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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沅离跪在堂上，小心地瞄着四周。山主陆吾不怒自威，予音姑姑捂着脸一副头疼的样子，连脾气最好的大长老泊清都皱着眉。
沅离知道这次祸闯得委实的大，权衡了下，扑向泊清抱住大腿哭道：“我错了！我只是想给大伯伯的六万岁寿辰寻一样礼物，我不是故意溜出去玩的，我……”
可惜山主在上，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肃声问：“你是如何偷到昆仑镜，又是如何偷跑出去的？”
沅离收了哭声，一五一十回道：“我那日帮大伯伯整理书楼，看见昆仑镜脏了，便想擦擦干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唤醒了昆仑镜，一看能用，我就想去看看书上说的鬼市，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罕见的宝贝给大伯伯当寿礼……”
陆吾与泊清对视了一眼，连予音都放下了手。陆吾又问：“那为何你会在天界？”
“昆仑镜破了……”听到泊清吃惊地倒吸了口气，沅离加快语速坦白，“昆仑镜为了保护我破了一颗石头，恰好我被一位仙君所救，他带我去天界的青瑞宫找人修复昆仑镜，我只好在那里等了十天。”
长长的静默后，予音叹了口气，说：“我孵了两千年，怎么就孵出你这么个小祸害。”
沅离转向予音，可怜巴巴地说：“姑姑，我错了，你骂我吧，但是能不能别打，我被蛊雕伤了，身上还疼着呢。”
予音果然着紧问道：“你被蛊雕伤了？伤哪了？快过来给姑姑看看。”
沅离在几近愈合的伤口上掐了一把，拉起袖子，委屈地说：“姑姑你看，还红着呢。”
予音心疼地抚过伤口，怒道：“区区地秽妖物也敢伤你！哪只蛊雕伤的你，姑姑定斩它一族给你报仇！”
“姑姑别气，是我修为不济，我会更努力的。”沅离小心翼翼地瞄山主，不知道铁面无私的山主有没有被自己的唱念做打给软化，“那，那我是不是可以先回去养伤……”
“山主，”泊清起身行了一礼，“是我未能保管好昆仑镜，过错在我。小离年幼无知，在外也历了番险，所幸人与神器都无大碍，还请山主酌情处理。”
陆吾沉默了下，说道：“偷用昆仑镜，违抗山规私自出界，罚抄山华录十万遍，未完不得出门。”
“啊？！”沅离震惊，瞥到泊清对她微微摇头，只好老老实实认下，“沅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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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华录乃是尽收地界万山灵物的圣典，大如石磨，厚达一丈。沅离扛着它一步一拖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哀叹山主大爷爷这是气狠了。
刚打开门，一道迅疾的黑影气势汹汹地正面冲来。沅离熟练地一手遮脸，一手捏住黑影的翅膀，把它放在掌上轻轻抚毛：“对不起呀小暮暮，我这次来不及带你去，不气不气啊。”
在她手中的是一只不及掌大的赤乌，模样似乌鸦雏鸟，浑身漆黑，鸟喙和爪子却是赤金色，圆溜溜的黑眼珠外描着一圈金色的粉堂，头顶一簇羽冠不羁地扬起，彰显出不似凡鸟的通灵。
赤乌与她七千年形影不离，头一次被抛下十日之久，气得一通乱啄。
沅离无可奈何地受了，继续安抚灵宠说：“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去哪都带上你，绝对不抛弃你，如违此誓，罚我一生凝不出妖元，你可满意？”
赤乌虽未开灵智口不能言，但颇通灵性，偏头拿小眼珠子严肃地瞪了沅离许久，直到感觉挺立的羽冠表达出足够的警告，方才大度地一点头，挨着她的手指蹭了蹭。
沅离这才把它放到肩头，回身去拖山华录，哼哼唧唧道：“放心吧小暮暮，接下来我得几百年关在这儿抄书呢，定与你朝昔相处，不离不弃。”
“沅离你终于回来了！”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响起，有人在书的那头搭了把手，帮她抬起来，“长老们找你都找急了，我也好担心你，你去了哪儿呀？”
“三秀，是你呀。”沅离看见好友，满肚子郁闷也消散了些，“说出来吓死你，我去了冥界，逛了鬼市，还……”
三秀惊叫起来：“什么！你下山了？！”
“呃，机缘巧合，巧合……”沅离讪讪地笑了笑。
“可你怎么下的山？你还没过山试呀。”
“我……”沅离拖长了音，无奈地承认自己的错，“偷了昆仑镜……”
三秀再次惊叫，吓得声音都变了：“你你你……你连昆仑镜都敢偷？！”
“也不能算是偷，我就摸了它一把，结果它非要带我出去玩，上古神器的邀请，我拒绝不了嘛……”
沅离睁着眼编瞎话，把山华录搬到书桌边吃力地翻开，痛苦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不过你看，我这不就受罚了吗？山华录，十万遍！我要有几百年出不了门了。”
三秀凑过来看一眼，同情地安慰道：“几百年禁闭而已，我多来陪陪你，很快就过去了。”
“三秀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三秀轻柔地笑着，眼里满满是羡慕：“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这一辈里唯一下过山的妖，连青姀都没出去过呢。山下是什么样的？冥界又是什么样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青姀推门进来，从摊了一地的山华录上扫过一眼，嘲讽地笑道：“你果然只有挨罚的时候才会读书写字。”
三秀赶紧站起来，怯怯地看着青姀。
沅离却笑呵呵道：“哎呀，罚的是惨了些，可我到底也是见过世面了。酆都鬼市，见过吗？整整一个城，三界的宝贝像山一样随便堆在路边，我刚想好好挑几个给你们当礼物，结果一只蛊雕朝我冲过来，翅膀有那么大……”
她比划着，想了想，再张大些：“有那么大！我临危不惧，掏出昆仑镜这么一挡……”
青姀冷笑道：“你这妖元都没有的废物还想用昆仑镜，没碎都是你走运了。”
沅离想到镜子确实是破了，讪讪地有点编不下去。青姀更得意了：“满口胡言，昆仑之耻！”
三秀终于鼓起勇气道：“青姀，你不能这么说她……”
“我哪句说错了？一没妖元二没本事，连偷昆仑镜都做的出来，将来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呢！”
“我们这等天生地长的妖，本就得万千年慢慢熬着，不像你有父母育养，打从开灵智起就要修炼，不然连人身都维持不了。”沅离被她嘲弄惯了，根本不气，笑眯眯地还击回去，“况且我就算没妖元，昆仑镜还是认我，可见做天妖呢，实力不是第一，运气才是。”
沅离客客气气地一拱手：“不过似你这等家养的，就不知适不适合这个理了。”
赤乌飞到沅离头顶，助威似的啾啾几声，听得青姀脸更绿了。
她乃青鸾一族，先祖侍奉西王母神君，父亲是昆仑三长老，自己亦是小辈中妖术修习最好的佼佼者。她明明这么出类拔萃，长老们却更宠爱那个妖元都凝不出来的废物沅离，连山主都屡屡对她网开一面。
更气人的是，两人吵了几千年的架，竟从没在沅离身上得过什么便宜，简直是青姀一生之耻。
沅离这次偷神器、犯山规，山主只不痛不痒地让她抄几百年书。但是青姀尚且来不及埋怨山主处置不公，她更在意的是，沅离竟然能使用昆仑镜。
简直不可思议！
她原本想来质问沅离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结果几句话就被沅离气得摔门而去，满腹质问之词也只得吞了回去。
“沅离……你不要跟青姀吵啦，她毕竟是三长老的女儿……”
“我还是予音长老孵出来的呢！”沅离不在意地说，捧起赤乌蹭了蹭表示表扬，“不过三秀，你就别掺和进来了，我一人足矣。”
三秀愁眉苦脸地看着她。她不过一棵灵芝草，昆仑漫山遍野都是，一点都不起眼，有心想帮好友，却实在是害怕青姀的盛气凌人。
“唉……”三秀最后叹了口气，安慰自己说，反正沅离从来没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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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禁了足，不过沅离逗弄逗弄赤乌，编些故事唬三秀，回味几番天界经历，日子倒也不难过。
只是也许在天界压抑睡意狠了，回山之后她一直觉得困顿，常常一睡就是半天，严重影响抄书的进度。即便燃起白叶来提神，都完全无法抵抗睡意。
“罢了罢了，先睡饱再抄书，横竖几百年呢，不差这一会。”
沅离眼一闭，心安理得地陷入甜梦。
这场梦格外的冗长，当她有意识时，就感觉自己化成了本体离朱鸟，陷在一地火焰正中。这些温暖而炽烈的火焰舞动着向她蔓延而来，却并未让她感觉害怕。
她坦然地任由火焰缠上自己的身体，点燃了羽翼，烧进了经脉，甚至融化了妖元……
等等，我什么时候有了妖元？
她迷糊想着，沉浸在暖融无比的火光中，听见一声鸟儿的清鸣从遥远的天空传来。
她想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身体与火焰几乎化为一团，她的意识沉到火焰中，顺着燃烧的大地延伸开来，她看到自己躺在一团幽深的黑暗中，明亮的星星飘浮在周围。
她在融化的边缘努力地回想，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番景象。
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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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音走进来，又看到一个睡得死死的小懒鬼。她无奈地笑笑，走到边上收拾起凌乱的书桌。蓦地，她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走到床边去看沅离。
沅离不知睡了多久，连脸都红了起来。予音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蛋，却意外发现如同火烧一般滚烫。予音着了慌，连忙想推醒沅离，手却比伸进火炉中还要烫得骇人。
她再不迟疑，抱起沅离去找陆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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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沅离：我不是，我没有，是它勾引我的！
昆仑镜：昨晚你不是这么说的，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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