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掉毛

　　虞晚自尽，云霓被带去昆仑治疗，巫山君亲自登门赔礼道歉，这桩官司就这么莫名其妙了结了。

　　帝君又赐了不少珍奇宝物下来权做抚慰。沅离很没出息地在赏赐里挑挑拣拣，被来看望她的青龙无情嘲讽：“这点示好就能让你把事情掀过去？历代圣兽都没像你这么落魄过。”

　　沅离虚心请教：“那我能做些什么出气呢？离家出走以示抗议，这样行吗？”

　　青龙立刻否决：“简直胡闹。”

　　沅离双手一摊，继续埋头翻拣宝贝：“你瞧，我除了息事宁人还能怎样呢？”

　　青龙被问住，隔了半晌，微叹口气道：“你们南明宫快一万年没有正君了，那帮仙人个个势力得很，轻视你们也是必然。”

　　沅离垂着头不说话，这些精美却冰冷的珍宝也让她觉得索然无味。她胡乱分拣着，准备下次回昆仑送小妖们玩乐，过了好一会，才冒出一句。

　　“青龙叔叔，你既然这么不喜欢仙人，为什么还要做青瑞宫的守护圣兽呢？”

　　青龙傲然道：“就算他们有千般不好，守护乃是我的职责，我生而为此。”

　　沅离耳濡目染了七千年昆仑山训，理解不了青龙这浑然天成的使命感，颇有自知之明地没接这话，打趣道：“那青龙叔叔，你为什么也不喜欢麒麟呢？是眼红人家出双入对吗？”

　　“胡说！”青龙怒得耳朵发红，“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沅离偷偷抿笑，赶紧换话题：“我的前任，上一只朱雀是怎么样的？”

　　青龙顿了顿，铺陈开怀念而惆怅的目光：“她和你完全不一样……”

　　“她决定去封印大墟之地的时候，你难过吗？”

　　青龙颤了颤他琥珀色的眼瞳，过了半晌，才轻声回道：“这是我们的天职。”

　　“青龙叔叔，”沅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情逐渐变得认真，“我初为朱雀，很多事情没办法做得跟前任一样好，甚至理念都与你们这些前辈不同。但我一直在学习，也一直在适应，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合格的守护圣兽。”

　　青龙定定看了她一会，微微现出一丝笑意：“你真的，跟她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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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会稽山疑似逃脱了梼杌以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南域风声鹤唳至今，下界其他地方也提高了警惕，然而梼杌就跟消失了一样，又不知潜伏在哪里。

　　作为南天最后的武力震慑，沅离在闲下来后，免不了多跑跑下界巡查一二。当她飞掠过南海时，底下有个声音很兴奋地喊住了她。

　　“尊使，尊使，别来无恙？”

　　沅离低头一瞧，原来是堂庭山官疆行。她落到地上，奇怪地问：“你不在堂庭山，跑这儿来做什么？”

　　疆行腼腆笑道：“山君命我将堂庭山出产的水精石送去方壶。”

　　“方壶到处是机关，你认得路吗？”

　　疆行低头，讷讷回答说：“认，认得的……”

　　“那你小心些。”

　　沅离客套完，刚要化为朱雀，疆行又喊住了她：“尊使……请问常宁山官，他如何了？”

　　“怎么，你还要找他解决山界的事？”

　　“不不，他中了傀儡术，我只是，下官只是想问问他的情况……”

　　“我不知道。”沅离回道，“至于山界的事，趁他们还没委派新的山官，该是你的，拿了再说。”

　　疆行幽黑的眼眸迷茫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朱雀圣兽能说出这等强盗逻辑。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尊使……”疆行还是如初见那副手足无措的拘谨样，声如蚊讷地开口，“下官还有一事……”

　　沅离有些不耐烦地等他下文。

　　“回禄仙君曾让我等多加留意梼杌的动向，下官……下官有所发现。”

　　“你有梼杌的线索？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沅离急道，“你快随我去南明宫。”

　　“梼杌天性狡猾，下官怕一来一去，倒让他逃脱了。”疆行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如，下官先带尊使去一探究竟吧？”

　　沅离探究地望着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你跟我扯了半天废话，忽然说有梼杌的线索，现在又说时机紧迫怕来不及？”沅离冷笑一声，“你拿我当傻子吗？”

　　疆行僵立在原地，似乎是被朱雀突然勃发的气势给吓住了。可是下一瞬，他抬起了脸，哪里还有半分年轻官员羞涩拘谨的模样，满面都是邪气，眼瞳里的黑气弥漫在整个眼眶。

　　万象傀儡术的特征。

　　“果然骗不了你，朱雀。”

　　他僵硬地张嘴，声音像是从幽冥地下发出的一般，充满了阴森恶意。

　　沅离捏着一手心汗，面上不显半分示弱：“要忽悠也编点像样的，这种漏洞百出的话说出来，你在会稽山里被关傻了吧！”

　　“是你害我成这样！”梼杌果然被激怒，役使着疆行的身体冲杀过来，“我要杀了你！”

　　确认了会稽山逃出的当真是梼杌，沅离一面召唤星辰之力，一面嘴上也不认输：“怎么能叫害你呢？关着你是让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你这一逃狱，之前的牢可白蹲了。”

　　梼杌气得咆哮一声，阴邪妖力猛然轰来，吼道：“你设套偷袭，镇我于杀阵，没想到吧，我还能留着命出来找你报仇！”

　　第二次对战梼杌的傀儡，沅离显然游刃有余了许多，只在心里哀叹：前任朱雀也太不严谨了，既然是套麻袋下黑手，怎么能让梼杌知道自己的身份呢？

　　这真是，前鸟不靠谱，后鸟来背锅。

　　梼杌借疆行之身发挥出的战力毕竟有限，沅离假装艰难招架，心里牢记傀儡术的操纵范围是十里，不断拿话刺激它，想逼梼杌真身出现。

　　“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是天界首犯，人人得而诛之，只是被关进死牢，你就偷着乐吧。”

　　傀儡大吼一声，拍掌触地，劈开一道尺宽的地缝，蜿蜒着朝沅离站立的方位游走裂来。

　　沅离轻盈地跃到半空避过，继续说：“你本来好好在牢里思过，万千年的，说不定哪天就特赦了你。可你越狱在先，杀生在后，如今活罪变死罪，怎么算都亏，果然还是因为笨啊！”

　　“你害我在杀阵中熬了一万一千年，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等等！”

　　沅离心里一惊，怎么跟她知道的剧情时间不一致？她没空再做戏，知道南明离火困不住傀儡，便用灵力捆住疆行的身体，冷下了脸，问：“你被关了一万一千年？”

　　疆行的身体横陈在地上，还在梼杌的操纵下不甘心地扭动着，半张的嘴里诡异地吐露出梼杌的声音：“一万一千年！朱雀！我日日都在算，日日都在恨，我发誓有朝一日逃出去，一定要杀了你！”

　　“你日子数错了吧！九千五百年前，你杀害了天后，天界才把你列为通缉首犯。”

　　傀儡扭动得更剧烈了，愤怒道：“朱雀！你不光暗算我，还想泼脏水给我！你好歹毒的心！”

　　沅离心中更觉怪异，依然诈它说：“你别敢做不敢当！”

　　“杀个把仙人我有什么不敢当的！”

　　一声铛响，傀儡终于挣脱了束缚，狰狞地舔去嘴角的血迹，阴恻恻道：“那什么天后怕不就是你杀的，想嫁祸给我，难怪要困我一万一千年！”

　　这话里信息就多了。沅离不敢细思，召唤出澎湃的星辰之力把冲过来的傀儡拍晕在地，再度捆上，然后警惕地环顾周围。

　　挑衅到这份上，梼杌不可能还会忍住不出来。只要确定梼杌的所在，她立刻就用昆仑镜回到天界，调集来万千名天兵天将围困住，用既凌的话说，劈也能劈死它。

　　蓦地，一声响彻天地的阴哑吼叫从海面传来。平静的海水忽然急剧翻涌，扬出十丈高的巨浪，迅速聚集起浓重的恶秽浊气。

　　在这团恶浊里，梼杌巨大的身躯破浪而出，像一根要捅穿苍穹的刺棒，朝天大声嘶吼，又狠狠砸回海水，拍起饱含秽气的水团朝沅离掷去。

　　沅离忙铺开一面火墙，尽数拦下。水气弥漫，遮蔽视野，在它们慢慢散去后，梼杌的身影终于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此时，她方才知道凶兽梼杌有多么巨大。

　　它的身影压在海面，像是凭空耸立出一座山，身上根根尖刺皆直指沅离，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朱雀！”梼杌没有五官，但它的杀意清晰地锁住沅离，“我要你死！”

　　沅离再不迟疑，拿出昆仑镜就要跑。

　　身后忽然刺来一道狠厉的攻击，将猝不及防的沅离击倒在地，昆仑镜脱手滚了出去。

　　半边身子被粗糙的地面刮得生疼，耳边更是流下了温热的血。沅离忍痛朝袭击的方向看去，见到那个被贬的玄灵宫天官站在不远处，眼睛同样充满黑浊，赫然也成为了梼杌的傀儡。

　　玄灵宫天官阴鸷地笑起来，在梼杌的操纵下，捡起昆仑镜，运起仙人的灵力与凶兽的妖力，狠狠一拳砸向镜面。

　　一声绝望的脆响，昆仑镜，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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