苏小喜的心狂跳，险些晕倒，她强撑着按住桌角。

　　“还有呢？”

　　还有？

　　季驿被她错乱的思维搞懵，怔怔的接不上话。

　　苏小喜的心情又黯下去，垂下眼皮，淡淡的应道：“知道了。”

　　后面的人群开始躁动，很快不点餐的捣乱者被挤到了队伍之外，苏小喜又开始忙碌，始终没有再看季驿一眼，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砍。

　　回到家，苏小喜很累。

　　家当之中的一排画框，挂在出租房简陋的墙上，上面的油彩刺得她眼睛生疼，画作上虎头虎脑的男童女童，手拉着手的憨实样子，模糊了她的眼圈。

　　八岁那一年，一个爱画画的小男孩对她说过：小丫头，长大了我要娶你做老婆。

　　她信了，傻乎乎的当了真，却忘了，他只是一条鱼。

　　七

　　高考的时候，北城郊区的苏小喜再次成为焦点，北城的文学状元曾经是学渣的旧题又再次风靡了起来，有关“乌鸦变凤凰”的主题开始攀爬各大教育周刊。

　　电视上，接受采访的苏小喜梳着马尾，温和乖顺，却还是有些紧张。

　　季驿盯着电视，却比苏小喜更紧张。

　　“听说苏同学曾经的成绩也很不好？”

　　采访一开始，便是这么猛烈的话题。

　　“能和我们谈谈逆袭的过程吗？”

　　苏小喜低头组织了一下过往的片段，发现情感太丰满，言语太苍白。

　　“没什么，只是为了一个男生。”她这样简单的回答。

　　季驿的心还是一下子凉透了。

　　原来，她还是喜欢江辰。

　　“具体的，大家可以去我的微博看。”

　　季驿关了电视，倒在床上眼一闭就睡了过去，心里一直存在的侥幸被无情的瓦解，迷迷糊糊混过去好多天，他始终不敢去她的微博看一看，她是如何喜欢上江辰的。

　　想象到苏小喜为了江辰努力学习的经过，他就觉得窒息。

　　可是，终究伤感还是败给了好奇，一周后，他爬起床急迫的打开电脑登上苏小喜的微博，倒是要看看江辰有什么好，会赢了他。

　　微博上，苏小喜的头像是一幅画，一幅很眼熟，很眼熟的画。

　　最新的微博，不长，只有几句话。

　　8岁那一年，我认识了你，你说你喜欢我，我信了。

　　9岁那一年，你搬了家，你说你会回来，我信了。

　　可是我忘了，你是一只鱼，鱼儿，怎么会有记忆？

　　终于，我终于努力变成了学渣，只为在重新找到你的校园里，争取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你知道吗，做一个成绩稳定的差生，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就像当年寻找你，一样的辛苦。

　　可是，你依然始终没有想起我。

　　是的，因为你只是一只鱼，没有记忆。

　　微博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是南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图片上p了一句话：可是，我早已习惯了找你，坐不了与你相伴的鱼，能做你的水，让你呼吸，也是好的。

　　季驿愣在电脑前，突然认出那张眼熟的画作。

　　10年前的记忆被翻出来，那个圆头圆脑的小女孩，一下闯进了他的脑海里。

　　季驿……记忆……他觉得自己，真对不起这个名字。

　　桌角上立着的北城大学通知书，正翘着一个角儿，讥讽的看着他，似乎在说：傻了吧？

　　当初，太过执拗，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分离。

　　如今，太过妥协，依然没有避开错过的厄运。

　　原来在爱情里，是需要有一个人，自私一点的。

　　八

　　南城大学的开学典礼很热闹，只是苏小喜很失落，她不知道自己脑袋搭错了哪个筋，会跑来这个离家甚远的学校。

　　新生名单上，并没有季驿的名字。

　　9月初的下午太阳依旧很毒辣，苏小喜坐在操场上闭眼晒太阳，想把执拗的神经晒正常一点。

　　突然有人叫她。

　　“苏小喜，有人找。”

　　“谁？”

　　“不知道，送快递的吧。”

　　她心头一凉，百无聊赖的往校门走去，直到走出数百步，她才想起，她根本没有网购，于是侥幸心理开始往上爬，会不会是他假扮成快递员来与她邂逅？

　　走到门口，果然是一个送快递的。

　　苏小喜叹了口气，接过莫名其妙的包裹，快递大哥提议先检查再签字，苏小喜打开箱子，一个圆圆的玻璃鱼缸赫然出现在眼前。

　　鱼缸里躺着一张卡片。

　　卡片的正面是一张贯穿了南城与北城的地图，上面勾勒出具体的乘车路线。

　　卡片的背面，有一句话：

　　我是一只鱼，一只丢了眼睛的鱼，现在我找回我的眼睛了，请把我，养在你的鱼缸里。

　　苏小喜的眼睛又湿了，她匆忙的给快递大哥签了字，抱起鱼缸想往宿舍走。

　　转身的一瞬间，角落里窜出一个男孩，像大树似的突然笼罩了她的身影。

　　“以后的每个周五，在这儿别动，换我来找你。”

　　苏小喜背过身，偷偷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是否朝夕相处，其实不要紧，但是，别让自己，成为那只丢了眼睛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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